叶舟逸,“......”

    叶舟逸走后已是傍晚,江阮去院内为祁烨煎药,祁烨坐在屋内皱了皱眉,“宴琨,为何我觉得阿阮情绪有些不对?”从玉锦楼回来的这一路上,江阮一句话都未主动同他说,他同她说话,她也只是敷衍的应几句,而每日此时她必是要为他煮一壶茶的,而今日并没有。

    宴琨汗流浃背,“...主子,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办一下,属下先告退了。”宴琨说完逃也似的飞身离去。

    祁烨坐在桌前沉思了良久,直到日头西下,江阮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唤他一声,“相公,喝药了。”

    江阮将药碗放到桌上,“还有些烫,等凉一些再喝吧,我先出去准备晚饭。”

    江阮说完便转身想要出去,一直大手扯住她的手腕,“阿阮。”

    江阮回眸,“怎么了?”

    “你生气了?”祁烨望着她,有些小心翼翼,因为眼睛看不见,他便看不到她的神情,无法判断她脸上的喜怒,不由有些焦躁。

    江阮眸子闪了一下,微垂眉眼,“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生气了。”祁烨很笃定的开口,站起身迈步上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站定,垂眸,“告诉我,为何生气?”

    明知他看不到,但他此时气势逼人,江阮有些不敢看他,别开眼睛,小声嘀咕,“我说了,我没生气。”

    祁烨好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没生气为何不理我?”

    “我何时不理你了?”江阮撅嘴,虽然她有些不开心,但却也没舍得不理他呀,他倒是会倒打一耙。

    祁烨闻言,更加确定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

    “阿阮,是不是方才去街上我一直板着一张脸,所以让你在人前难堪了?”祁烨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抓的她有些紧。

    江阮看他脸上似懊恼似无奈的神情,皱了眉,“谁告诉你你让我难堪了?”他眼睛看不见,再加上这段时间在专心的治眼睛,所以并不经常出门,也不太与人交往,那些前来铺子里的妇人们偶尔能见到他那么一两次,他也从未主动与她们打过招呼,她们同他说什么话,因着他本身清冷不喜与人交谈的性格,也从未搭理过她们,所以便传出了些闲话来。

    那些闲话说的极为难听,说江阮嫁了个瞎子,不止看不见,对她还不好,整日里冷着一张脸,不止对她大吼大叫,甚至拳打脚踢,江阮每日里都过的水深火热,以泪洗面,痛苦不堪。

    本有些人是不信的,后来见到祁烨在铺子里对江阮毫无笑模样,江阮同他说话,他也只冷淡的点点头,再无多一个字,大家也就信了,都说这江阮命苦,第一次嫁了个死人,再嫁嫁了个连死人都不如的废人。

    这些闲话江阮都知晓,有的是漓儿同她说的,有的是她自己听到的,漓儿对此特别生气,如不是江阮拦着,她必是又要同那些长舌妇们打一架的,江阮自己听了倒没什么,这些妇人们,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做,便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添油加醋的谈论别人的是非,一个芝麻大点儿的事情都能说成西瓜那么大,她早就习惯了,只是怕祁烨知道了后心里会多想,便警告漓儿不许告诉祁烨,谁知,他竟然还是知道了。

    祁烨并不知晓这些事儿,只道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江阮在人前失了脸面,轻叹一口气,“阿阮,日后这些事情我都会更加注意的。”

    江阮之前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此时听到他这些话,却生气了,“你没有让我难堪,你怎么会让我难堪?为何要听旁人的闲言闲语,我不高兴定是会同你说的,你有问题为何不问我,却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乱猜测?”

    祁烨怔了一下,第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江阮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烈,忙放软了语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旁人说什么与我们有何干系?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了,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的言语?他们又不会对你好。”

    祁烨握着她肩膀的手越发的收紧,他这一生虽过的颠沛流离,身边却也从不缺人,对他们,他向来只需吩咐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便好,从来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眼光,为了别人的话语去改变自己,只有到了江阮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宴琨告诉他,因着他,江阮在背后里被人指指点点,那一刻,他的心翻江倒海,只想着只要为了她好,让他做什么他都不在乎。

    江阮细细思索了一番祁烨话中的意思,眼眸转了转,看向他,疑惑道,“所以在玉锦楼时你是怕旁人闲言闲语的说我,所以才对着那些貌美如花的美娇娘笑的?”

    祁烨并非傻子,之前尚摸不透女人的心思,但此时江阮这句努力让语气平淡却还是夹杂着些微醋意的话一说出来,他便霎时间清明了,心里一颗大石陡然落地,温和了嗓音,“阿阮莫要诬赖我,貌美如花的美娇娘从何而谈?我眼睛看不见,怎会知道她们是貌美如花的美娇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阮纠结了一下午的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容,但语气依旧平板,“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们的声音还是好听的,叶舟逸都说过,玉锦楼的小娘子们,这娇软的话儿一说,便能让这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们酥软了半边身子。”江阮学着叶舟逸的语气,最后又撅了嘴,“相公怕也是听那些美娇娘的声音好听,所以才对人家那般温柔的。”

    祁烨终于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狭长的眼眸因着他笑开了,半眯着,好看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嘴角是大大的弧度,江阮一下子看的呆了,她从未见过祁烨这般笑,不同于他以往嘴角微勾一闪而过的轻笑,也不同于今日在玉锦楼时他面部僵硬硬扯出来的略显怪异的笑容,而是实实在在,连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的笑容。

    祁烨弯腰,凑近江阮的耳边,声音略低,温和的像平日里一般一本正经,“娘子所言甚是,那玉锦楼的姑娘一开口,为夫确实是酥软了半边身子,为夫的半边身子从来只为娘子而...”

    江阮先是皱了眉头,他说那玉锦楼的姑娘一开口他也同那些男人一般软了半边身子,还未待江阮生气,祁烨握着她的手往他身体探去...

    江阮的脸腾地一下飞速的红了起来,火烧火燎的,一把推开了祁烨的肩膀,呼吸急促,面如红霞,羞臊的指着祁烨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般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翩翩君子,怎的就成了这般...这般...没羞没躁了呢?

    江阮拎着裙角小跑着出了房间,祁烨听到关门声,舒了一口气,敛了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的唤道,“宴琨。”

    一个紫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祁烨面前,恭敬的拱了拱手,“主子有何吩咐?”

    祁烨皱眉,“贺羽?怎么是你?”

    贺羽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宴琨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所以这些日子都由属下在这里听凭主子吩咐。”

    第32章

    近几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雾蒙蒙的,整日见不到太阳,宫里的气氛似是也压抑了许多。

    寅时刚过,天色尚暗,崇华殿外几个太监宫女已经早早的恭候着,近几日皇上睡不好,总是很早便醒。

    太监宫女等了很久,崇华殿内也没有动静,大太监崔铨轻轻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

    躺在龙床的人睡得正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崔铨上前一步,小声唤道,“皇上,该起了。”

    龙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寅时刚过,误不了早朝的。”崔铨忙道。

    皇帝揉了如额头,翻身下床,崔铨忙拿了朝服上前服侍他,“奴才看皇上昨晚睡得不错,怕是这几日睡得最好的一晚了。”

    皇帝点点头,“是啊,难得睡个安稳觉,你昨夜用的香好似与以往的不太一样,很安眠。”皇帝说着看了一眼那香炉,似是有些疑惑,“这味道倒也是有些熟悉的,只是一时记不起什么时候闻过了。”

    崔铨帮他整理着衣袖,“奴才见这几日皇上夜不安寝,心里很是焦急,便想到以前师父还在时,与奴才说过皇上睡不着时喜欢燃一种叫做‘琉璃落’的香料,于是奴才着人去寻这香料,但是内藏库的的官员说他们那里并没有‘琉璃落’这种香料,奴才没办法,寻了良久,竟然从小库房里寻来了一盒,想来是以前师父还在时留下的,只是后来他离开了,便没有人给皇上用过了。”

    “原来是林公公。”皇上长叹一口气,“到底是他更了解朕啊。”

    “那皇上,这‘琉璃落’的香料是从何而来的,奴才让下边的人多备着些。”

    “琉璃落?”皇帝有些怔然,呢喃着,“琉璃落?这名字为何这般熟悉...”皇帝闭上眼睛,半晌,才苦涩道,“原来是璃妃,这么多年了,朕倒是把她给忘了。”

    皇帝摇摇头,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走到铜盆前净脸,顺口道,“太子已经三日未上早朝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太医有没有说过是什么病?”

    崔铨挥手让那些宫女太监都退下去,然后走到皇帝身边,小声道,“皇上,太子府内的人传来消息说太子是真的病了,但是却并未请太医前去诊治。”

    皇帝接过崔铨递上来的绢布擦了擦脸,眉头紧皱,“未请太医?为何?”

    崔铨摇了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了。”

    皇上阖了阖眼眸,似是有些疲惫,“朕这几日晚上做梦总是梦见天瑞,他站在那里拿着一幅丹青问朕,‘父皇,您看儿子给您绘的这江山图可好?’”

    崔铨小心翼翼道,“大皇子确实天资聪颖,少有人能比,但是大皇子已经故去这么多年,皇上千万不要为此费神伤心,大皇子泉下有知,也会心疼皇上的。”

    皇上仰了仰头,隐去眼中的泪花,“朕膝下皇儿甚少,大皇子天瑞年幼早亡,三皇子天祁却又莫名其妙走失,如今只剩下太子还在朕的身边,太子是国之根基啊,万万不可出事的。”

    “崔铨。”

    “奴才在。”

    “早朝后,你同朕一同往太子府走一趟,去看看太子。”

    “是,皇上。”

    *

    皇帝的到来让太子府众人措手不及,太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形容枯槁,指着一旁一身绿袍的俊美男子,有气无力,“你不说是能治好本太子吗?为何这么多天了,本太子的身体越发虚弱了?”

    花琰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治病便是如此,病因在内不在外,先要由内散发出来,然后才可以对症下药,那病的毒素此时只是被激发出来,尤其是这些顽症,自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过了这段时间,殿下的病自然而然便会好起来了。”

    太子猛地撑起身子,一手扫落了一旁小几上的药碗,眸子狠厉,“你难道没听到皇上来了吗?你觉得我这种病可以让皇上知道吗?”

    花琰不把这当一回事儿,笑眯眯的看着他,“殿下大可放心,神医与普通大夫自然是不同的,太子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太子的病无论是哪个大夫也诊不出病症的。”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太子殿下,皇上已经过了花门了。”

    太子摆摆手,示意侍卫将花琰带下去,“若今日的事情败露了,本宫定要了你的狗命。”说完,太子倒回榻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花琰重重哼了一声,挥挥衣袖,“太子殿下,您是在侮辱本神医的名声。”他本身并没得什么花柳病,太医又怎会查的出来?这太子啊,怕不是个傻子。

    花琰刚刚退下去,还穿着朝服的皇上便进了来,待看到床上一脸憔悴,身体虚弱的太子时,无比震惊,“皇儿,你怎么病成这般模样了?”

    “父皇...”太子要起身,被皇帝按住身体,“皇儿莫要乱动,崔铨,让太医们都进来给太子诊病。”

    太子的眼睛闪过一抹幽光,但此时的他却浑身乏力,毫无办法,只能任人摆布。

    几个太医走进来,在皇帝的授意下开始给太子诊治。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出声打扰那些太医,皇帝的视线从太子的脸上移到太子白皙的脖子上,再到他露在锦被外的手上,这些地方此时都布满了黑色的斑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皇帝的眸子急剧的缩了起来,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几个太医轮流诊治一番,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互相对视了一番,齐齐跪倒在皇上面前,“臣等无能,诊不出太子殿下的病症...”然后匍匐在地,身体颤抖着。

    “诊不出症状?太子殿下病的如此严重,怎么会诊不出症状?”崔铨问道。

    一众太医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皇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着嗓音,“王太医。”王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如今已有六十多岁。

    王太医一声的冷汗,往前爬了两下,“臣在。”

    “跟朕出来。”

    王太医站起身晃了两下,被崔铨扶住,搀着他到了外室。

    一到外室,王太医见皇上面目严肃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王太医,朕问你,太子的病到底是何病?”

    “回,回皇上的话,老臣当真诊不出。”

    “是吗?”皇上沉声,“与当年大皇子所得之病是否一样?”

    王太医的身子趴的更低,“回皇上的话,看表面病症,与当年大皇子所得之病确实很像,只是当年老臣并未为大皇子医治,所以不敢确定。”王太医的冷汗落在眼睛里,十三年前大皇子无故生病一事还历历在目,当年他也是去给大皇子诊过病的,也是如今日一般,毫无头绪。

    当年大皇子生病期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知最后大皇子的病没有治好,而负责给大皇子治病的冷太医一家七口全都不得善终。

    皇上坐在那里,整个人浑身都有些发冷,怎么会,怎么会,时隔十三年,太子怎么会得了同天瑞一样的病?

    皇上身边现在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太子病了的事情如若传出去,势必引起朝中猜测与恐慌,于是皇上下令严禁此事外传,这般严防死守,太子病入膏肓的事情却还是传的沸沸扬扬。

    皇上脸色日渐难看,夜不能寐,总是想起当年的事情,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恐慌,难不成这是天要亡了他北芪?

    而这几日太子府内也是兵荒马乱,所有的太医都聚在太子府给太子治病,但所有太医都毫无头绪,太子的病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反而日渐消瘦,连床都下不了了。

    皇后来瞧过太子后,整个人都晕了过去,也是一病不起。

    太医每日里围着太子,太子好不容易躲开他们的视线,让人带了花琰过来,一个侍卫的剑横在花琰脖子上,太子躺在床上,已是无法起身,“你是不是从中搞了什么鬼,为何本宫的身体越来越差?”

    “太子殿下可是冤枉我了,本神医的命都握在殿下手里,岂敢搞鬼。”

    “那本宫的病何时会好?为何那些太医都诊治不出本宫所得何病?”太子心中存了些疑虑,却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在寻花琰之前,他也看过数十个江湖郎中,那些江湖郎中都说他得的是花柳病,他身体上的症状也与花柳一般无二,可是为什么宫中的太医却诊不出,难不成真的是花琰的药起了作用?

    花琰状似仰头想了想,“治病的事情与太子解释了太子也无法明白,这样吧,本神医与太子约定一个日期,若到了日子,太子殿下的病还未好,本神医的命便送给太子了。”

    “何时?”太子眼中带上了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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