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的小殿下从南市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书阁里,摆弄那三只破盒子,一直到天黑都不肯出来。

    孟梁实在想不明白,三个破盒子里面能藏着什么乾坤。

    他正困惑不解的时候,宫中却是来了个小内侍,拿着王后令鉴,要请世子入宫。

    九辰满身灰尘的从书阁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嘱咐孟梁不要乱动他的东西,才跟着那个内侍离去。

    章台宫内,满殿明烛,光华璀璨。

    宫婢们鱼贯而入,布上丰美的佳肴后,便纷纷退下。

    巫后已经卸掉了妆色,只穿着轻便的云雁细纹锦衣,自珠帘后缓缓步出。

    九辰正欲行礼,便被她止住。

    “隐梅,让人去催催,世子最爱吃的蟹黄饼做好没有?”

    巫后含笑说完,便拉着身边的少年坐到食案旁,婉言道:“母后特地让膳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可还合胃口?”

    九辰有些无措的将手抽出来,不明白巫后究竟要做什么,更不明白自己的母后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巫后没有追究他的失礼,反而执起玉箸,夹了一筷子熏鸭丝到九辰面前的碗里,声柔如水:“先尝尝这道菜,你小的时候,可经常和茵茵抢着吃。”

    九辰实在不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微微推开碗,道:“母后若有吩咐,直接言明便可。”

    隐梅端着盘子进来,笑道:“殿下最爱吃的蟹黄饼做好了。”

    她说话间,已经将这盘冒着热气的饼子放到离九辰最近的地方,眉角眼梢,满是欣慰的笑。

    巫后撕下一块饼,递到九辰手边,嗔道:“你要是再跟母后见外,母后就真的要生气了。”

    九辰接过,顿了片刻,才慢慢吃了起来。

    巫后继续笑着吩咐:“隐梅,给世子盛一碗白玉汤。”

    隐梅立刻去取了干净的汤碗,盛了满满一碗浓汤,放到九辰面前。

    在巫后柔软坚持的目光中,九辰只能十分不自在的喝完了这碗汤。

    巫后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隐梅捕捉到这丝诡异的笑,面色大变,伸手便打落了九辰手中的汤碗。

    九辰猛地捂住心口,额上冷汗涔涔,抬眸,面无血色,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母后。

    巫后施施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饼里,是刺心针,汤里,是噬心散。暗血阁刑讯逼供的手段,你该听说过。告诉我,茵茵到底在什么地方?”

    剧烈难言的绞痛,仿佛万蚁蚀心、利刃千割,九辰痛得眼前发黑,蜷曲着身体翻滚到地上,手指用力的胡乱抓着地面。

    隐梅无措的跪到地上,想要扶起九辰,又不敢碰他,怕增加他的痛苦,只能抬头哀求:“王后,饶过殿下罢!”

    巫后冷漠的看着被剧痛折磨的九辰,抬高了嗓音:“说,茵茵究竟躲在何处?”

    九辰以肘支地,冷汗淋淋的喘着粗气,侧首,唇边满是冷笑:“儿臣不知道。”

    巫后嫌恶的别过头,高声道:“来人!世子目无尊长,嚣张跋扈,对本宫出言不逊,且不服管教,立刻关入内廷禁室,面壁思过。”

    隐梅慌忙跪行到巫后身边,哽咽叩首:“王后,这万万不可,殿下有剑伤在身,尚未痊愈,怎可关入禁室?!”

    巫后哂然一笑,未置一词。

    垂文殿内,巫王听完晏婴的禀报,皱眉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晏婴低眉垂目,道:“听章台宫的小顺子说,是王后命他去世子府请殿下入宫的。今日,王后气色一直不错,从南山寺回来后,心情也甚好。只是席间,不知发生了何事,王后才突然发了脾气。”

    “呵。”巫王挑起嘴角,笑得嘲弄:“随她去罢,不必理会!”

    晏婴久久不见巫王再说其他,便有些郁结难安。

    巫王啜了口茶,淡淡扫过他:“怎么?她好歹也是一国王后,所行所为,你这个内廷总管还没有资格质疑。”

    晏婴跪下双膝,谨慎回道:“王上折煞老奴了。王后掌管后宫,以身作则,公正严明,才使得各宫和谐,内廷安稳,老奴怎敢置喙?”

    “说下去。”

    “老奴只是……有些担心殿下的身体。”

    说完,晏婴习惯性的偷偷觑了觑巫王的脸色。

    提起九辰,巫王果然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他又怎么了?孤早就说过,他的脾气,都是你们这群奴才养出来的!”

    晏婴小心回道:“前日夜里,殿下被刺伤,心口正中一剑,虽未伤到要害,却也元气大损。禁室阴冷,寒气最易侵体,万一落下病根,毕竟不好。”

    巫王冷哼一声,不屑一顾:“不过皮肉之伤,若连这点阴寒都抵御不了,他这世子还有何用处?”说到此处,他忽的讥笑道:“孤的王后,最善宠溺一双儿女,维护尚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真的处罚咱们这位小殿下?”

    “王上……”

    巫王话中的讥讽之意实在太过明显,八面玲珑如晏婴,一时之间,亦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忽有青衣内侍匆匆进殿,禀告说王后求见。

    巫王挑眉,便搁了笔,好整以暇的等着自己的王后。

    巫后带着数名宫人,疾步入殿,行过大礼后,并不起身,反而伏地请罪,言辞恳切道:“王上,都是臣妾平日里教导不周,才惯出他如此骄纵无礼的性子。臣妾有罪,请王上降责。”

    说完,她抬起脸,眼圈尚泛着红色。

    巫王叹了口气,离案扶起她,温声道:“孤说过,世子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须你为他承过。你这又是何苦?”

章节目录

落花辞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若兰之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若兰之华并收藏落花辞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