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薛锦棠却知道,陈牡丹刚刚小产过,本该好好休息,今天却出来招呼客人,自己又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

    “对不住。”薛锦棠心里自责,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你还好吧?”

    “我没事。”陈牡丹虚弱地摇了摇头:“我回去休息下就好。”

    她冲其他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发髻乱了,重新更衣梳了头发就来。”

    她笑容很勉强,感觉随时要昏过去一般。薛锦棠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碧玉簪,陪着她回去。

    毕竟是自己撞了陈牡丹,薛锦棠也怕她有个好歹。

    陈牡丹回了房间,跟薛锦棠道谢,就到屏风那边换衣裳。薛锦棠看到沈芳龄的衣服也搭在屏风上,梳妆台上放着沈芳龄的首饰,那个赤光石手镯也在。

    不一会,陈牡丹换好了衣裳开始梳头,薛锦棠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陈牡丹的翡翠发簪呢。她将发簪还给陈牡丹,暗暗咦了一声,陈牡丹的发簪也是赤光石的。

    陈牡丹与沈芳龄的首饰都是赤光石,两人都回来换衣服,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吗?

    薛锦棠又摇了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陈牡丹也是从京城来的,她手里有赤光石不是很正常的吗?

    陈牡丹梳了头,为了怕宾客们等久了,她只是稍作休息就去了花厅。

    “请诸位移步,随我我前院。”陈牡丹笑着说:“今天给诸位颁发笔墨纸砚的是燕王世子殿下。”

    小姐们都没有想到,先是惊了一下,接着一个个眼中都迸发出不敢置信的欣喜。

    燕王世子殿下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像女学这种事情他很少露面,倒是安穆郡王时常出现。安穆郡王固然英俊,可性子也太风流了,时常流连青楼楚馆,勾搭千金小姐的事也没少干。

    一开始还有很多小姐见他长相潇洒,身份尊贵不顾矜持地扑上去,在经历过几次事后不认账后,那些小姐只能自认丢脸,也没有人敢扑了。

    燕王世子就不一样了,他是世子,身份比安穆郡王更尊贵。若论容貌,也比安穆郡王更出色。最关键的是,世子殿下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简直就是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这些小姐辛辛苦苦的去女学图的是什么,还就是想博一个好名声,得一门好亲事吗?这满燕京城,还有比燕王世子殿下更优秀的男儿吗?

    若今天能侥幸入了燕王世子殿下的青眼,以后荣华富贵就再也不用愁了。

    燕王世子以前从不管这些事的,今天怎么会出席?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年岁到了,被王妃催婚,所以想……

    小姐们心中浮想联翩,面上却很矜持,看向彼此的时候眼中也都是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芳龄只是冷笑,放眼整个燕京城,身份最尊贵的只有她这颗沈家明珠。若燕王世子真要选世子妃,也该是她才对。

    这些肤浅轻薄的小姐们,不过是笑料罢了。

    沈芳龄整了整衣衫,扶了扶发簪,走在最前头。

    后花园内燕王世子仪仗大开,赵见深坐在凉亭里一个一个为小姐们颁发笔墨纸砚。

    他个子很高,就算是坐在那里身姿也如青松一般挺拔。乌黑的发,浓密的眉,深邃的轮廓,俊朗的面容,与那些瘦弱苍白的书生很不一样,却充满男性的力量,吸引着女孩子的目光。

    沈芳龄当仁不让第一个走进去,她只看了赵见深一眼脸就红了,原本大方的举止也有些扭捏起来:“见过世子殿下。”

    赵见深眉头一挑:“你的名字?”

    “臣女沈芳龄。”

    “出去!”

    “啊?”沈芳龄不明所以,抬起头去看赵见深。赵见深却没看她,只是抬头看着亭外少女们排起的长队,眸色深深,有几分不耐烦。

    “殿下……”

    “沈小姐请出去吧。”范全上前一步,做出请的姿势:“殿下是为今科女学新进学的学生们颁发笔墨纸砚,你并不是今科新生,请不要干扰殿下。”

    沈芳龄脸涨得通红,瞥了赵见深一眼,见赵见深看也不看她,她心里难受,咬着唇羞愧不已地离开凉亭。

    排队的小姐们一个一个进入凉亭,领了文房四宝,在领取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有心想多留一会,但世子殿下心无旁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并没有给她们过多的关注,令一众小姐只能失望离去。

    薛锦棠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已经有些热。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了。

    凉亭里通风又阴凉,一进凉亭就觉得一阵舒适,薛锦棠上前给赵见深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嗯。”赵见深饱满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有几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民女也是芳华女学今科新晋的学生。”她回答之后,去拿文房四宝,拿了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薛锦棠出汗了,香味更浓,赵见深舍不得放她走,正怅然,突然听薛锦棠说:“民女还要替杜令宁领取,不知是否符合规矩?”

    她就站在他桌子面前,与他距离很近,那甜美的香味,不停撩拨着他的心房。

    赵见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范全有些懵,主子,您……您悠着点啊,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太过分了。

    ☆、41.做主

    赵见深低头沉思, 可思考的有些太久了。

    范全看不过去了:“薛小姐, 事关重大,请容殿下思考一下。”

    范全说完,都想抽自己嘴巴子,这算哪门子的事关重大!

    薛锦棠挺诧异的, 这么小的事情,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必要思考这么久吗?

    不过人家是燕王世子殿下, 自然人家说了算。薛锦棠站在那,等着赵见深发话。

    赵见深睁开眼睛, 微微颔首:“可以。”

    “多谢殿下。”薛锦棠微微一笑,露出细细白白的牙齿与可爱的小酒窝,低下头在那纸上签自己的名字,还要写上自己是替杜令宁领的。

    就在她准备写的瞬间,桌子突然晃了一下,墨汁滴在名册上,污了一大片。

    “殿下恕罪。”

    薛锦棠放下笔, 膝盖已经在她有所思考之前就跪了下来。

    她怕赵见深,怕他燕王世子的身份, 怕他桀骜的性格, 如刀子般凌厉的双眸, 还有他生杀夺予弹指间取人性命的特权。

    她跪着, 很紧张。

    赵见深眼眸沉沉的:“无妨, 你起来重新写过就是。”

    并没有发火生气,薛锦棠心头微微松了松,爬了起来拿了笔重新写。她写得很小心,很仔细。

    因为紧张害怕,她出了更多的汗,香味更浓,赵见深却并没有更愉悦。她紧张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原本的心满意足只剩下意兴阑珊,仿佛还有淡淡的不高兴。

    他晃桌子是想逗她,并不是想吓她。

    赵见深挥了挥手:“下去吧。”

    薛锦棠拿了东西,快步走出去。

    今天的目的达成,她也该回去了。虽然今天薛锦莹也来了,但是她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来的时候就是一人一辆马车,回去自然也不必等薛锦莹。

    走到门口,薛锦棠被人拦住了。

    “薛小姐,请留步。”知府家的丫鬟道:“我家夫人有事请小姐过去一趟。”

    陈夫人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薛锦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薛锦莹的舅舅姚师爷是陈知府面前的红人,说不定是姚太太在陈夫人面前说了什么。

    薛锦棠不想去,可看着丫鬟的样子她若是不去,想离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跟丫鬟走一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陈夫人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花厅里,夫人小姐们济济一堂。沈芳龄沉着脸,陈夫人正低声劝说着什么。随着薛锦棠进门,小姐们纷纷对薛锦棠露出轻鄙、怀疑、不屑的眼光。夫人含蓄点,但也有几个暗暗摇头。

    看来不是薛锦莹干了什么,而是沈芳龄在找事。

    “薛四小姐。”陈夫人开门见山:“沈小姐的手镯丢了,不知你是否看见了。”

    “我退席的时候不小心碰了陈小姐一下,陈小姐摔倒后,我扶着她回去更换衣服。”薛锦棠不卑不亢道:“我看到陈小姐屋里有沈小姐的衣裳与首饰。后来我跟陈小姐一起出来,当时我空着手出来的,陈小姐可以作证。”

    薛锦棠看向陈牡丹,陈牡丹脸色白白的,十分愧疚不安,她微微低垂着眼眸,并不与薛锦棠对视:“当时的确是薛小姐陪我去的,我们回去的时候,手镯的确还在,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留意。”

    她声音低低的,自责又惆怅,半低了头,露出发髻上一截翡翠玉簪。

    薛锦棠想起那天她在观音殿说的话,心里微微叹了一下。

    原本她还不信陈牡丹会跟沈芳龄沆瀣一气,现在看来,不信都不行了。陈牡丹头上的玉簪跟之前那个十分相像。但是也只是像而已,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她记得她们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换玉簪。这是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可薛锦棠却觉得往往就是小事能显现出问题。

    “薛四小姐,沈小姐的镯子很珍贵,是沈七公子送给她的生辰贺礼。”陈夫人道:“我这里有一个碧玺的手串,虽然不如沈小姐的手镯值钱,但品相也还不错。这碧玺手串送给薛四小姐,请你帮忙,帮着找沈小姐的手镯,好不好?”

    陈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是你拿了沈芳龄的手镯,你把手镯交出来,今天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不仅不会追究,还会把碧玺手串送给你,总之你不吃亏。

    薛锦棠笑了。

    她点了点头:“可以。”

    陈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沈芳龄猜得没错,东西还真的是在薛锦棠手里。

    她笑得温婉亲切:“薛小姐,你现在你能告诉我那手镯在什么地方了吗?”

    “陈夫人真会说笑,我怎么会知道手镯在什么地方?只是答应了会帮你找而已。”薛锦棠笑着说:“既然手镯是在陈小姐的房间里丢的,自然应该去陈小姐的房间里找。”

    陈夫人愣了一下,又笑了:“牡丹的房间,我们已经找过了,的确是没有的。”

    这个薛锦棠到底是什么意思,答应了把手镯交出来,又推三阻四的,难道是觉得一个碧玺手串不够,想坐地起价?

    “那我就没办法了。”薛锦棠摇了摇头:“沈小姐是你们陈家的客人,不是我薛锦棠的客人,她在你们陈家丢了东西,我也爱莫能助啊。”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沈芳龄一声冷笑:“薛锦棠你别装模作样了,我的手镯就是你拿的。”

    “沈小姐,捉奸捉双,抓贼抓脏,无凭无据的事情请你不要说。”薛锦棠并不生气,反而有一种看戏的轻松:“没有证据就胡乱攀咬,这恐怕不符合沈家的家风。”

    “哼!你再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你偷东西的事实。”沈芳龄道:“当时那个房间,只有你跟陈小姐去过,你不是你还能有谁?”

    “可以怀疑的对象的确挺多的,除了我,还有可能是陈小姐监守自盗啊。不排除我们走了之后还会有其他人进去啊。”

    薛锦棠说:“没有证据,你说这些也没有用。沈小姐很闲,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我要走了。”

    “不许走!”沈芳龄道:“你得让我搜身。”

    “不知所谓。”薛锦棠冷笑道:“你不是知府大人,没有办差搜身的资格。”

    她固然问心无愧,谁知道沈芳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她趁着搜身陷害她呢,要么就在她身上放上什么药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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