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答应才怪了。

    沈芳龄不放她走:“陈小姐本人以及房间,还有接近过陈小姐房间的人一律都搜过了,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不敢让人搜身,就是心里有鬼。”

    “不过,你不愿意搜身也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可以试出来谁是小偷。”

    沈芳龄扬眉一笑,脸上露出计谋的得逞的快意:“薛锦棠,我现在告诉你,赤光石除了遇热能变成赤红色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点。那就是但凡用手摸过赤光石的人,两个时辰内把手放在火上烤,手上也会显现出红色。”

    “我怀疑你偷了我的赤光石,你若是问心无愧,就把手放在火上烤一烤。”沈芳龄道:“你不答应也行,横竖这里是知府家,省得我报官了。我就让知府大人来替我主持公道,到时候知府大人压着你烤,必要你露出原型。”

    薛锦棠冷冷笑了一下,她去看陈牡丹。陈牡丹与她对视,眼里都是愧疚,她瑟缩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去。

    原来如此,如果她说自己刚才摸了陈牡丹的赤光石发簪,陈牡丹一定不会承认的吧。

    薛锦棠叹了一口气,她望着沈芳龄说:“沈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直说吧。”

    “你偷东西,品行不端,不配进入芳华女学。”沈芳龄步步紧逼:“如果证实了真是你偷的东西,你就退出芳华女学,终身都不许参加女学考试。”

    “可以。”薛锦棠点了点头,很是平静:“如果你冤枉了我,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我的要求也不高,你今天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吧。”

    沈芳龄冷笑,咬着牙关:“你也配!”

    “你不答应,我就不同意拿火烤手。”薛锦棠道:“你报官吧。”

    反正陈知府现在正陪着赵见深呢,一时半会恐怕也腾不出功夫审案。等他送走了赵见深,时间也过了两个时辰了。

    沈芳龄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瞪着薛锦棠眼睛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

    “光点头没用,我信不过你。”薛锦棠慢悠悠道:“除非立下字据令状,找个中间人来担保,否则我不干。”

    沈芳龄气得肺要炸了,薛锦棠这贱人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暂且忍下这一时之怒,等会要她好看。

    “陈夫人。”沈芳龄忍着气道:“请陈夫人准备笔墨纸砚,替我们做个中间人。”

    陈夫人觉得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她不想答应,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男子低沉沙哑十分富有吸引力的声音:“什么中间人?”

    众人望去,只见陈大人、陈公子陪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走进来了。

    那男子器宇轩昂,长身玉立,双腿修长,行走间自带一股理所当然的高贵气度。

    “见过世子殿下。”

    满花厅的夫人小姐纷纷跪拜下去。

    “起来吧。”赵见深走到主座上坐下,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在打赌吗?”

    陈夫人脸色一僵,在她们家出现了偷盗东西的事情,不管是谁拿了东西,说出去知府家脸上都不光彩。

    就在陈夫人犹豫的空档,沈芳龄站出来,走到赵见深面前盈盈下拜:“殿下,是薛四小姐拿了臣女的东西,不愿意交出来。”

    沈芳龄声音甜美又带着几分委屈,把自己的苦恼退让、薛锦棠的嚣张跋扈说了一遍,最后贝齿咬着下唇,盈盈的目光望着赵见深:“请殿下做主。”

    她心里是很高兴的,本来只是想收拾薛锦棠而已,没想到把燕王世子殿下也扯进来了。经过今天这件事情,她一定能给燕王世子殿下留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也没什么需要本世子做主的。”赵见深说:“既然双方都愿意立下字据,本世子就来做这个中间人好了。”

    “来人,拿纸笔来。”

    ☆、42.别怕

    范全在纸上写下两人的约定, 如果薛锦棠拿了东西, 就要退出芳华女学, 终身不得报考;如果薛锦棠没拿,则沈芳龄就要跪下给薛锦棠磕三个响头。

    “两位小姐如无异议, 就签字画押吧。”

    沈芳龄瞥了薛锦棠一眼,那是胜利者趾高气扬的眼神。

    “我有话要说。”薛锦棠道:“我怕沈小姐输了言而无信, 所以要加上一条, 若对方言而无信输了之后不接受惩罚,则赢的那一个日后再见到输方,可以直接称呼她狗娘养的。”

    众人皆惊。

    薛锦棠虽然出身不高,可那也是一个极漂亮娇美的小姑娘, 她怎么能如此平淡无奇地说出这种粗鄙的话来。

    赵见深看了薛锦棠一眼, 小姑娘脸白白净净跟上好的羊脂玉一样, 神色坦然大方, 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神。她可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沈芳龄委委屈屈地福了福身子:“殿下, 您也看到了, 薛四小姐实在是……一言难尽。”

    赵见深轻轻勾起嘴角,极淡极淡地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吗?”

    赵见深生得俊朗不凡, 只是气势太过凌厉, 又时常冷着脸孔, 异常严肃,让人不敢逼视。他突然收敛了冷意, 俊美的丹凤眼十分吸引人。

    沈芳龄红了脸, 更加委屈温柔:“臣女同意。”

    赵见深微微颔首, 范全得令,在约定把这一条加上。

    双方签字画押之后,知府小姐陈牡丹亲自捧着一个小小的烛灯过来了。

    赵见深坐在主座上,陈牡丹不敢把烛灯碰过去,就自己捧着送到薛锦棠身边给她烤手。

    她一直低垂着眼眸,不敢对薛锦棠对视:“薛小姐,请吧。”

    薛锦棠走到陈牡丹身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王公子、观音殿、打胎药。”

    陈牡丹脸色一白,打翻了手中的烛灯,手上被烛火烧着,烫出好大一个水泡。

    “对不住,我手抖了。”陈牡丹急忙跟众人道歉:“诸位且等等,我这就去取新的烛台过来。”

    陈牡丹满脸羞愧地离去,不一会回来,脸比刚才更羞愧,她手上拿的不是烛台,而是一个镯子。

    她双手捧着镯子,送到沈芳龄面前,比刚才更羞愧:“镯子掉在桌子的夹缝里了,刚才丫鬟打扫发现的。沈小姐、薛小姐,都是牡丹不好,惹出了这样大的误会。”

    沈芳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牡丹,有质问也有威胁,就是不伸手去接那赤光石镯子。

    到了这个时候,有些太太已经看明白了,陈牡丹跟沈芳龄一唱一和做了这个局,想要诬陷薛锦棠,不知道为何陈牡丹临时反水,让沈芳龄骑虎难下了。

    陈夫人也看出来了,她狠狠瞪了陈牡丹一眼,等客人走了再好好收拾你!

    “原来是一场误会。”陈夫人笑着上前拿了镯子,满脸热切歉意送给沈芳龄:“谢天谢地,现在误会解开了,沈小姐快快收下簪子吧。”

    沈芳龄气得脸都青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忍怒接过镯子。

    薛锦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沈小姐,我没拿你的镯子,请你履行承诺,给我磕三个响头吧。”

    沈芳龄对着薛锦棠怒目而视,薛锦棠却笑眯眯的:“怎么?你不想磕吗?”

    陈夫人呵呵笑:“薛小姐,这一切都是误会……”

    “本世子做的中间保人,还真没什么误会。”

    赵见深声音低沉,他站起身来,并没有刻意发怒,那凌厉的逼人气势却生生吓得陈夫人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有殿下主持公道。自然没有误会。”

    沈芳龄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最后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殿下,臣女是大家闺秀,礼部尚书之女,薛锦棠不过区区商户之女,臣女如何能……”

    “沈小姐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早就料到了。”薛锦棠从桌上拿起双方签字画押的凭据,慢条斯理的叠好收起来:“这头你不想磕就不磕吧,希望沈小姐记住今天的教训,日后不要随便诬赖人。”

    “我今天放你一马,这账就算欠着,以后机会合适了,我还会收回来的。”

    赵见深目光在薛锦棠身上定了定,没有说话,起身走了,众人呼啦啦跪下去:“恭送殿下。”

    ……

    薛锦棠离开陈知府家,走到大街,突见前方某处火光烧天,许多惊慌失措的人在街上呼喊奔走,大家你推我赶,争抢恐后地跑,说是鞑靼人攻进城了。

    薛锦棠一行人吓得魂飞魄散,车夫丢了薛锦棠就要跑。薛锦棠连忙下马车,跟杏枝一起解开马缰,把马放跑了,两个人丢了车混在人群里朝前跑。

    人太多太挤,不跑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踩踏。她心里很急,不知道舅母怎么样了。

    赵见深的马都快到燕王府了,突然听人说大街上某酒馆失火,百姓以为鞑靼攻进来了,城中大乱,有人被踩踏致死。

    “速速调兵维护秩序。”赵见深神色不变:“通知燕京城各府衙派差役善后,调查流言来源。若有人趁火打劫,就地正法。”

    “是。”侍卫领命而去。

    赵见深脸色突然一凝,翻身上马,直奔来路而回。

    范全也明白了,立刻叫了人来:“快,拨一队人寻找薛小姐的下落。”

    赵见深骑着汗血宝马,没跑多远就停下来了,人潮涌动,再好的马也跑不起来。

    幸好没过多久,就有侍卫发现了薛锦棠的身影,范全禀报给赵见深,赵见深想都没想就挤进人群,吓得范全站不住,稳了稳神才追上去。

    赵见深到底身负武艺,又有护卫与范全在旁相助,他很快就来到薛锦棠不远处。

    她在人群中推搡奔跑,小脸苍白仓皇,头发都散乱了,像一片随风飘落在水面的树叶,无依无靠,可怜兮兮。

    薛锦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心里的慌张害怕那是可想而知。她头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的,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只能跟着群人跑,她想早点跑回去跟郑太太汇合。

    她正跟着人群朝前跑,突然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肢,轻轻一提,她的两只脚就离地了。

    薛锦棠大惊,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趁火打劫吗?

    她推阻着去看那人,见赵见深冷着脸将她紧紧搂着,用另外一只手分开人流,带着她避到一旁的商铺之中。

    “殿下!”薛锦棠更慌了:“你的马车也被冲撞了吗?”

    赵见深可是燕王世子,连他都不能周全了,那燕京城还能保得住吗?

    赵见深并没有回答她,只将她放了下来

    人在害怕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依赖身边的人。就想溺水之人,明知道稻草不能救命,却还是会牢牢抓住。

    薛锦棠被放下来了,她还是死死抓着赵见深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殿下,燕京城能保住吗?”

    她离他很近,而且是醒着的状态,香味也很浓郁,按说他应该很享受。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惊慌害怕,牙齿给粉唇上都咬出牙印来了,两只手抓的死死的,骨节泛白。

    他不觉得享受愉悦,只觉得好像心头被什么捏住了,闷闷的难受。

    “别怕。”赵见深低下头,用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说:“鞑靼没有打进来,不过是以讹传讹。只是一家酒楼失火了而已。”

    他伸出手,将她腮边一缕凌乱的头发撩到耳边:“没事的,嗯?”

    那一声“嗯”轻轻的,柔柔的,低沉沙哑,稍稍拖了一些尾音,像极了母亲哄小宝贝时的嗯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薛锦棠松开手,拍了拍胸脯,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回归原位。她朝后退了两步,脚底传来一阵入骨的疼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鞋袜都跑掉了,脚上灰扑扑脏兮兮的,脚底板估计是被磨破了,实在是疼得厉害。

    赵见深直勾勾盯着她的脚看。

    原本小巧玲珑,娇软可爱的白嫩玉足,现在像个偷跑出去玩疯了的野孩子,还把自己弄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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