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薛锦棠说:“赵……太子殿下忙了一上午,太累了,我想让他好好歇歇。”

    杏枝想了想,坐在薛锦棠床边的踏脚凳上,给她捶腿:“奴婢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太子殿下有心事,您陪在他身边,或许会更好。”杏枝说:“您这样避开,殿下或许会更难受。可能殿下不好意思开口,正等您主动问呢。”

    薛锦棠觉得杏枝说得有道理:“你看事情还挺透彻的,我这就回去。”

    杏枝却在心里想,不是她看事情透彻,她只是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殿下是把薛锦棠放在心尖上的。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只要薛锦棠出面,都能把太子殿下给哄好了。

    薛锦棠正想回去,赵见深人来了,杏枝忙退了下去。

    “你想好该怎么跟我说了吗?”薛锦棠搂住了他的腰:“我不是要避开,我是想等你理好了思绪再问你。”

    赵见深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声说:“我知道。”

    两人趟到床上,都侧着睡,面对面,呼吸可闻。

    “我今天给母后解毒,发现……”赵见深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我发现母后怀有身孕。”

    “啊!”薛锦棠挺吃惊的:“那母后身子怎么样,腹中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赵见深没说话,脸色有些复杂。

    薛锦棠也不说话,她突然发现了问题。

    嗣皇帝早在一年前就到京城来了,孙皇后一直在燕地。现在孙皇后怀孕了,就说明孙皇后与人偷情!

    薛锦棠倏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赵见深,好半晌才问:“你是不是诊错了?”

    赵见深摇摇头:“我倒宁愿是诊错了。”

    薛锦棠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个儿媳妇都这么吃惊了,赵见深这个做儿子的,当时必然更震惊吧。

    “辛苦了你。”她轻轻抚着他眉头。

    赵见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当时发现的时候,的确以为是自己太紧张诊错了。平复了心绪之后,他又诊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他没诊错。月份尚浅,但的确是妊娠脉象。

    母后中剧毒,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他用内里强改了母后的脉象,瞒过了那些太医。

    算算时间,母后腹中这个胎儿,就是前世那个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幼妹。

    赵见深把薛锦棠搂在怀里,两人睡了。

    薛锦棠却睡不着,她越来越感觉到,孙皇后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表面上是个好婆婆,实际上却不喜欢她,对她很冷淡。

    表面上是个温和端庄母仪天下的皇后,背地里却与人珠胎暗结。

    那她对赵见深呢?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吗?

    前世赵见鸿落败,赵见深差点被封为太子,最后却在外出征讨反贼的时候被人杀死。那最后登基的只有赵见泽了,他是最后的赢家。

    心里有个猜测呼之欲出,薛锦棠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以赵见深的机敏,她能想到的,他必然也想到了。

    午休起来,赵见深精神抖擞,一扫上午的颓废与疲惫,薛锦棠难得主动搂了他的脖子,亲了亲他。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赵见深也笑着亲了亲她:“小的扶着太子妃上轿。”

    翊坤宫离东宫挺远的,两人坐轿辇去。

    翊坤宫里,赵见鸿已经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没有维持虚伪和平的必要了。

    “赵见深,你真狠!”赵见鸿两眼发红,眼光跟刀子一样刺过来:“你连自己的母亲都能利用,这一回是我赵见鸿不如你。不过你休想得逞!”

    赵见深淡淡瞥了他一眼:“事实如何,两位太妃自有公断。”

    赵见鸿一声冷哼,坐到赵见深薛锦棠对立的那一边。

    没过一会,赵见泽来了,他站在门口先看到赵见深,本欲上前来说话,猛然看到了赵见鸿,就一跃而起,跑到赵见鸿面前,照着他门面就是一拳。

    “你们母子狼子野心,毒害我母后。赵见鸿,我跟你拼了。”

    赵见鸿本来就窝火,岂能乖乖由着他打,当场还了他一拳,两人滚在地上厮打起来,毫无龙子凤孙风范。

    小宫女吓坏了,赶紧跑去叫人。

    “都住手!若是再打,都给我出去!”

    贤太妃的话还是有力度的,两人都不想被撵走,先后停下手来。

    贤太妃忙叫人去拿药膏来,心疼地看着赵见泽,然后厉声呵斥赵见鸿:“你是做长兄的,竟然对自己弟弟拳脚相加,怪不得你母妃能这般胆大妄为,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薛锦棠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沉思。

    孙皇后疼爱赵见泽,她能理解,毕竟赵见泽是幼子,从小在孙皇后膝下长大。可贤太妃疼爱赵见泽,她就有些不解了。

    赵见深、赵见泽都是孙皇后的儿子,赵见深长在京城,按说贤太妃会好好照拂赵见深啊。可是据赵见深说,他小时候在京城并没有得到贤太妃的照顾。

    反而赵见泽跟贤太妃没见几面,就讨得贤太妃的欢心。

    这……薛锦棠拧眉思索,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她来不及多想,思绪就被德太妃的话打断了。

    “贤太妃姐姐请慎言!”德太妃面色凝重,在吴语柔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太上皇之所以将此事交由你我二人处理,就是相信我们能公平公正处理此事。现在事实真相并未查明,你就呵斥阿鸿,实在有失偏驳。明明是阿泽先动的手,你反倒责怪阿鸿,这般偏袒,实在令人不齿。”

    贤太妃脸色一僵,冷笑道:“是,德太妃妹妹说的是,姐姐受教了。”

    且让你得意猖狂一时,等会有你好看的。

    “两位太妃。”赵见鸿当先一步,跪在地上:“试问这世上有谁会当着众目睽睽去下毒,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我母妃是被人陷害的,分明是有人心怀不轨,使出苦肉计,陷害我的母妃,请两位太妃明察。”

    “呸!二哥被封为太子,母后贵为皇后,我们岂会去陷害徐惠妃?徐惠妃有什么值得我们陷害的。”

    赵见泽不甘示弱,对赵见鸿嗤之以鼻:“分明是徐惠妃嫉妒母后,所以才出此下策,当时那么多人看着,都可以作证就是徐惠妃下的毒。赵见鸿,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事实。”

    赵见鸿自然不会承认,一直说这是陷害。

    两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此时,赵见深开口了:“两位太妃,母后中的是剧毒,如果救助及时,现在或许已命丧黄泉。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依然没有清醒,谁也不知醒来之后会留下什么病根。这一天,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可以作证。”

    “如果真如赵见鸿所说,这是母后使出的苦肉计,那她也该用无关痛痒的药,又怎么会对自己用这样的剧毒?所以苦肉计、故意陷害纯属无稽之谈。”

    “呵!”赵见鸿大怒,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对赵见深怒目而视:“皇后若知道那是剧毒,自然不会服下。怕就怕某些人面上是好儿子,哄皇后说那毒不要紧,所以她才会中毒!赵见深,你说是也不是?”

    赵见深脸色平静,眼眸平静:“你最好能拿出证据来,否则徐惠妃死定了。”

    所有人都关注着赵见深、赵见鸿的对峙,薛锦棠却注意到赵见鸿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时候,赵见泽的脸色有些异常。

    虽然他很快就掩盖住了慌乱,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孙皇后有孕、贤太妃疼爱赵见泽、赵见泽慌乱、孙皇后中毒……

    这些信息渐渐完整起来,就像拼图,马上就要露出全部真相,偏偏缺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块。

    “那你呢?”赵见鸿暴怒:“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毒是我母妃下的?我母妃身上被搜查了,根本没有藏毒。没有证据,谁都别想冤枉我母妃!”

    赵见泽道:“我们会找到证据的。徐惠妃的寝宫早就被封锁了,两位太妃也派人去搜查了。赵见鸿,你最好祈祷徐惠妃把证据毁灭了,否则谁也救不了徐惠妃。”

    他的话让赵见鸿有些慌乱。

    赵见鸿想,既然赵见深兄弟二人一心想要他母妃死,必然还有后招。

    就在此时,前去搜宫的人回来了,还押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

    那嬷嬷神色惊恐,两眼慌乱,嘴唇惨白,全身发抖。

    “两位太妃,我们去搜查的时候,这个徐嬷嬷屋中藏了许多毒.药,她正在上吊,畏罪自杀。”

    赵见鸿先是大惊,接着又是一喜,徐嬷嬷是他母妃的贴身嬷嬷,伺候她母妃快二十年了,一直是他母妃的心腹。

    她必然是前来替母妃定罪了。

    “徐嬷嬷!”赵见鸿震惊万分,痛心疾首:“你藏那么多毒.药做什么,难道你想下毒杀人?”

    只要徐嬷嬷说都是她干的,与母妃无关,他就能把母妃救出来了。

    不料徐嬷嬷哈哈大笑,状如痴癫:“这些毒.药是替侧妃娘娘藏的啊,侧妃娘娘让奴婢藏好了,藏紧了,不能被人发现。”

    赵见鸿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有猜到徐嬷嬷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你胡说什么?我母妃怎么会让你藏毒?你撒谎!”

    “哈哈哈哈……”徐嬷嬷站在赵见鸿面前,笑得畅快:“我没撒谎,郡王,奴婢藏的可好了,那些药,谁也找不到,哈哈哈。”

    “疯了,疯了!”赵见鸿立刻说:“两位太妃,这徐嬷嬷是疯子,她的话不能相信。”

    两位太妃还没说什么,徐嬷嬷就跳起来了:“郡王,我没疯!我说的是真的,那些药可好了,侧妃娘娘下给咱们燕王了,燕王吃了药,再也不能生孩子了。然后又给世子殿下下了药,世子殿下也休想生出孩子来。”

    “只可惜,王妃把小郡王看得太紧,侧妃娘娘一直没有机会给小郡王下毒。”

    徐嬷嬷突然哭了,跪在地上砰砰砰给赵见鸿磕头:“郡王殿下饶命,饶命啊,奴婢吃了酒,把药拿错了,本来是让王妃,不,让皇后娘娘吃了就睡觉再也醒不过来的药,奴婢拿错了,拿成了剧.毒。”

    “是奴婢害了侧妃,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徐嬷嬷磕头磕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众人都被她说的话惊呆了。

    赵见鸿两腿发软,声音发虚,却虚张声势:“不,她疯了,疯子的话不能信。她胡说的。”

    “来人!”德太妃一声令下:“还不快把这疯婆子拉下去。”

    贤太妃道:“徐惠妃狼子野心,罪不可恕……”

    “慢着!”德太妃忙道:“一个疯婆子的话,怎么能信?”

    贤太妃起身道:“这很简单,只需叫太医来,给皇上号脉即知真假。”

    其实不用号,嗣皇帝这些年再没有妃嫔怀上孩子,分明是被人下了药所致。

    “孤可以作证。”赵见深出列:“孤被下了毒,的确不能行人事,后经天机道长诊治,已经痊愈。这件事,皇祖父也知道。”

    赵见泽道:“所以,徐嬷嬷虽然疯了,说的话却是真的,徐惠妃罪不可恕,谋害皇子、毒杀皇后,按律当死。”

    赵见鸿终于低下头颅,语气艰涩沉痛:“我也没想到,母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会亲自到皇祖父面前请罪。只是她到底是我生母,我想去探望,求两位太妃应允。”

    ……

    徐惠妃被囚宫中地牢,赵见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来,听到里面有人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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