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换作是他,如果谢恺背叛他辜负他的信任,然后谢恺在他面前切腹自尽,他会因为谢恺的死拍手叫好敲锣打鼓吗?

    他不会。

    齐照冷静下来,问:“当时害怕吗?”

    她闷声说:“怕。”怕得连话都不会说,失声两个月。

    虽然好了,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真相,像根刺一样横在心底。

    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没有成哑巴,成了结巴。

    齐照抱得更用力:“生命确实很宝贵,但是,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换取你的原谅,是他自己的事,你可以为生命的逝去而难过,但你无需为他的死担负责任。”

    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

    齐照小心翼翼点她的鼻尖,故作轻松:“像我们这种感情充沛的人就是容易吃亏,屁大点的事都能死钻牛角尖,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她哭出声:“嗯。”

    她一哭,他理智全无。

    再也忍不住,捧住她的脸,既心疼又生气,一不小心,将真话抛出来:“其实我恨死那个男生了,他做错了事自己寻死,凭什么让你这么难受?他太自私,临到死还要用那种惨烈的方式让你记住他,他成功了,你以后都会记着他,你甚至为了他差点放弃小提琴。”

    温欢呜咽哽塞,攥紧他的大衣,双手颤抖。

    齐照想到什么。

    一句重要话。

    非常非常重要的话。

    可能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的话。

    他止住自己的义愤填膺,认真严肃地将这句话告诉她:“温欢,你听好。”

    她仰面望他。

    齐照:“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

    被人谩骂的时候,她可以告诉自己,你没有错。

    被人关进柜子里的时候,她也可以告诉自己,你没有错。

    哪怕丁源余挑起全校同学对付她,她也可以告诉自己,你没有错。

    可是。

    面对丁殷然的死,她矛盾得无法面对自己。

    她没有想过让他去死。

    她只是想要远离他。

    为什么他要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和她说对不起?

    不做朋友就好了。

    为什么要死呢?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啊。

    温欢泪如泉涌。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开。

    无法承受的那份迷茫和痛楚被泪水洗刷,她在齐照怀里一遍遍哭泣呢喃:“我没有错。”

    齐照听她哭,她哭了多少声,他心里就被刀割了多少道。

    他又急又难受。

    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做不了什么。

    世上没有真正感同身受这一回事。

    他可以安慰她,可以开导她,但他无法代替她进行自我解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牢她,任由她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

    齐照低下头,暗自祈祷,期盼哭声之后只剩笑声。

    第68章 甜啊(52)

    冬风萧瑟。

    回去的路上,窦绿白发来微信:“学校那边请了半个月假,你和欢欢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后面的事妈来处理。”

    之前他们在巷子里迟迟没出来,谢恺跑过去偷窥,看见温欢趴在齐照怀里哭得伤心,回到车上就将情况向窦绿白报告。

    两人一拍板,决定先撤退,谢恺直接跟着窦绿白去打牌了。

    于是就只剩司机老李一个人在路边等。

    齐照抱着温欢上车的时候,老李以为温欢睡着了,主动将车里的隔板升上去,并将后车厢调成防噪模式。

    看完窦绿白的微信,齐照将手机放下。

    屏幕闪着光从女孩子哭肿的眼晃过。

    她原本是躺在真皮车座上,一双腿蜷缩。

    齐照贴着车门坐,腾出最大的空间好让她躺得舒服。

    见她醒来,他立马关掉屏幕,好让她继续睡。

    屏息几秒,女孩子仍然睁着眼。

    他伸手去碰,碰到她额头,悄声说:“哭累了吧。”

    她声音沙哑,含糊不清,半醒半寐:“嗯。”

    齐照:“回家让刘师傅做芒果芋圆,来个芒果甜品大集合,然后你一边吃甜点,一边守着我做五三,好不好?”

    “嗯。”温欢挪了挪,抵在齐照腿边的脑袋往上一抬,直接枕住他的大腿,慢悠悠说:“我……我不想睡了。”

    后车厢蔽光性极好。

    路旁的灯透不进来。

    手机屏幕也已经关闭。

    一片漆黑,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和女孩子微弱的喘息声,揣测她此刻的心情。

    她应该不再难过,他觉得她现在肯定是疲惫不堪地趴在他腿上。

    被枕住的地方稍显不适。

    齐照上半身往后靠了靠,一双腿不敢动。

    过去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她愿意亲近他,有多不容易。

    经历过阴影后,却还能重新试着信赖人,他的小结巴比想象中更勇敢。

    她承受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痛苦与困扰。

    无法和任何人开口诉说的心情,她很挣扎吧。

    他何其幸运,能够成为她敞开心怀倾诉的对象。

    得多信任他,才能将从未与人说过的事告诉他。

    高兴之后,齐照开始回忆自己是否有不当行为。

    她这么信赖他,他绝不能伤害她。

    回忆之后。齐照放下心中的石头。

    还好,每一次亲昵,都在她的默许范围内。

    他决心以后要更加守礼,只要她皱一下眉头,他绝不会往前多一步。

    是珍视的人啊,怎么可以让她担惊受怕?

    如果连自控的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男人?干脆自宫当太监好了。

    短暂的沉默后。

    齐照猛然想到什么,惊恐万分。

    她先他一步开口:“齐……齐哥哥,怎么了?”

    齐照哽咽:“前阵子,小黄片的事……”

    那天窦绿白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在意。

    窦绿白说她似乎有点抵抗那种事,

    现在想来……

    齐照觉得自己简直蠢爆了。

    他怎么可以让她看片?

    “齐哥哥。”

    “嗯?”

    “我……我分得清什么是阴影什么是现实,所以不用担心我。”

    齐照心头一揪,嘟嚷:“以后不准你再看。”

    女孩子翻身,双手置于胸前,躺在他腿上正面仰视。

    黑暗里两个人瞧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目光。

    她轻轻地说:“因为……因为以后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尝试,所以就算会害怕,还是想要学习,想要探索,想要做好准备,不想让对方认为我是一个无知无趣的人。我只是身上长了一个脓疮而已,我没有残废,我仍是一个健全的人。”

    齐照几近无声,手覆过去,不敢乱碰,只敢轻抚她发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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