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微微一笑:“建筑工程施工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做为施工企业要应对各方关系,应对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为了对工程负责,也为了对甲方负责,乙方会用各种方式保障工程顺利开展。比如,在和材料商、包工队的合作中,往往都需要以压货、压款的方式,对他们约束,而这些材料商、包工队也认可这种方式。随着工程的进展,压货、压款的比例才会逐渐缩减,所以乙方和他们的合作要综合来看,而不能割裂开来、狭隘的去看。何况这是我方和第三方的合作,基本与甲方无关,甲方只需按合同行使权利和履行义务即可。

    楚市长以前没有从事过相关行业,也没有类似分管经历,不了解行规也情有可原。但以后还是要了解一些为好,总是外行领导内行的话,会闹大笑话的,对您的威信也有影响。”

    对方分明是提前做了相应准备,对这个问题竟然能解释的如此自然,这让楚天齐又对这个女人加了一层小心。面对对方的奚落,他“哼”了一声:“张总,不要总以内行自居,有时‘内行’二字只是一些企业推脱责任的借口。在这件事中,你言说第三方和政府无关,可这些企业已经找到政府,已经到政府上访了,而做为直接责任方的鹏燕公司却躲在一旁不露面。你说这种情况下,政府能不管吗,能说和政府无关吗?”

    “政府当然有义务过问。可乙方之所以不能正常和第三方继续合作,主要还是由于甲方违约在先,所以追根溯源,政府也应该先追究甲方的责任,督促甲方履约才行。”说到这里,张燕的语气变的惊讶,“哎呀,我还真忘了,政府即是甲方,这是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呀,呵呵……”

    对方“呵呵”二字,可以有多种理解,可以是讽刺,也可以是惊叹,还可以是怀疑,反正都是对甲方的否定。

    不等楚天齐接话,张燕又补充道:“经济合作关系,就要严格执行合同条款,无论企业还是政府,否则那就太不正规了。和大帮混有什么区别?”

    对方说的这些,在以前的回函中都有提及,只不过现在经对方高层说出来,更觉刺耳。楚天齐一笑:“是呀,怪不得张总口口声声提合同条款,那些条款对你们太有利了,我不妨例举一二。本来是在成康市施工,可双方参照的取费标准即不是成康市的,也不是定野市,当然也不是河西省的,而却选用了*市定额取费标准。说什么‘离*市较近’,这理由也太荒谬了,分明就是为了加大工程款计算。

    本来应该是乙方给甲方交纳保证金才对,可这份合同上却是甲方给了乙方启动金,启动金的来头实在蹊跷。难道是乙方根本就没有实力,难道是乙方拿不出应垫的工程款?那乙方的实力也太‘呵呵’了。至于‘分项验收即付全款’,那就更荒谬了,荒谬透顶。”

    张燕接了话:“楚市长,可这是白纸黑字写在上面,双方又都签字认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就叫“立字为据”,你楚天齐干着急,气死你。

    楚天齐没有受对方的干扰,而是继续按着思路说:“原合同中竟然没有设定竣工日期,这分明是对乙方的偏袒,这公平吗?项目履约地本来是成康市,可合同上却把诉讼法院指定在雁云市,和乙方的注册地在同一区域,这更是明目张胆的偏袒,公平吗?

    对于违约责任的约定,那就更荒谬至极了。虽然违约金比例都是每日千分之一,但如果甲方违约,计算基数则是总合同款,而乙方如果违约,计算基数却只是所涉工程量金额。依据这条规定,单方违约后承担的实际责任差别太大,甚至相差数十倍或上百倍。难道这也公平吗?”

    面对楚天齐连续质问,张燕很坦然:“楚市长,合同上确实应该有竣工日期的设定,如果合同上没有,那就是笔误,只要用协议补充一下既可。在当初签合同时,乙方就是担心一旦甲方违约,甲方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势必会对当地法院施以影响。所以,才约定在省城法院,这经过了双方认可,是共同意愿的体现。当然了,如果你们实在想有适当改动,也可以变更成,甲方起诉可选择在甲方所在地法院,乙方起诉则在乙方所在地法院。

    至于违约责任,那我还得好好看看原合同,确认是不是楚市长曲解了合同条款。假设真如您所说,真的就是计算基数不同,那应该也是笔误,但这属于双方的失误,因为大家都没看出来嘛。实际上您刚才说的这些,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理解有偏差,另一种就纯属是失误。”

    楚天齐反问:“失误?按照张总的意思,所有错误都可以和失误挂钩了,任何错误都可以轻描淡写的修正了?你这样的说法,到法院应该说不通吧?”

    “法院?需要上法院吗?咱们谈了半天,就是为了上法院吗?”张燕也反问。

    “在你刚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要上法院的意思,但看你现在的态度,似乎不上法院,不足以让贵公司有正确的态度。”楚天齐声音很冷。

    “哎,看来今天我的诚意是付之东流了。”张燕好似极不情愿,“好吧,你要经过法院也可以,那么我刚才说的可能要修正条款也就不算数了,我还是回去准备应辩吧。我倒要看看,法院会如何认定这些条款的合理性。做为东道主,欢迎楚市长来雁云市。”说着,张燕站起来,向外走去。

    楚天齐摆摆手:“张总,你错了,法院根本不在雁云市,你怎么会是东道主呢?”

    张燕停下来,看着对方:“不在雁云市?所有合同上可是明确有约定的。”

    楚天齐道:“那几份合同是有约定,可因为合同本身都无效,我们自然不会选择那家法院了。”

    “合同都无效?”张燕非常惊讶。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我也是为你们好

    张燕继续说:“你没搞错吧?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而是法律说了算。”楚天齐一笑,“《合同法》第五十四条第二款明确规定:在订立合同时显示公平的,当事人一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我方决定申请撤销与鹏燕公司的施工合同。二毛厂和无线电地块先前已经说过,因为条款垄断,也自然无效。”

    “楚市长,你也太自信了。我相信法院一定不会受地方政府左右,一定会独立办案,不可能偏听偏信的。”张燕冷哼道,“我就不相信,双方共同认可的条款,岂会因为一方变换领导而随意否定?”

    楚天齐回击着:“我也相信,法院不会任由问题合同继续生效的。成康市政府是换了主管领导,但法律主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更非你说的‘随意否定’。”

    “话不投机,告辞。”说着话,张燕伸手抓住了屋门拉手。

    楚天齐答了声“好”:“希望不要后悔。”

    “你什么意思?”张燕继续抓着门上拉手,但并没有开门,疑问着。

    楚天齐淡淡的说:“没什么意思。一旦到了法院,我方绝不再同意任何调解,一定要让法院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正好借法院之手,把这些不平等条约的成因弄清楚,看看是否有人故意甩锅给政府,是否有损公肥私行为,事情背后到底有什么说法。”

    自然听出了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张燕冷声质问:“你威胁我?你这可是违反官场大忌的,你要三思。”

    “我有什么需要三思的?我只知道是非曲直,我要认准的事,就必须弄出个所以然来。”楚天齐语气依然很淡,但却很坚决。

    张燕嘴唇动了几动,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了声“哎,也罢”。她收回右手,返身走向办公桌,来在近前,说道:“楚市长,我知道,你本意绝不是想通过法院解决,你那只不过是一种逼我就范的手段。既然我已经亲自前来,当然也想有一个处理办法。明人不说假话,你就说你究竟要怎么样,你就划出道来。”

    “好啊,那就和平取消合同。”楚天齐回答。

    “楚市长,你这诚意太不够了,这还不如通过法院呢。”说着,张燕坐到了办公桌对面椅子上,看着对方,“我可是说服了公司好多人,带着万分诚意来的,您总不能就这么一个决绝的说法把我打发了吧?”

    对方离的很近,上身微微前倾,而且双眼还紧紧盯着自己,香水味更是直冲鼻管,楚天齐有些不适应。他把目光移到别处,微转座椅,做沉思状,借机躲开了对方视线。

    张燕的声音幽幽响起:“楚市长,于人方便,于己方便,还请您高抬贵手,拿出一份可行方案,我一定记着您的这份情。”

    对方这么说,也属情理之中,并无不妥,但听在楚天齐耳中,总感觉非常别扭。他转正身体,说道:“好吧,那我就提出一个方案:一、飞天和四海项目合同中,乙方外欠众多材料款和人工费,这些欠款必须在三个月内付清。二、在乙方履行完第一条的前提下,甲、乙双方解除合同,双方均不承担违约责任。在履行解除合同的手续前,把双方帐目算清,多退少补,此项工作在一个月内完成。三、在完成前两个步骤的基础上,可以继续履行二毛厂和无线电地块合同,但合同中关于‘五年内不得引进其他投资商’那条要撤消,在一周之内撤消此条款。合同撤消条款变更完成后,乙方要在两周内进场,进场后两周内开工,在建设期间遵守相关法律、法规,服从管理。”

    张燕连连摇头:“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分明是要逼死鹏程和鹏燕公司。”

    楚天齐一笑:“张总,不要那么危言耸听,我提的这几条,只是纠正了一些不公平,只是取消了乙方一些不应有的特权而已。”

    “第一条可以考虑,但鹏燕公司和材料商、分包商有其它的合同约定,鹏燕可以付一些款项给他们,但肯定不能全部支付。然后鹏燕和所有材料商、分包商分别签订一个解决协议,并在协议中约定,双方债务与成康市政府无关,可以由公正部门做公正。第二、第三条我方实在无法接受,最多就是可以考虑修正个别条款。”张燕长嘘了口气,说,“我大老远赶来,诚心解决问题,可楚市长竟然不给一点面子。”

    “张总,我能认可鹏程投资公司的开发合同继续有效,已经是给了鹏程和张总非常大的面子,这个面子至少值好几千万吧。”楚天齐说,“当初那两块地出让金各五百多万,本身就价格偏低,这几年地价又持续上涨,那两块地至少增值了六、七倍。这个面子还小吗?”

    张燕看着楚天齐,缓缓的说:“楚市长,我知道,市政府授权您谈飞天和四海项目,起因是由于原居民上访。而实质却是地块规模太大,超出了成康经济发展需要,市政府想做规划调整。对于政府的这种想法,我很理解,也可以配合,咱们可以通过协商的办法解决,又何必非要找我们的毛病,竭力取消合同呢?”

    对方说的正是楚天齐的想法,但楚天齐自然不能承认,便说道:“成康城市规划是否调整,和那两个项目是否进行没有必然联系,而是鹏燕本身的行为,才导致合同要被取消。张总现在不要进行无谓联想,而应该反思鹏燕故意给各方造成困扰的做法,要从中吸取教训,以免以后再发生类似事情。其实现在取消合同,对鹏燕来说未必就是坏事,否则也许会在将来给你们造成*烦。”

    “听您的意思,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张燕反问。

    楚天齐点点头:“是的。我提出以上条件,是有利于双方的,已经是我方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张燕冷冷一笑:“我很疑惑,您把鹏燕、鹏程逼到这种地步,究竟是公事公办,还是公报私仇呢?”

    楚天齐厉声道:“张总,你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提出这种论调了,你有这种想法很危险,这非常不利于问题解决。我接手这事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方的详情,我只是想着为成康市政府争取应有的公平。”

    张燕并不认同对方说法,而是继续说:“您做事这么绝,既得罪企业,又得罪同僚,有什么好处?你如果执意这么做,会让你以后寸步难行,很可能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要是因为得罪人太多,因此丢官的话,可就太不值了。”

    对方的话中满是警告和威胁意味,楚天齐不禁火起,哼了一声:“我只求问心无愧,不怕得罪宵小之徒。反倒是我要提醒某些人,如果因为子侄知法犯法,影响了正厅升副部,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呢。”

    张燕不禁一楞,这小子是意有所指呀,他是真的知道什么消息,还是信口一说呢?她不由得观察着对方,但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静了一会儿,张燕才说:“这么大的事,我需要回去商量商量,才能给您回复。”

    “你不是能做主吗?”楚天齐反问。

    张燕道:“您即使能做主,肯定也得汇报吧?我想,我在公司的权限,应该要比您在市委和市政府的权利还要大一些吧?”

    对方说的确是实情,楚天齐也不得不承认。

    张燕继续说:“今天已经是一月九号,再有十天就要过春节,年前肯定什么也做不成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从今天开始计算,以一个月为期,我方会在此期限内给出答复。如果一个月内我们没有回复,或是双方未达成共识,那你们要采取什么方式,就请自便,好不好?”

    想了一下,楚天齐点点头:“好吧,那就以二月十日为限。在此期间,静等你方回复,我也暂时先不批复土地局的那个招拍挂申请。”

    张燕“嗤笑”一声:“楚市长,我现在有些后悔,后悔我不该来。不该带着万般诚意,却得到你这么无情的回应。我不知道当我讲出你开的条件时,公司同仁会有什么反应,会如何看待我这次成康之行。”

    “张总,你错了,或者你是故意正话反说。”楚天齐也是一声“嗤笑”,“如果你不来,如果你方完全不配合,那么好多事就必须走法律程序。能判定合同无效的方式,可不只是‘合同条款具有强制性’或是‘有失公平’两种,还有好几种情形。比如‘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比如‘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比如‘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

    “你够狠。”说着话,张燕站了起来。

    “张总,说话不要那么偏激,好不好?”楚天齐微微一笑,“我只是在尽力争取公平而已,同时也是为你们好。”

    “多谢好意!”咬着后槽牙说出此话,张燕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歪打正着

    新的一周开始了,离春节放假仅剩一周,楚天齐的工作也更加繁忙。他要在这有限几天里,处理一些紧要事务,其中安全检查必不可少。

    在楚天齐分管的工作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建筑施工安全和采矿工作安全。由于季节原因,建筑工程施工已经停止,最需注意的就是采矿安全了。采矿企业都有**,而且临近春节,安全生产显得尤为重要。

    在赵顺陪同下,楚天齐周日就去了矿山检查,今天是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由于以前没有分管经历,所以整个检查过程都是由赵顺和采矿企业负责人引领,但楚天齐也要临时抽查一到两项非设定项目。他抽查的这些项目,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曾在省内外有过类似事故案例。在下来检查之前,他已经做过相关功课,对准备临时抽查项目有过专门学习,不但知道了事故成因,也从理论上掌握了相关的预防和解决措施。同时,对于其它易发生的采矿安全事项,也做了相关了解。

    每到一处矿山,在检查结束时,楚天齐做为主管市领导,都要做指示,发表一些意见,提出相关要求。在讲话时,他力求简洁,有些语句还提前进行了推敲。

    人们发现,虽然这个新领导看的多说的少,但讲出的话来都在点上,指出的问题也很尖锐、具体,并非完全外行。人们仅有的那一点蔑视,便也消失殆尽。

    结束检查,“桑塔纳2000”返回市区。

    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接听键:“市长,您找我?”

    手机里传来王永新的声音:“你在哪?”

    楚天齐回答:“我从乡下返回市区的路上,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回去。”

    “回来后直接到我办公室。”王永新话音戛然而止。

    拿着手机,楚天齐心中自问着:市长找我什么事?旋即便给出了答案:肯定是和张燕的谈判。

    上周五的时候,河西鹏燕建筑公司法人代表张燕上门,张燕自称是鹏燕建筑和鹏程投资公司的最大股东。这是楚天齐与这两家公司高层的第一次接触,两人比较全面的辩论了一些焦点问题,也比较系统的阐述了己方的观点。

    在两人的辩论中,楚天齐择选几份合同中的相关条文,引用《合同法》、《土地管理法》中的相关条款做论据,得出结论:土地开发合同有垄断条款,应为无效,建筑施工合同有多处显失公平,申请取消。

    坦率的说,楚天齐当时虽然讲的理直气壮,但如果真要实现“合同无效”和“取消合同”,极其困难,甚至胜算并不大。

    要证明“合同无效”或是符合“取消合同”的条件,首先,必须要经过法院来裁决。一旦到那种地步,对方绝对不会客气,一定会运用各种手段来维护他们的利益。虽然自己代表的是政府,对方代表的是企业,按说自己要强势一些,可事实却恰恰相反。真到那种时候,自己就是一人作战,薛涛和王永新绝对不会为了公事而得罪一个厅级领导,他们不会帮自己,其他班子成员也是如此,只要不背后捅刀子,已经是烧高香了。而对方却是政、商两界皆通,势必会利用各种资源来影响结果,来对法院施压,对方社会资源的优势便会显现出来。

    其次,即使法院完全公正、公平的进行审理,但己方必要的人证、物证肯定缺乏。尤其要想裁决“无效”或“取消”,法院肯定要求甲方提供受到胁迫的证据,这是证明“霸王协议”和“垄断条款”的前提,否则当时的条款可是双方签字确认,那就是双方意愿的体现。法院顶多只是允许修改个别条款,绝不会认定那是“霸王”或“垄断”,那么“合同无效”或“取消合同”的理由就不充分。当时合同应该是受到了“权”或“钱”的影响,但这只是推测,并没有实质证据,而且法院应该也不愿往这个方向深究。

    再次,目前在全省都没有政府无条件收回土地的先例,法院在裁决时肯定会慎之又慎,绝不会抢着去第一个“吃螃蟹”。再加之他们肯定会受到张氏的攻关,那就更没必要去冒险了,甚至会直接驳回申诉。

    也就是说,即使上了法庭,胜诉的可能性也会非常小,败诉的机率反而大增。到了那种地步,也就意味着自己主导的这件事完全大败,局面对政府更为不利,而自己也可能早被对方收拾掉。即使侥幸没被对方拿下,但在成康官场中也没了立锥之地,在官场和民间也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正因为经办领导可能会身败名裂,众常委才不吝答应了那么多略显苛刻的条件,也才一致把锅甩给自己。

    其实在任务落到头上之前,楚天齐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但这件事确实和自己分管工作关系重大,不把飞天和四海烂尾工程处理妥当,后面的工作非常不好开展。即使勉强推进,也会受到这两个工程的干扰,也会留下后遗症。不但责任使然,市委一班同僚也默契的把这个锅推给了自己,自己是不得不背。

    在接到这个任务后,楚天齐想了种种方案,也假设了各种结果,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对方的背景。鹏燕和鹏程公司分明是张氏企业,背后是河西省凉河市委书记张天凯,这是鹏燕和鹏程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这两家公司的软肋。

    当然,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拿这个说事,这多少有违官场潜规则。尤其自己这么一个副处级,要以这种方式挑战正厅,那更是官场大忌。官场中人会把自己视为危险分子,唯恐避之不及,甚至预除之而后快。如果要拿张天凯与这两企业的事威胁对方,那就是一把双刃剑,而且很可能在未伤到对方筋骨的时候,自己已经彻底倒在剑下了。

    正因为这是一把双刃剑,楚天齐并不打算随便使用,只把这个话题看成核武以做威慑,即使使用的话,也仅是一种讹诈。因为中央纪委只规定,省(部)、地(厅)级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不准在该领导干部管辖业务范围内,个人从事可能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的经商办企业活动。规定也并未讲厅级领导子女就绝对不能经商。虽然不打算随便使用,但万不得以情况下,也不妨一试,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一个副处,相对于正厅,就是“无鞋”。

    正是因为有这些考虑,楚天齐才动用经济手段,用收回鹏程地块做砝码,逼*迫张鹏飞现身。结果张燕来了,以鹏程和鹏燕公司最大股东身份来了。她来了也好,省得自己和那个渣子张鹏飞见面。

    在和张燕的谈判中,如果张燕不是拿自己前途说事,不是她扯出官场上的东西,楚天齐也不会点出有关张天凯的事。既然对方以此威胁自己,楚天齐也就自然说出了一个听到的消息——张天凯正在争取副省级,这个消息他是听陆娇娇说的。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因为两年前张天凯争副少失败,如果这次再不成功,以后就没机会了,他想张天凯全家族应该都会重视的。

    楚天齐在点出“正厅升副部”的事后,就在观察张燕的反应。他发现对方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显然果有其事,看来自己是歪打正着。他当时不禁暗暗自得,但事后内心也多少感觉不光彩,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何况张鹏飞也没少背后使坏。

    从周五的谈判看,虽然什么成果也未达成,对方只留下了“一月为限”的约定,但谈的还算坦诚,最起码看到了希望。对于对方来说,自己提的条件确实苛刻,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不能接受,能接受多少。

    在那天张燕走后,楚天齐本来也想过是否要向王永新汇报,但想想还是算了。现在只是和对方见了一次面,没有任何实质成果,没什么好汇报的。而且他也不想把谈判的详情讲给任何其他人,他担心这些详情会扩散,对最终处理此事未必有好处。他也明白,张燕到来的事,王永新肯定会得到汇报,薛涛也会知道。所以他这次下乡做安全检查,既是工作需要,也是为了躲避书记、市长询问此事,过几天也就淡化没人再提了。

    不曾想,市长还是来了电话。楚天齐觉得,应该肯定是要询问张燕上门谈判的情况,市长总不会主动说拨款的事吧。不过今天还真得找机会说说款项的事,见市长一次不容易,尤其春节前更加不易,何况那边还等米下锅呢。本来想着周三再找,现在他才意识到,周三恐怕已经有些晚了。

    ……

    一路上都在想着事情,只到汽车停在政府楼下,楚天齐才收回思绪。

    从汽车上下来,楚天齐走进办公楼,直接到了王永新办公室。

    看到楚天齐进屋,王永新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紧紧盯在对方身上。

    被对方看的有些不自在,楚天齐坐到对面椅子上,问道:“市长,什么事?”

    “你又下乡了?”王永新答非所问。

    什么意思?楚天齐不禁纳闷,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从昨天就去了,检查矿山生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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