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敲定,穆婉不再拦着,立刻就开始计算各项费用。

    穆林问道:“二弟,这饭铺你打算盖几间?”

    在穆林和穆婉的默契里,尽管现今还没分家,但他们都默认即将建好的饭铺是属于穆清彦的。到底穆清彦之所以在他们家长大,缘由特殊,再者,这银子本就因着穆清彦才赚到的,他也大了,以后饭铺也是他经营。有个正经营生,过一二年也好说亲。

    “三间就够了。”这也是考虑到费用。

    穆林点头:“三间屋子,前面搭棚子。棚子简单,我一个人半天都能做完,屋子的话,找三四个人,赶赶工,四五天也就做起来了。房子要用的砖瓦木料,砖得花点儿钱,屋顶就不必覆瓦了,木料的话,得从山里砍了跟别家换,刚砍的木头太潮不能用。”

    穆婉接过话:“现在请人盖房,一天二三十文,饭铺子赶得急,又是农忙的时候,价高,给三十文吧。就请五个人,大哥要忙衙门的事儿,不能总盯着家里。木料的话,我问问王嫂子,她家堆着一些木头,看她愿不愿换。砖的话,买吧,买的结实,也要不了多少。”

    穆婉觉得渡口潮气大,风也大,房子还是结实点儿好。反正都是盖新房,也不必省那点钱。

    穆清彦追问一句:“四五天能盖好?”

    他不大信,真那么短的时间,房子也太粗糙了。

    穆婉白了穆林一眼,才转头跟他说:“哪有那么快,打地基费些功夫,框架也得做好,不然不结实,住着多危险。最快十天吧。这么一算的话,光人工就得将近一两半的银子。这还不算其他,请人做工得管一顿中饭,这样的重活儿,饭菜得有肉,又是一项开销。”

    穆婉也认得一些字,不多,但写写算算不是难事。

    她在纸上一笔笔写着,忍不住叹气:“看着一项项费用好似不多,可统算下来,这铺子最少得五六两银子。”

    就这,还是好多材料没算在内。

    “有了房子,还得锅碗瓢盆这些,桌椅板凳也得准备,还有床柜被褥等东西。”说着穆婉沉默下来,这就等同于分家了,她心里难受起来。

    不过她很清楚这是早晚的事。

    穆林都二十二了,再不说亲,真的只能找寡妇了。

    往后穆林娶了亲,到底不同。大嫂便是再和气,也不可能和家里人一样偏着二弟,早晚要矛盾,倒不如让二弟早些独立,有铺子傍身,不近不远的住着,倒更好相处。

    一家子凑在一起,写写算算,不但算了盖房子的帐,包括之后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致费用在十两以内。

    晚上吃过饭,穆林跟穆清彦出门去了,一是还钱,二是趁着晚上各家各户都在家,把人工请了。安排好这些,穆林才能放心回衙门。

    当初借钱,赵家是大头,毕竟穆家跟赵家关系最近,赵家家底儿也最厚实。

    还赵家是十五两。

    赵叔赵婶都是和善人,知道了银子的来处,又听说还要在渡口盖饭铺,知道他们有余钱,这才把银子收了。

    “以前清彦不爱说话,到底心里有主意,我看在渡口开饭铺就很好。”赵婶拉着穆清彦进屋,又热情的给倒了一碗糖水,从屋里取出一封信,笑说道:“清彦啊,河子写了信回来,你给婶儿念念。”

    赵河就是赵家二儿子,在外跑镖,写信回来都是找穆清彦念信。

    寻常农家人哪里念得起书,也就穆清彦特殊,穆家其他人都是穆清彦教的,多多少少识些字。当初穆林能够顺利当捕快,跟他识字有很大关系,捕快们都是底层出身,五大三粗,识字是稀罕事。

    以前穆婉想让穆林去做账房,但穆林对算术不行,很多字会认不会写,只能作罢。

    赵河的信也是找人代写的,不长。

    信中一如往常,写他又跑了几趟镖,去了哪些地方,又问赵叔赵婶身体好不好,说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又说今年忙,年底才会回家。

    赵婶又高兴又忧愁:“这孩子,去年过年就没回来,催他也不当回事。他都十九了,再不娶媳妇,好姑娘都被别人挑完了,我看他以后不急!”

    赵婶说这话时看了穆林一眼,可惜穆林正跟赵叔说话,根本没注意。

    穆清彦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赵婶是相中穆婉了。

    以前赵河还没离开的时候,跟穆婉就很好,有那么点儿苗头。穆婉对亲事不热衷,除了家境原因,只怕也有赵河的影响。按照世俗的条件来看,赵家父母好相处,赵河也是上进青年,两家结亲算是亲上做亲,但是,谁知赵河要在外面闯荡多久?闯的多了,见的多了,就怕心也多了。

    穆清彦觉得,还是看穆婉自己,在穆家,没人会逼着她嫁谁。

    从赵家出来,又去了胡家和王家,这两家都借了二两。

    这两家地少劳力多,通常都在城里找活儿干,穆林顺带说了请工的事儿,两家都乐意。胡家兄弟俩、王家大哥,又说去请刘家和李家的两人,如此就够数了,约定明儿一早去渡口看地方,备好材料就开工。

    “还有牛家的一两,一会儿你不用进去。”穆林提到牛家就挠头,实在是因为牛家有个厉害人物,平时他见着宁愿绕着走。

    借钱这些人家都是逃难落户来的,关系的确还不错,但人多了难免有矛盾,有人习惯忍气吞声,也有人强势掐尖。

    牛家老大老实本分,父母怕他往后吃亏,找媳妇的时候特地选个性子爽利的,谁知却是个厉害媳妇,处处要强占尖儿。牛家老二的媳妇也不肯吃亏,尤其看不惯牛大嫂,两人常常掐架。

    牛大嫂对银钱看得很紧,自然借给穆家的银子不会忘记,隔三差五就要催债。

    那张嘴比较刻薄,穆林因为欠债气短,只能避着。

    穆林不让穆清彦去牛家,也是不想他受气。

    “牛大叔!”穆林喊了一声。

    一个老汉闻声出来:“是大林子啊,现在要喊‘穆捕爷’了。哈哈,怎么有空来大叔家,吃饭了没有?快进来坐。”

    这时从厨房里出来个体型微胖的妇人,手里抓着条破洞的抹布,一边儿擦手一边儿挑着眉笑:“哟,穆捕爷来了,贵客啊。大壮快给捕爷倒茶,好茶没有,白开水也将就了。穆捕爷可别嫌弃,咱家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嫂子看你也不是来借钱的,对吧?兴许是还钱呢,做了捕爷,那不是时时刻刻都发财。”

    若非穆林的确是来还钱的,就牛大嫂这张嘴,哪儿敢往她跟前站呀。

    百姓敬畏捕快,牛大嫂也不是憨大胆,只是对穆林的性子很清楚,加上穆家欠钱没还,自然气势就高。牛大嫂仗着这份气势,没少摘穆家屋后的菜,还被穆文记恨算计过。

    牛老汉对大儿媳妇这模样习以为常,一般公公不跟儿媳妇对嘴,所以他只是把脸一沉,冲牛大壮呵斥:“管管你媳妇儿,丢人现眼!”

    牛大壮满脸尴尬,拽着牛大嫂进屋。

    牛大嫂还不敢跟公公顶嘴,但对牛大壮可不留情,身子一扭甩开他,骂了一句:“窝囊废!”

    当着牛老汉和穆林骂牛大壮,也是实打实的挑衅了。

    牛老汉脸色涨红,既恼又羞。

    穆林见状赶紧摸出银子递过去:“牛大叔,今儿我是来还钱的。当年我娘病重,亏得牛大叔牛大婶儿仁义,偏我家穷,拖到现在才把银子还上。”

    “说这些干什么,谁家没个难处。再者说了,若不是你爹,当年逃难的路上我们这几家也不能太太平平的落户到这儿,我们都欠你家的情呢。”牛老汉想起当年往事依旧心怀感恩,若非穆父护着,他两个儿子都保不住。

    原本这银子他是赠送的,但穆母告诉儿女,不能白要,一定得还。

    提起亡故的父母,穆林也有些伤感。

    穆父是会拳脚功夫的,据说身手还不错,穆林从小就跟着学,后来又教导穆文穆武,因此穆家兄弟几个身高体壮,穆林还能当上捕快。

    当年逃难路上也不太平,难民们相互之间有争抢劫掠,也有山匪作乱。落户的十二家原本不是一起的,都是经过乱想活下来,凑在一处。穆父身手好,又仗义,一路护持着大家,几经艰险才到了凤临县。

    正是因此,穆父穆母相继过世,但其他人家还是愿意借钱给他们。

    穆清彦也泛着疑惑。

    逃难时候的记忆太遥远,原主不大记得,但记得穆父一人能对三五个劫匪不落下风。这、已经不是普通拳脚了吧?

    第8章 开工建房

    次日一早,穆林先回县城,去县衙找人替班。

    顺带着,问了渡口用地的事儿,又把砖瓦木料等事商定下来。因为他不能时常在家,便把这事儿交给王江。王江是泥瓦匠,经常给别人家建房,用料工时等都熟,又为人仗义,闲时就会领着其他人找活儿干,以前穆林也跟着挣过钱。

    选址,打地基,穆清彦自然亲自去看。

    说到柳林渡口比想象中“寒酸”,大概是因为渡口离县城很近,走官道半个时辰不用就能进城,因此不论吃饭还是歇脚,通常都会进城,没必要在渡口逗留花钱。当然,远航的船在渡口补给,或途中上下货物行人的除外。

    渡口地势平坦,做生意的房舍一律离岸十来丈,河边铺设青石,木板架出停泊口。正对大小船只停泊的地方都有房舍,后来者便沿着这些房舍,顺着入官道的道路两旁支开摊子,倒也井然有序。

    穆清彦没选路旁,而是选在正对河岸的那排房舍最边缘的位置。

    这里看似偏僻,但只要房子建起来,布幡子一挑,船只来去都能看到。更重要的是,这里柳树很多,其他地方的树木保留的极少,为建房舍或道路都砍伐掉了。

    “二弟,你真选这儿?这里可有些偏啊。”穆林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要他是从船上下来的人,肯定近便找地方吃饭。

    “恩,这里挺好的。”穆清彦主要想选个舒服的住址,不然也不用到渡口来。

    至于赚钱,只要饭铺子开了不赔钱就行,赚钱的事儿,慢慢来。

    穆林不似穆婉,见他拿定了主意,就招呼着丈量土地,确定地脚线,今儿就能挖地基。一天三十文工钱,管一顿中饭,又是熟人,王江等人自然毫不马虎,立刻就开工了。

    “二弟,我在这儿看着,让小武送你先回去。”日头渐高,穆林怕他不经晒。

    穆文穆武两个也在,半大少年却能帮着挖地基,穆林还夸他两个不错。

    可见这么些年,在穆家眼里的穆清彦多么柔弱。

    “行,辛苦大哥。”穆清彦没强求,打算回去做饭。让小武跟着他,主要是赶牛车,这技术他还没掌握。

    到家时,穆婉穆绣姊妹两个已经把菜都洗好,又有今天进城买的一斤肉。

    “二姐,饭我来做。马上要开饭铺子,总得让人瞧瞧我的手艺。”穆清彦说着挽起袖子,洗了手,拎起猪肉放在案板上,问:“用多少?”

    “一天半斤肉。”穆婉早就算好了:“大锅饭没那么多讲究,量多管饱有油水就行。”

    穆清彦见她准备的小青菜,又有新摘的青辣椒,洗了干干净净摆了一盆子,显眼就是打算青菜炒肉。至于主食则是蒸的二米饭,满满一大锅。穆绣在洗一只木桶,等会儿用来装煮好的绿豆汤。

    穆清彦就按照穆婉的菜谱做,总归他做菜自有奥秘。

    饭菜做好,赶着牛车送到渡口。

    穆清彦坐在牛车上,看似用手扶着装菜的木盆,实则是用异能锁住菜中生机。他虽然能将生机锁在菜内,但菜一出锅,脱离了他的异能就开始缓慢了流失。从青山村到渡口,架着牛车晃晃悠悠小半时辰,菜都要冷了,更遑论其中生机。

    到了渡口,地基已经挖好,一些砖石木料也运来了。

    穆林几个迎上来,将饭菜都搬到柳树底下,几个人随便往地上一坐,盛了饭,围着菜盆子就开吃。一大木盆的青菜,加了青辣椒,用半斤猪肉炒的油汪汪的,木盖子揭开时香味儿就往外飘,引得干了半天活儿的几人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好香啊!大林子,你大妹手艺真不错,你可真有口福!”王江以为是穆婉做的饭,一面夸一面夹了肉往嘴里送。

    这肉片寸许大小,薄薄儿的,肥瘦兼具,正是出自穆清彦的手。刀工不必说很纯熟,为迎合这些人的心理,肉片不小,又因为薄,半斤肉切下来片数特别多,一眼看去,青菜里到处都是肉,王江等人吃的特别开心。

    穆林一吃就吃出来了,大笑着说:“不是小婉做的,是我二弟。”

    “你二弟?”王江几个满眼惊诧,扭头看向一旁树荫底下坐着的人,怎么看都是俊秀少年,跟下厨做饭这种事儿太违和了。

    胡家大哥胡平问道:“之前你说这饭铺子是你二弟开的,难不成、你二弟亲自做饭卖呀?”

    之前他们以为穆清彦是做个挂名掌柜,做饭的会是穆婉。

    “你说我二弟做的饭好不好吃?”穆林反问。

    “好吃,实话说,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胡平可不是恭维,同样的青菜炒肉,愣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太舒服了,他甚至觉得传闻中的美味佳肴就是这个味儿。

    “那我二弟这个买卖做不做得?”穆林又问。

    王江先一步笑起来:“做得!很是做得呀!”

    几个人又说又小,将一盆子菜一盆饭都吃了个干净,桶里的绿豆汤就留下来给他们解渴,把早上那只装水的木桶收回家。

    几个人吃了饭,靠在树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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