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风愕然点头,“这个寡人也知道啊!”

    李光地简直没话说了,他朝周培公丢了一个颜色,周培公无奈上前,抱拳道,“主公,依您之见,这张献忠可否是庸人一个?!”

    “这个应该不算吧?人家虽然最后兵败,但怎么说也是纵横天下几十年,谁也拿他没办法,哪能算是庸才呢?!”

    “是啊!”周培公接口道,“张献忠虽然称不上‘雄才大略’,但也是一代豪杰——您想想看,大王您会不会在直隶、北京,或者宁锦大肆屠杀子民?!”

    “神经病!”林风哑然失笑,这时他明白了两人委婉的解释。除非得了失心疯,哪个君王会在自己的“根本之地”搞大屠杀?!

    “川人勇烈啊!宁死不降外族,”周培公感慨的道,眼中涌出无穷恨意,“等咱们拿住了喇布、杰书,一定要把这笔血账算个清楚!!”

    林风点了点头,这个事情那是一定要做的,林汉帝国的立国根本就是建立在大汉民族主义之上,虽然他不知道张献忠到底屠没屠过四川,但现在这个罪过可是一定要算在八旗身上的。他笑了笑,“回头咱们拿了四川,一定要给张献忠修个庙——人家虽然是流寇出身,但怎么说也是抵抗侵略的民族英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褒扬一下还真是说不过去!”

    “主公圣明!”周培公大声赞颂,旋即转移话题,“依着主公的意思,咱们大汉此刻是一定要兵出四川?!”

    “当然?!”林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依着周培公的才能,林风根本不相信他会看不出其中的关节。“我听说那边交通不大好嘛,若是不抓住机会,下次拿四川就难了!”

    “主公恕罪,臣以为不妥!”周培公肃容道。

    林风大讶,“请培公指点!”

    “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主公以为如何?!”

    林风差点笑出声来,老实说就他看来,这些话当然是很有道理的,但如果说永远正确那就不行了。当年清兵入关杀戮无数,最后建立殖民政权,难道也算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果这也算的话,孔夫子非得在坟里打滚不可。

    不过这种反动言论是不能在这种场合宣扬的,他含糊点头,“当然、当然!!”

    周培公微笑点头,拱手道,“南周初定江南,而萧墙又起,百姓深受其苦,而今之势,能解万民倒悬者,乃主公一人也,”他缓缓收敛笑容,严肃的道,“故主公之胸怀,当在天下,四川之一隅,不过蝇头小利,夫何去何从,唯主公自知!!”

    林风一怔,定定的看着周培公,默然良久,愕然道,“培公的意思是?!……”

    “回禀主公,臣以为,我大汉应兵入江浙,擒伪清二王!”

    第十八节

    打过长江去一向是总参谋部的既定方针,这个论调现在得到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这并不奇怪,相对于东亚其他势力来说,伪清二王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几乎都可以算得上是濒临绝境,名义上这两个满清亲王手中还控制着两个行省的地盘,但实际上他们的势力早已大大缩水,在康熙政府正式倒台之后,江苏、福建等大部分地方早已进入半自治状态,而他们真正能够发号施令的或许仅仅只是省城周围的一些城市而已。

    打死狗是人人都愿意干的事情,何况打死这条死狗功勋之大、荣誉之高实在令人难以想象,随便测度一下:千载之后青史留名,大汉某某将军统率大军进击,收复失地彻底剿灭异族残余,且不论是否能和岳飞霍去病相提并论,单就一个民族英雄的名头就值得博一把。

    周培公现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他倒没什么私心,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倒也不以为自己会有机会领军出征,所以好处终归是落到别人身上,站在总参谋长的角度来看,江苏、浙江无疑要比四川重要得多。以前大汉和南周之所以没有拉下脸去抢夺地盘,除了因为吴三桂本人的原因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缘由是双方作为一个外交关系不太好的邻国,彼此都需要一个政治缓冲地,所以两国在根基未稳内政未肃的情况下贸然接壤,不论对哪一方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现在南周陷入内战,大汉夺取这两个富庶的省份基本上就属于顺理成章的事情。

    从南宋时代开始,苏杭之富就为天下之冠,拿下这两个省份,对林汉帝国的助益是不言而喻。

    作为一国首脑,林风当然不会连这点眼光都没有,不过现在他想的是倒是另外一件事情。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不论是简亲王喇布还是康亲王杰书,现在的实力都缩水得厉害,据汪士荣的军械粮秣统计衙门所说,自从林汉帝国兵出两淮,正式巩固国本之后,原本簇拥在两个亲王周围的汉奸大多对前途感觉悲观失望,这几年下来,原本归属他们指挥的十几万汉奸绿营军早已分崩离析同床异梦,虽然名义上大多数还保留一点点香火之情,承认自己的汉奸身份,并且按时上缴一定的赋税,但若要调动他们开战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两个满清亲王的身份,与其说是一方诸侯,不如说是两个军阀联盟的盟主,那些原本统一在满清旗帜下的各个大小军头,现在在江浙两省按实力官位划分地盘各搞一套,基本上没喇布和杰书什么事情,现在他们的大部分对外工作,顶多也就是对彼此之间的冲突之类事情进行调停或者斡旋,维持一个大体上的和平和团结。

    可以想象,象这样两支军队,要真打起大仗来,真正能有多少人能给两个亲王卖命,那只有天知道了。按照安徽都督王大海的话说,只要两个军,保管可以从安徽一直打到福建。

    不过问题就在于福建。众所周知,福建这个省份原本是耿精忠的地盘,因为一些变故现在已经落入台湾郑经之手,现在郑经集团的打算就是以福建为跳板,南掠广东,北上江浙,从而“光复大明江山”。这个口号无疑是非常响亮,但就实力上讲却显得不太现实,天下人都知道台湾舰队实力强悍,但陆军却相当的疲软,这一点早在几十年前,郑成功集中优势兵力围攻南京不克就可以看出来,而这几年他们的表现却也没什么翻盘的意图,南边和尚之信相持不下,北边又拿杰书没办法,虽然郑经也做过一番努力,但纵观全军,数来数去,除了刘国轩那支海军陆战队还能打一下之外,其他的陆军部队不论是装备上还是素质上,都称不上实质意义上的“强军”。

    按照现在的局势,汉军如果大军南下,估计打倒福建应该不算为难。但是如果成功拿下这两个省份,却又立即陷入和台湾集团正面接触状态,当然汉军绝对不会认为台湾军队会在陆地对自己构成威胁,但雄踞东海、神出鬼没的台湾舰队却实在是令人头大。

    虽然如此,但林汉帝国也并非畏惧郑氏集团,打陆战,福建军毫无还手之力;打海战,依照大汉海军目前的实力,也不见得一定会输。这个难题不在乎军事,而在于经济。自从林风亲自力主开港之后,如今中国沿海贸易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当兴盛的阶段,这也是目前中国政局大环境下的一个特定产物,如果是按照中国人的固定思维发展,现在的商业活动应该大体上依靠内河、以及各省官道贸易为主,然而随着数十年的战乱,这条路子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要知道现在割据一方的大小军阀可以没有几个有什么市场意识,总之能搜刮多少就搜刮多少,几乎和强盗土匪没有任何区别,象昔日的山东官僚那样,只收点保护费、过路厘金的还算是开明人士。所以当林风一声号召,立即得到了工商业集团的拥护和支持,所以沿海贸易在大汉政府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下,以安全性高、成本低廉、利润空间大而享誉业界,几年下来,辽东、直隶、宁锦沿海已经发展了无数专营海上业务的商业集团,从业人丁几不下数十万,成长迅猛非常。

    但若是现在贸然与台湾舰队开战,这个大好局面无疑将不复存在。

    台湾郑氏创自前明巨寇郑芝龙,后又受崇祯帝招抚,委为一方豪雄,传至今日,已有三代,虽然其中历经坎坷,受到清廷、荷兰、南海海盗等多方打击,然而势力却总是蒸蒸日上,台湾郑经集团依靠一支庞大的舰队横行中国海域,几乎无人可敌,麾下的商船垄断了中国大陆与日本国、朝鲜王甚至东南亚的国际贸易,收入丰厚之极。

    自从林风创业之初,台湾集团与林汉集团就一直保持着相当微妙的外交关系。从政治角度看,双方同为天下瞩目的军阀组织,都有统一中国的野心,故此天然敌对;而在军事上看,为了实现各自的目标,双方又不得不在一段时期内结成短暂同盟,所以长久以来,因为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关系,两方在表面上的关系相当不错。

    但这也仅仅这时表面上而已,无论戴上多大的帽子,不论高唱什么调子的民族主义赞歌,林风委任施琅为帝国海军统帅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此事不仅台湾上下人人皆知,就连远在塞外的葛尔丹、布尔亚格玛等都是心中雪亮。而就在几年之前,汉王大婚之际,台湾军阀内部的激进派就曾试图扣押过阿珂夫人,虽然被鸽派及时制止,而且大汉官方也默认了这一“误会”的说法,但终究给双方的外交关系蒙上了一层黑影。

    现在中国的军政局势就如同一个多米诺骨牌游戏。要么风平浪静,彼此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要么就是大风大浪,势若宣天。

    单就大汉军方的观点,林风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兵出汉中,驱降将马鹞子***为前部,兵进四川,囊括西南之地;二是集结主力于安徽,彻底剿灭伪清残余,吞并江苏、浙江膏腴之地,与南周、台湾郑经、尚之信等进入直面接触的境地。

    第一个选择,林汉帝国若是成功夺取四川,除了获得一大片广袤而肥沃的国土之外,还去了一个进攻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跳板,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因为目前林汉帝国的大敌除了中原内地的诸侯之外,还有盘踞在甘肃、藏北、青海、外蒙古、新疆以及阿富汗、塔吉克斯坦一带的葛尔丹准葛尔汗国,在此之前,林汉帝国在陕西和甘肃东部驻扎了数万大军,就是为了与南周皇朝、准葛尔汗国彼此钳制。按照汉军的军事制度来讲,象陕西甘肃这样的地方,不论如何都没道理放上两个中将级别的领军大将,其中的奥妙就在这里——安西将军张勇麾下的步兵第八军、步兵第十军雄镇西京,于***数万大军相持;而寇北将军赵良栋屡破准葛尔,军中威信卓著,麾下大汉步兵第五军凶名赫赫,西蒙古闻风丧胆,正是镇守甘肃兰州一线的最佳人选。

    但是,如果这个微妙的局势一旦打破,那么后果实在是殊难预料,***虽降,然麾下却有六万大军,驱为前部固然不错,但谁能保证他在汉军的支持下击破王屏藩之后,会不会反咬一口?!要知道四川天险,其栈道崎岖,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个马鹞子土匪起家,先后投降过三、四个主人,根本毫无信义可言,谁能保证他夺取四川之后,会不会一脚踢上大门,躲在四川当老大。

    所以,抛开后勤因素,仅用兵角度讲,要夺取四川,除了驱使***所部为前锋之外,汉军尾随其后的部队至少也要两个军,不然将无法保证不出其他意外,但是,林汉帝国于陕甘两省的全部军事力量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万人马,其中三个步兵军的番号,约莫四万五、六千人左右,另外再加上陕西巡抚张英控制的三个旅六千人地方部队、都察院陕西驻军一个旅两千都卫军。

    虽然汉军骁勇善战举世闻名,但如此用兵却也实在是危险了一点。

    所以,一旦把攻取四川确定为既定战略目标,那么帝国势必要于晋西、华北抽调重兵集团入秦参战,然而山西表里山河,为华中脊骨,战略位置重要之极,目前又是东蒙古科尔沁汗国与西蒙古准葛尔汗国的前线战场,局势紧张一触即发,而林汉帝国驻守晋西、晋北以及鄂尔多斯地区的部队却只有虎贲中郎将王进宝所部骑兵第七军、蒙古将军赵广元的骑兵第一军两个军,加上地方卫戍部队也不过三万出头,谁能保证,如果抽调此部驻军入秦,蒙古铁骑不会过来打个秋风?!

    林汉帝国崛起不过数载,旁人望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气势喧天不可一世,然而行家眼里一看就知道,这支强悍的军队四面受敌,每一个地方都兵力吃紧,每一支镇军都动弹不得。

    这个庞然大物唯一的战略机动部队,仅仅只是汉王林风的近卫兵团而已。而就是这区区五个军的机动部队,却又同时担负着京师、直隶、山东、宁锦的地方卫戍任务(注:宁锦驻军原为步兵第二军王大海所部,现已抽调入皖作战;山东驻军为王承业所部步兵第九军,现已抽调入河南驻扎),就算勉强能够抽调一部,也至多只有两个军。

    目前林汉帝国能够伸出来的拳头,就只有这两个军。这个情况确实是非常之令人沮丧,然而就帝国目前的国力来讲,这已经是极限了。自从林风统一黄河流域之后,中国大陆北方行省虽然大体上结束了战乱状态,但若说“太平盛世”无疑是痴人说梦,除开政治不稳的河南,山西、陕西、山东等省许多偏远地区仍然匪患丛生,太行山区、沂蒙山区以及商洛山区等地势复杂地带,流窜着大大小小的绿林强盗、地方土匪以及农民义军,虽然地方政府努力清剿,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事情。而除此之外,各地的恢复建设工作也没有完成,经过将近一年的修养,复耕的农民虽然取得了一次丰收,但也最多只是“闲时喝稀、农忙吃干”的水准,绝大部分农民在缴纳赋税、佃租之后,仍然穿不起衣服、点不灯、甚至吃不上盐,按照户部最最乐观的估计,明年春天,北方大部分地区应该不会出现大面积逃荒,农民可以就着米粒吃野菜活下来。

    按照李光地政府的判断,林汉帝国回复元气,至少要经过四年修养:其中第一年剿匪、复耕、减佃;第二年肥田、计户、算丁;第三年熟田、还路、通政;第四年才可以出徭、满赋、劝学——只有达到第四年的标准,即农村地区大多数人能够在大多数时间吃干饭,而且有部分农民有能力供养子弟就学,那才勉强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国家才有能力进行广泛动员,发动对外战争。

    依目前林汉帝国的政府数据来看,一个残破的农业帝国,全国人口不过六千万出头,却要负担数万公务人员的行政开支、以及三十多万近代化的陆、海军军费,实在是太沉重了一点。

    所以,鉴于以上两个选择,帝国朝野大部分官员认为目前的最佳选择无疑是攻略江南,夺取两个富庶省份,用以滋养财政,扩充军队,为武力统一全中国做好准备。相对于这个宏远目标,四川攻略就显得颇为小器,就算能够获得成功,那也只是取得一隅之地而已,于全局助益甚少。

    但是,若是选择第二个目标,那面临的困难亦更为巨大,除了台湾方面的政治因素之外,军力也并非宽裕。目前帝国正面之敌除了两个伪清藩王之外,还有将近二十万江西乱军,这股敌军虽然建制不整且指挥不一,但却大多是久经训练且有战斗经验的部队,实力却不容小窥,若是汉军大军压境,彼结成联盟共同顽抗,打上几场恶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总参谋长周培公慷慨直言之后,大殿上立即陷入一片争论,军方内部、文武之间各持己论,纷争不已,林风听得有些头大,老实说现在他非常犹豫,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两种选择都各有优劣,实在是难分上下,而现在一时之间要他作出一个决定中国命运的选择,委实太过艰难。

    第十九节

    面对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式,御前会议除了决定在宁锦、辽东、山东各自新编一个军之外,没有作出任何有意义的决议,然而此刻中华战乱,内战的大幕已经拉开,容不得他们左斟右酌。

    正当一众大将聚集北京之时,西北局势又有大变。

    西安镇汉军大将张勇飞马来报,南周汉中驻军***部临阵倒戈之事已然泄漏,据谍报称,周将四川总督、讨逆将军王屏藩已经开始集结军队,运动至川北一带扼守栈道、修筑防御工事,并且停止向汉中输送军粮物资。

    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惊异,北京城一众大佬大多心下了然,所谓“背主做窃”,从古至今那都是极端危险的事情,没有谁能作做到绝对保密,何况马鹞子***所部尽有六万之众,即算能够隐得一时,也不可能拖到等北京作出反应的程度。

    与历史上其他泄密案一样,昔日***作出叛投大汉的决定之后,麾下一众亲信纷纷赞同,然而其中某位部将明面上喝了血酒、签了血书,但暗地里却不以为然,趁着出营公干的机会,忽然弃职而逃,星夜奔赴川中报信。

    这个消息落在王屏藩耳里无若晴天霹雳,然而此刻形势危急,却也不容他不信,为了确认此事,他立即派遣信使,邀请***赴四川商议军情,当然,这种荒谬的要求不可能得到马鹞子的俯允,于是汉中驻军粮道立即被切断,王屏藩派遣所部精锐接管了栈道防御,力图切断马鹞子所部与川中的联系。

    战争立刻爆发,大汉安西将军张勇闻讯后,立即以西安镇大将的身份,命令***所部即刻开拔进攻四川,汉军甘陕大营总集结,进行战争动员,同时飞马奔赴北京,请求总参谋部派出增援部队。

    等到西北信使到达北京的时候,川北战事早已如火如荼,降将***在得到汉军输送的大批军械辎重之后,立即兵分两路进攻四川,其中***自领主力三万大军于汉中出发,经阳平关围攻广元,窥视巴中;另一路由其子王吉贞统率,偏师东南,绕大巴山进击安康,威胁重庆,而坐镇西安的张勇大军亦即刻拔营,大汉步兵第八、第十军两万六千余大军尾随***大军之后,接管了汉中关防,一面督战,一面开辟南征粮道。

    西北局势恶化至此,战争已经爆发,总参谋部再也没有周旋的余地,虽然张勇的决定有些突兀,然而此时此刻,林汉朝廷却没有任何人出来追究他的责任,作为坐镇一方的独立卫戍军区司令,他的做法看似冒险,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唯一抉择。什么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公元一六八六年秋,汉王林风于北京中南海乾元宫发布伐川诏书,宣布南周四川总督、讨逆将军王屏藩“狼心悖逆、羽衣禽兽,得周皇简拔重用、世受恩泽,然不思报效,竟图叛主自立,实罪大恶极之辈,”然而林汉朝廷与南周皇室有“肢体之亲,”彼此关系是“表里一体”,所以对于这种极端恶劣的叛逆行为绝对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南周先皇的女婿,现在的大汉王有责任、也有义务消灭这个叛逆。

    云集京师的各路大将连夜起程,奔赴各自防区,总参谋部发出紧急调令,命令辽东破虏将军马英所部大汉骑兵第五军、晋北虎贲中郎将王进宝所部大汉骑兵第七军、羽林将军瑞克所部大汉近卫步兵第一军组建西进兵团,任命陆军中将、羽林将军瑞克?拉歇尔为四川都督,任命陆军中将、破虏将军马英为督副,按照驻防位置由西至东,山西第七军为兵团前部,飞马奔赴西安接管城防,近卫第一军和骑兵第五军紧随其后,于四十天之内赶赴陕西渭南集结,以为攻川后援,同时遏制准葛尔蠢动,稳定西北局势。

    如此阵容,可谓空前,瑞克、马英、王进宝无一不是威名赫赫的中华名将,麾下部队亦是全额满编的精锐部队,整个西进兵团,总兵力近五万人,其中骑兵近两万七千人,火枪兵一万两千余人,炮兵近八千人,装备大小火炮一百二十余门,战马四万六千余匹,按照汉王林风的意思,此次四川战役,别无他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快”、“快”,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打垮所有反抗力量。

    正值战火纷飞之际,北京城里迎来了另外一队客人。

    去年冬初,林汉帝国应俄罗斯帝国邀请,派出以近卫军少将慕天颜为首的赴俄使团,经过数个月的艰苦跋涉之后,大汉使团终于越过西伯利亚平原,于一六八六年春天抵达莫斯科。作为一个著名强国的使者,慕天颜等人在首都受到了隆重招待,莫斯科上上下下,从摄政女王索非娅至大大小小的公爵、侯爵,纷纷召开各种各样舞会、沙龙,邀请这些东方来客参加,使者团所至之处,无一不是轰动非常。

    这种大好形势令慕天颜等人受宠若惊而又喜出望外,按照林风事前的嘱咐,他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与俄罗斯沙皇帝国结成军事同盟,共同对付蒙古人,其次就是关于远东以及中亚的土地瓜分问题。这个出使任务可谓非常之沉重,原本在路上时,慕天颜心中还忐忑之极,要知道俄罗斯和林汉帝国之前虽然还有些来往,但那都只是省级地方政府的交涉活动,而且数量也是极少,纵观历史,中、俄两国虽然毗邻,然而却彼此颇为陌生,现在突然进行如此沉重的外交活动,实在是突兀了一点。

    不过现在看到沙皇方面如此重视,使者团倒是找到了一些信心,虽然其中大部分人不大看得起这个蛮荒之国,但倒也认为这个国家的军事力量颇不弱,而大汉虽强,势力却未深入远东地域,这帮蛮子倒是很有利用的价值。

    根据欧洲方面的习惯,象慕天颜这些陌生国家的使者,一般不能立即进行正式的外交洽谈,而是得先在莫斯科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把邻国上上下下搞熟了再说,这个举措一方面是沙皇政府表达对使者的友好和热情,一方面也是为了俄罗斯帝国的体面和矜持,所以当慕天颜到达莫斯科之后,一连二十多天,除了在克里姆林宫参加了一次宫廷酒会之外,大部分时间就是和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贵族喝喝酒、扯扯淡或者打打猎什么的,一行人竟仿佛是公费旅游一般。

    虽然如此,但总的形势还是朝好的一面发展,要知道即算俄罗斯人再喜欢喝酒,那也不可能永无止境的喝下去,这时克里姆林宫传来消息,说是摄政女王决定即日召见大汉帝国使者,商谈两国同盟事宜,然而世事难料,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莫斯科忽然发生宫廷政变,威风八面的摄政女王被一伙乱军赶到尼姑庵里当了尼姑,沙皇朝廷另立新君登基为帝。

    事情到这里就重新转了一个大弯,俄罗斯新任沙皇彼得一世不过十几岁,据说小屁孩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懂,莫斯科小道消息称陛下对摄政女王索非亚极为仇视,顺带的连她主持的一些政务也非常厌恶,于是在这种政治大环境下,前些日子还炙手可热的大汉使团突然冷了下来,一行人不得不躲在外交行馆坐了大半个月的冷板凳,然后突然有位什么侯爵拿着林风送给沙皇的火枪以及小型火炮上门拜访,绝口不提外交活动,一个劲的询问林汉帝国的武器装备以及军队设施。

    这件事情颇为好笑,若是林风真的派了个大儒过来,恐怕就得和这位好奇的侯爵大人大眼瞪小眼,不过恰巧大汉外交官慕天颜偏偏是军人出身,而且官至少将,使者团里还有不少类似于年羹尧、张庭玉之类的少壮派军官,所以说起这个事情来还真是遇到了行家,当然,虽然慕天颜不是职业外交官,但倒也没傻得言无不尽,吞吞吐吐略做介绍之后,就试探起新沙皇的外交态度来,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位侯爵大人象学者多象官僚,于国家大政只字不提,令慕天颜极为失望。

    因为俄罗斯沙皇帝国态度暧昧,汉、俄两国除了在双方首都长驻使节此项达成共识之外,外交上并没有取得进一步发展。不过慕天颜倒也没有感觉太过失败,因为俄罗斯方面显然对林汉帝国产生了相当的兴趣,按照俄国外交大臣的意思,结盟的事情暂且押后,俄罗斯帝国需要对林汉帝国进行进一步了解。

    所谓礼尚往来,这次跟随慕天颜使者团返回中国的,就多了两百多号俄罗斯老毛子。

    这次带团前来的是林风的老熟人伊霍诺夫斯基,两年不见,这家伙现在混得风声水起,红光满面,连肚子也腆了起来,看得出俄罗斯的这次政变他应该是站正方向的一个,找慕天颜一问,果然如此,原本这位不过是下三流的破落贵族,被发配远东当了个小文官,但现在可真是发达了,爵位提了两级,现在是侯爵大人,而且还是新沙皇政府的外交重臣。

    “哟呵,这不是鸡大人么,别来无恙啊!——”相对沙皇政府来说,林风的架子少了许多,这次接见俄罗斯使团,竟然选择在中南海外围的海子景。

    此时正是秋后,气候还有些炎热,俄罗斯人久在东欧,倒也不是很习惯,这时坐在凉亭里,阵阵威风吹拂,很是快意。

    “俄罗斯使团觐见大汉王国国王陛下,俄罗斯彼得沙皇陛下谨祝陛下健康长寿!”虽然伊霍诺夫斯基和林风很熟悉,不过这个场合他倒也没资格去放肆、

    “客气了、客气了!”关于索非娅的事情,林风只字不提,“来、来、来,我这边有正宗南美咖啡,味道不错——来人!”林风回头吩咐道,“给列位大人们上咖啡!”

    “kofei?!!”伊霍诺夫斯基微微一怔,这段时间他苦修汉语,基本上已经达到六级水准,而且针对四书五经颇有涉猎,请了几个中国教师指点中国国情,不过咖啡是什么东西倒从来没听说过,看着杯子里黑糊糊的东西,他疑惑的看着林风,浅浅缀了一口,却不料“噗——”的立即喷了出来,惊惶失措的道,“抱歉……陛下……咳……咳……非常抱歉,但是……”

    他定了定神,吐了一口长气,“我很抱歉,看来我不是很适应这个……这个‘kofei’!”

    本来就是想看这小子出丑,林风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微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嘛!——”抬头望去,这回随同伊霍诺夫斯基晋见的随员不少,凉亭走廊上黑鸦鸦站了一片,多数人身材魁梧胡须满面,但中间却夹杂着一个矮个子,林风稍稍偏过头去,仔细打量,这个矮个子皮肤白皙,下唇连胡须都没长出来,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讶然问道,“——这位是……”

    “哦!”伊霍诺夫斯基放下茶杯,镇定自若的道,“这是我的小侄儿!”他朝林风笑了笑,“您知道的,我们俄罗斯人有些风俗,贵族少年在继承爵位之前,一般得去外地旅行游历,学习知识增长见闻!这次听说我既然出使大汉国,我亲爱的姑姑就把他委托给了我!——当然,”他稍稍躬身,“我很抱歉,让他来晋见陛下是出于本人的私心,不过我的这位小侄儿确实非常仰慕陛下,期盼能与东方最伟大的君王见上一面!”

    “是吗?!”林风似笑非笑,瞥了那名少年一眼。

    “他叫阿列克谢耶夫,陛下!”伊霍诺夫斯基回过头来,“阿列克谢,快过来晋见国王陛下!”

    少年走上前来,稍稍屈膝鞠躬,未等林风开口,旋即站起,目光平视,好奇的上下打量,看上去很有些无礼,但面容稚嫩,带有几分童真,却也让人无由责怪。

    “这么说……你叫阿列克谢?!”

    “您好!”少年躬身道。

    “嗯?!”林风愕然,“这个……你好!”

    “谢谢,我吃过饭了!……”

    “不用客气!”林风捏了捏鼻子,看来东西方的思维逻辑果然不大相同,他耐心的道,“中国好玩么?!”

    “晚上好!……”

    林风转过头来问道,“他会说汉语么?!”

    伊霍诺夫斯基微笑躬身,“抱歉,亲爱的陛下,阿列克谢会说法语、拉丁语,但汉语却只会几句日常问候语!”

    原来如此,林风回过头去,看着这位少年,“寡人和鸡大人是老朋友了,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按照咱们中国人的规矩,我倒是应该给你点见面礼!”他微笑着看着阿列克谢,“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伊霍诺夫斯基急促的小声翻译,和少年问答几句,回头对林风道,“阿列克谢转致国王陛下:谢谢您的好意,他说他希望能够在您的军队里呆上几个月,然后再去港口、码头以及造船厂游玩!!”

    “当然没问题!”林风嘿嘿一笑,看得阿列克谢心中发毛,“我这个人最喜欢小朋友了,这样罢,你以后就叫我林大叔,我赐你通行特权,以后有什么难题,尽管直接来找我好了!!”

    第二十节

    针对西北方向的严峻局势,北京极为迅速的作出了反应,其中第一批应援入秦部队是原本驻防鄂尔多斯方向的王进宝所部,这支部队的前身是伪清甘陕大营的马队,虽然最后投降林汉帝国,并被改编为大汉骑兵第七军,但终究和张勇所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此刻接到开拔命令之后,骑七军立即全军开拔,前锋旅仅六天就抵达西安。

    然而此刻汉中战事已经如火如荼,陕西马鹞子所部六万余人已经对川北发动了全面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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