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是个好人,以后要对他敬重。知道么?”若溪又喝了两口茶。

    “怎么样?碰钉子了吧?”白江挪揄的看着一脸抑郁的袁兴,笑得开心。

    袁兴冷眼看他,“老朋友吃了瘪,你还幸灾乐祸,真是没良心。”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说起来,她倒是个非比寻常的女子。”

    “怎么说?”这事儿不对啊,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对若溪改观了?

    袁兴认真的回忆道,“我以为这个女子必然是有几分姿色的,没想到,一分姿色也无,从其量也就是个中人之姿,开始我还怀疑殿下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白江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你说对了,殿下就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那么喜欢她。”

    “你别笑这么大声啊!”袁兴四周看了一圈,推了他一把,“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儿?”白江好奇,他实在是想知道若溪是怎么三言两语的就打败了这个口才不可一世的袁兴大军师的。

    袁兴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说不清楚,总之,这个女人思维很敏捷,也很机警,她不但很快就知道了我去的用意,而且,反而用我的观点推翻了我的顾虑,听她的言下之意,我们还要谢她嘞。”

    “有她白若溪在,至少殿下不会再对别人那么耗费精力心神,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个明事理的人,我问她殿下有几日未曾上朝,她脱口而答,毫不犹豫,是个有心的。”袁兴叹了口气,“若是个贤良女子,留在殿下身边,也非坏事。”

    “难得你这根木头想通,这风月场上的道理和书上的不同,说起来就是你情我愿,并非关乎其他。这才是至真的感情,哎,看你这样我就知道和你说不通,真是委屈了嫂子成天和你这根大木头呆在一起,罢了罢了,去书房吧,殿下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白江叹息着往书房的方向走。

    他们到了书房,打开着的窗子外就看到卫飒专注的看书,抬头看见他们,嗔怪道,“你们才来,我可等了好长时间。”

    白江笑岑岑的看了眼袁兴,袁兴咳了一声,“有些琐事,耽搁了,殿下见谅。”卫飒摆了摆手,道,“说说,外面的情形吧。”

    “外面已经穿满了关于华旗大将军的事迹,街头巷尾都是替他鸣不平。”袁兴终于展露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卫飒双臂叠交放到脑后,看了看案上刚刚写好的纸张,“如此甚好,本王不相信华旗如此高傲的一个男人会面对这些坊间谈资毫不动心,你们等着看吧,我猜他此刻已经对父王充满了不满之心。白江,你多多派人跟紧他们,有何异常及时汇报,咱们一定要赶在大哥的前面出手,将大将军华旗拉拢过来。”这个男人慵懒的神情上,透出十分的胜券在握,白江和袁兴受到鼓舞,一起回答,“放心吧,殿下。对于大将军,咱们势在必得。”

    第三卷:独走西凉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深夜竹林缱绢

    卫飒从书房走出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概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郁结不舒的筋骨,因为想到了一个人还在忘魂殿中等他而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然而他回到忘魂殿的时候,殿内却空无一人。

    自然,殿里的那些下人们都还在,宫女们也都还在,摆设也一件没少,只是,独独缺了他最想要看到的那道人影。

    眉头一皱,笑笑赶紧跑了过来,“给殿下请安。”卫飒抬了抬手,眼睛四下里寻找,“若溪呢?”

    “若溪姐去了殿后面的小花园。”笑笑有点忐忑,虽说临走时若溪劝慰她无碍,但眼下看卫飒的神色,决计不像是会无碍的样子,就算她再天生乐观,也忍不住在三殿下的冰山容颜前有些胆战心惊。

    “不是说了让你如影子一般的跟随若溪么?怎么让她一个人去了?”话中,已有责怪之意。

    笑笑不敢怠慢,赶紧伏下身子,“禀殿下,若溪姐不让我跟着,让我在此等殿下。”

    “她可说了去花园干什么?”

    “没有,只是临走时去厨房里带了些调料和小刀。”笑笑如实禀告。

    “调料与小刀?”卫飒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下,邪魅的脸上闪现出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光华,拢了拢自己的袖子,吩咐一声,“宝焰,去提壶好酒。随我到竹林里走一遭。”

    宝焰应了一声,跑去提酒壶。笑笑愣愣的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往外走,追了几步,“殿下,奴婢还要不要跟着?”

    “不用,你在此处给若溪铺床吧。”远远的,他的声音传来。

    道路,蜿蜒曲折,越往竹林的方向,四周围就越是寂静,竹林本就在后花园的偏后处,更为僻静,原本,这里就有这么一座小花园,因为宫中已有后花园,所以此处便被称为“小花园”。以和后花园进行区分。

    竹影惶惶的竹林之中,有浅浅的香气袭来,卫飒迎着风走,鼻尖便嗅到了一点诱人的味道,回头朝宝焰笑道,“看来她已经准备好了。”

    宝焰也跟着笑。

    主仆二人走进竹林之中,那股浅淡的诱人香气加深,连宝焰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若溪姐在弄什么,真香。”

    远远的,若溪看见他们主仆二人一起过来,朝走在前面的卫飒招了招手,“快来吃,刚烤熟的。”

    火堆上,架着一款简易的支架,那上面高低串着两串食物,因为火烤而看不清楚是什么,隐约可见一只是两只脚的飞禽,一只是四只脚的走兽。

    同样的,都是香气四溢,渗出来的油脂滴落在簇簇的火苗上,发出嘶嘶的声音,火苗也因为油脂的滴落而窜得更高,蓦地,爆出一点火花,发出噼啪的声音。

    “烤的什么。”卫飒含笑走来,撩衣服坐在她的身边。以天为屋,以地当榻,在这里,卫飒感受到了久违的清新自然,毫无约束。

    身边青草已经长得茂盛,坐下去觉得软软的,也不扎人皮肤,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卫飒索性仰面躺倒,压坏一片草地,“啊,秋风清,晚霞明。我看要改成春风清,此月明才对。”

    若溪扭头看他,见卫飒一脸舒服,忍不住笑出声,“叫白管家看见,又要说我。”

    “他敢。”卫飒也笑,坐起身,跟着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看若溪熟练的翻转着手里的竹签,签子上插着的食物已经快要烤熟。“若溪姐,你这是烤的什么呀?”宝焰忍不住都快要流下口水来。

    若溪看了他一眼,“一只兔子,两只鸽子。”她看了一下卫飒,笑意盈然。

    “鸽子?哪来的鸽子?看起来还挺结实。”宝焰凑上前仔细看,等到他看清楚若溪手里的竹签之后,几乎就要惊叫出声,那鸽子的腿上,即便被烤的焦黑,也还能看见一块金属的环状物没能被烤熟,仅仅是变色而已。

    “这不是……”宝焰欲言又止,转头去看卫飒。

    卫飒也看见了,愣了一下,忽而笑了起来,手指点在若溪的额头,“亏你怎么捉到的它们,我可是训练了好久的信鸽。”

    若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取下一串鸽肉来,递给他,“如何?殿下可是心疼了?”抓了他的信鸽来吃,她倒一点都不介意。

    卫飒无奈摇头,宠溺之色充满双目,“不妨事,只要你觉得欢喜便好。”

    他在这清风徐徐的晚林之中,眉目含情的对她说,不妨,只要她觉得欢喜便好。

    这一刻,若溪只觉得心头被暖意充斥得满满。

    “那就常常我的手艺。”她把鸽肉塞进他的手里,又叮嘱一句,“小心烫。”

    卫飒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鸽肉果然勾人食欲,“宝焰别愣着,开了酒壶。”

    宝焰再次咽口水,拍开酒壶的泥封,顿时,酒香也飘逸到了空中。

    若溪吸了口气,“梨花白,殿下真会选,梨花白入口软绵,又有香甜之气,就着这肉吃最好不过。”手里另一串鸽肉也熟了,若溪取了下来,用块碎布缠住底下,递给宝焰,“尝尝看。”

    宝焰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谢谢若溪姐。”这会儿宝焰可是对若溪感激涕零,他在书房伺候了卫飒一天,早就饿了。

    卫飒用小刀切下一块鸽肉,吹了吹,再放到若溪的唇边,“我好久没有尝到你的手艺了。”去咬鸽肉的动作一滞,若溪假装没有入心,把肉坦然的放进嘴巴里,“嗯,还得加点盐。”

    “不是吧,若溪姐,只怕是你醋放的多了。”宝焰在一旁挤眉弄眼。

    “胡说,”若溪瞪他,“我根本就没带粗壶出来,怎么会放多了呢?”

    “咦?那怎么尝起来那么酸?”宝焰坏头坏脑的假装皱眉,身边卫飒呵呵浅笑。若溪明白过来,攥起小拳头,“臭宝焰,你再说,看我不打你。”

    宝焰连连讨饶,借着这个机会,出了竹林,到外面去等候。这个时候殿下应该不喜欢有第三个人在场。宝焰乖乖的坐在石头上,吃着美味的食物,心里想着下次一定也要找个时间让凝香也过来享受下竹林烧烤的妙趣。

    “喝点酒,天色晚了,总归还有些微冷。”他递来酒壶,若溪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香甜的梨花白,一直酥甜到心里。

    若一辈子都可如此相伴,该多好。

    她甩了甩头,自己捧了酒壶,又饮了一口。

    卫飒皱眉,出声劝道,“慢些喝,便是果酒,如此喝法也要醉了。”

    “醉了不是更好?”她放下酒壶,抬眼看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一双眸子在夜空下看来,犹如星辰。

    卫飒不觉看得痴了,这对水亮眸子已经完全把记忆中的那对被仇恨写满的眼眸全部遮挡,他的心里从何时开始,已然全是她的痕迹。

    宫阙浮影,如水月镜花,不堪打捞,不堪回眸。

    珍惜眼前人,或许已经足够。

    卫飒伸了长臂,向她微笑,“小溪儿。”若溪顺势靠在他的胸膛,清清淡淡的佛手香萦绕鼻尖,顿觉心安,“殿下,今晚能否陪我,我不想独醉。”

    卫飒心里一痛,点头应承,“我也是如此想。”

    若溪坐起来,又喝了一口酒,把酒壶还给他。自己动手切了个兔腿细细咀嚼。卫飒索性放下手里的小刀,只呆呆看她,偶尔饮上一口梨花酿。

    竹影掩映下,他潇洒不羁的身板更觉风流,含笑看她的神色也如此诱人,若溪看了两眼,便忍不住脸红心跳,她的心里,怕也是早就被此人占据了吧?假装低头吃肉,耳边是他轻轻的笑声。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酒,是最该尝的。”他饮了一口,对着漫天的星光说。

    蓊郁深草里,他一身才换上的青玉色长袍,华美至极,对着月光星光,泛着点点的光华。

    若溪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鼻尖已经对上他含了一分浅醉的唇瓣,甜甜的,有梨花白的香气。“殿下。”

    “唤我的名字。”他霸道的用手指挑起若溪尖俏的下巴,让她不能躲闪。

    刚刚吞下去的凉凉酒水在胃里变成灼人温度的滚烫,直烧到脸颊,热红了一片。若溪怯怯的看着他那对凤凰一般惊艳的眉眼,竟是痴了,低低的叫了一声,“卫飒。”

    他的吻如期而至。

    “咣当。”手里捏着的酒壶再也拿不住,倒在地上,洒了一片,顿时,青草香中染上浓浓酒香。

    “小溪儿,”他在她耳边呢喃,万千的爱恋都变作了一句深情的呼唤,他的眼前,他的心里,已然全部都是这个娇小的女人。

    她瘦了,比初见时还要瘦削,卫飒心里忍不住酸楚,他终是欠了她一个说法。

    他的吻渐渐停歇,怀里的人娇滴滴的喘息着。

    “小溪儿,当初,我并没有存心要不管不问,若是我那时出手,只怕你我都不会有今日。”他的眼中有一分若溪不懂的苦涩。“别怪我,好么?”

    苦涩太重,若溪不忍细看,匆忙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你。”这四个字说出来,原来也不是那么难,原先心里的委屈好像都因为他的一句道歉而烟消云散了。

    “醉若成欢瓷梦成盏,酒浇旧梦。小溪儿,我不许你我日后成旧梦。”他要的是当下的一晌贪欢。

    他的顾虑,她的担心,两相呼应,竟是如此默契,忍住眼角苦涩的泪水,若溪环上他健硕的臂膀,努力微笑,“好,那我就陪殿下,且醉今宵。”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只想面对自己的本心

    如斯夜晚,如水韵凉。

    若溪轻轻环上他结实的臂膀,鼻尖满是他身上的佛手香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并不恼人。“殿下。”她低低呢喃,仿佛是在呼唤一个已经印刻在心里极其悠远的名姓,他的名,他的字,已然刻画在她的心上。

    对着漫天的月华弥漫,对着满目的星光璀璨,她不能再骗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他。而他……若溪抬起已经含了几分醉意的眼眸,留恋在他俊美的容颜上,卫飒也正在看天,忽而低头,正巧,若溪深邃的目光来不及收拾,已经撞进他的一对幽瞳里。

    心没来由的一跳,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小溪儿,我若说爱你,你可会觉得我牙酸?”

    若溪一愣,他俯视着她的眉眼依旧英俊不凡,凤凰目似的眼睛里流转着让她难以移开视线的光晕,兴许是喝了酒,若溪竟往前凑了凑,大胆的把一个轻吻蜻蜓点水般的停在他的眼眸上。

    “我若说不,殿下肯不肯把那三个字说给我听呢?”

    对于她的热情,卫飒显然是出乎意料,她的吻落在他的眉峰之上的那刻,他的心又是一跳。不由自主的吻回去,也是落在她忽闪闪的一对眼眸上,“自然。”

    “我却不要听。”若溪伸手捂住他的嘴,俏皮的神色难以掩盖眸中的不安。有些话,知道了就是在心里了,让人家说出来,听在耳朵里,便又是一股恼人的闲愁。

    卫飒一愣,浅而又浅的笑了一身,不知况味。

    “小溪儿。”他在她的颈窝里长长喟叹,满腹的不能言不能语都变作了长而不愿的叹息。他俯身而上,将她欺在身下,背后柔软的草地成为欢爱的最佳场所,黑漆漆的苍穹,满眼看去,皆是欲躲不躲的星子,将隐不隐的西月。然而这周遭的美景都不能入他的眼,他的心。他所有的感情此刻完全注视在了她的一张并不漂亮的脸上。

    她不美,是那种很普通的女人。

    她又很美,美到一颦一笑,都让他不能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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