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时呆在了冰原,在了夏夜冷风中,本不该觉得冷,只是这会儿,却觉得全身上下冰冷一片。若儿回到屋中,也不言语,只是拿出那块黑玉,捂在了胸口,热腾腾地暖着手和心,眼底跟着发热,蜷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起来,她也没甚表示,只是一脸如常,见到傲世时也是淡淡一笑,仿佛昨夜事情未曾发生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谁都不曾提起这件事情,傲世依旧忙碌着手头的事情,书房中的灯也是更长久的彻夜点着。

    若儿大多时候,都躲在了想兰楼里,碧色不敢问那日的情况,却听若儿一日幽幽说道:“想兰夫人在了兰所里等待了那么多年,只怕也真是心累了。”说完不发一语,只是酌着茶。

    等着等着,秋叶开始下来了。她和傲世之间依旧比以前更冷淡了些,她的心一日日沉了下去。

    百里奇的事也一时没有人再提了起来,玉阕国中,唯一一名帝姬,炎云蕊将和云氏一族的少主定下了亲,大婚之日定在明年三月,开春时节。

    炎帝颁下命令的那个晚上,傲世在了房中,和着章博渊几人商量着事儿,依旧是彻夜灯火。

    若儿叮嘱着春韭不用等门,独自走了出去。

    想兰楼顶,新月斜挂,两道人影坐在上头。斐妄将杯子从了上头丢了下去,若儿连声责备着:“你莫要醉了,胡乱丢了楼里的杯子,可是会伤了人的。”

    斐妄嘟嚷道:“今夜哪里还会有人,你可是忘记了,都已经是什么时辰了,连烂醉的酒鬼都见不到半个了。”

    若儿努努嘴道:“这里不正还有一个。”她见了昏暗月色下,斐妄拎过了一坛子酒,一气灌了下去,心想:“这人怎么这般胡乱饮酒起来,莫要醉了过去,待会连回去的路都认不得了。”

    她站在了屋顶,摇晃着要过去夺他手中的酒坛,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肩膀,扯了过去。

    他平日黑亮的眼里这时更是犹如生了漫天繁星,嘴里说着:“若儿,我们也是相识一场,偌大的中帝都里,我也不认得什么人了,只有你了,今夜我们要不醉无归。”

    若儿刚想开口,却被他灌了一口酒,只觉得酒气上脑,“你可是小心了,”两人坐在屋顶,前面可见了千家万户灯火满目,两人这时坐在了高处,也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和其他几处都是不同。

    灯火阑珊的尽头,两人相坐而饮,若儿虽觉得今日的斐妄有些异常,想来也是因为亲事才刚定了下来,太过喜悦的缘故,她想想自己成亲之前不也是彻夜难眠,也不知当时的新郎官的傲世是如何反应,

    她心里也是觉得这世道真的是不公平,为何新娘在了那日却要里外包裹着,又要粉饰涂抹,累个个够呛,才能出门。

    想到了那日的喜事,她手里挑选了个小酒壶喝了起来。凉风月黯,她越喝越觉得脑热,嘴里也是糊涂了起来:“斐妄,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斐妄放下了手中的酒坛,眼落在了身旁的酒水里,里头倒映出了一个侧脸。

    052 祸水北引罪冰原

    酒水看似暖了人身,却依旧冷了人心,斐妄已不是当年的青涩男孩,韩银若也不再是那个会肆无忌惮地拉上他人手的懵懂女子。

    想兰楼顶,月影浑浊,两名喝酒之人,一人心悸动,一人心憔悴,情之一事,可曾有人问清谁是谁非。

    身旁的若儿已经笑了起来,声音如同脆铃般,斐妄看着那剪侧脸模糊在了杯中。他又灌了口酒,心底的那阵子渴望越发明显:“你当真是要知道。”

    若儿也是有些醉了,嘴里含糊着:“你说为什么傲世哥哥不喜欢我。”她心里已经很是清楚,齐傲世不喜欢自己,若是喜欢,那夜不会如此对待自己,若是喜欢,自己几月来一直在强颜欢笑,他又怎会不知道,若是喜欢,自己也不会觉得这般难受。

    听了齐傲世几字,斐妄周身涌起了阵淡淡的火气。他刚要转身安慰她,却觉得肩上多了一人,月色之下,若儿已经是醉了过去,白瓷酒壶滚了下去,只听得街道上传来了阵破碎声。

    她不许别人丢了杯子,却由着自己丢下了一个酒壶。斐妄的脸庞有些发痒,若儿半长的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刮着他的颊,他小心地移动了身子,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挪了挪,落进了他的怀里。

    “我以为你至少该有丁点知道,男女之情,如同镜花水月,我父皇一生沉迷于不伦之恋,才落得了今日的下场,娘亲在了宫中忍辱多年,只是为了我一人祈福。”斐妄抱紧了怀中的人,在了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趁着今夜,我才有机会和你说。若是可以,我愿和你永远在了冰原,看尽万里雪飘,若是可以,我愿醉生梦死,在了你的笑容里永世不醒。”

    酒到了烈时,最是醉人,情到了浓时,最是伤心。他将脸埋在了若儿的发间,任由针扎似的心疼麻了全身。

    七月初三,大吉之日,炎帝心喜,封赏三千锦帛,更赐了云氏少主宫中禁卫总之管职,禁军守卫,由他一人独掌。

    同日,在了北陆,一辆豪华的皇家马车一路奔行,金玄色的车身,前头的驾车人也是一身武装,里头坐着名娇俏的女子,不笑而眼带媚色。

    此人正是要往玉阕国赶去的金镶堂副堂主-金镶玉,她早些时候也是得知了玉阕百里奇离奇身亡,听说死时和太子的死法很是相似,所以才得了委托,往了玉阕而来。

    北陆的皇太子,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了自己太子府门外无故身亡,死状离奇,全身僵硬而死。

    得了这消息,王室里也是一番震动,只是那日朝堂之乱后,北帝特再无了动静,也不知太医鉴定之后得了什么消息。当夜晚上,金镶玉得了金玄旨,连夜南下,寻到了玉阕国中。

    她看着那道旨意,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师父杀的人,世间却无人能看得出,冰原么?她笑了起来,将那道旨意收了起来。

    炎帝这几日心情也是大好,百里奇死后,炎舞两母女也是名真言顺时常出入了宫中,他一番安抚,让两母女都安心了不少。

    再加上新近的驸马爷也是云妄也是有些本领,他讲了宫中的内外防事治理得很是有条理,让人省了不少心事。

    只是今日,他突然听说北陆有来使,朝臣也是悉数相迎。等到来人入了朝堂,就见了名身得很是妖娆的女子俏丽殿上。

    金镶玉还是原先的那般模样,只是换了身朝臣的礼服,看着多了好些气势,在了殿堂上也是不卑不亢,连好一些曾经是她“恩客”的臣子都认不出她曾是闾街上轰动一时的“北地闾女。”

    齐傲世和齐熏之也是分别入朝为了官,乍一见到金镶玉,也是脸色各异。齐傲世知道她的底细,心想她在北陆也是位高权重,这时突然来了玉阕,又是为何。

    而另一边齐熏之则是心中窃喜,他原本没了金奴的消息,这些年来来也是魂牵梦萦,不知道佳人身处了何方。如果他先前还有些顾忌,自己为了一闾女,得罪了家里人的意思,那时候只怕是失了地位。这会儿既见她俏生生地站在了眼前,又是北陆帝王来使的身份,心里更是一阵神往,只差将一双眼珠子黏在了她的身上,不肯拉下半分。

    这人也是色迷心窍,全然没有想到为何金镶玉会用了北陆的身份前来,之前又为何要隐匿在“凤闾,”也当真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金奴的眼则是往齐傲世的身上稍微停留了半刻,心想几月不见,他看着又是精神焕发了不少,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她眼里全然没有齐熏之的影子。

    只见她在了殿上跪下,嘴里说道:“炎帝冕下,金镶玉此次前来,正是受了北帝的委托,解了炎帝和北帝他老人家的共同烦心事。”

    听了他这般的讨巧话,炎帝却是觉得不明,此女来了这里,竟然是要说了两国之事。金奴口中说道:“我朝的皇太子在了年前武祭时,乍死在了府邸门前。”

    听了这话,朝上都是一阵喧哗,太子身亡,关乎一过社稷,更何况这消息也未传了出来,不知道这北帝来使为何突然说了出来,只怕其中还有了什么其他心思。

    炎帝示意身旁的臣子安静下来,“如此惨事,也当真是可恨,只是此时鄙国正该是上下哀吊,金使又为何来了玉阕。”

    金镶玉说道:“太子死亡之时,全身冰冷,五脏六腑已经全部被凝冻而死。”

    站在一旁的斐妄听得眉头一皱,冰冻至死,他心里再想起了早些日子章博渊所说的百里奇死状,竟也说是受了毒,这么一说,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只觉得其中似乎藏了什么隐情,冰原为何会无故卷入了这么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里头。

    炎帝眼里多了分暗色,“金使,此话怎讲。”

    此时金奴再上前一步说道:“除此之外,我国的步将军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说了冰原里头藏了水阴一脉的遗孀,更有了至邪之物,水元灵瑙以及水元神书。”

    傲世听得也是一惊,自己身上分明已经怀有了水阴之书,那金奴口中所说的又是何物,他先前曾听凝海王说过冰原里头藏有水阴灵瑙,也是让他前往探取,只是傲世这些日来也是繁忙,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炎帝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了私心,他体内有了水火两种属性,多年来潜心修行,也是没有多少提升。

    当年他也是仗着水能克火的这一本领,才一举击毙了炎炙,但多年来修为却是一直毫无进展,想来也是和自己的特殊体质有关。

    他手中已经有了炎之卷,再加上从炎舞手中得到的焰之卷的要领,炎炙已死,天下在无人比他更精通火元一脉。这一时听说能得到水阴之卷,眼里也是兴起了贪色。

    “鄙国的意思又是如何?”炎帝心里虽然有些热切,嘴上却不肯先将夺宝的事情问出口:“我想北帝也是有了什么想法,才派了姑娘前来。”

    “北帝的意思,只想借了一些力气,和玉阕一起上了冰原,讨教一下太子身亡的缘由,我们也是听说了贵国重臣无故身亡,死状和太子几乎是完全一致,”金镶玉说得很是明白,百里奇说起来也是消息灵通之辈,她也是没少在他手下买了消息,百里门的事,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炎帝听后,也是略一迟疑,听了金奴的意思,此次并非是派了正规军队前去,如此看来,只要是选了些人出来,也就是是了,到时候真出了事端,也可以说是个人之为,而非举国之愿。

    他想了片刻,就见金奴跪拜了下来,“北帝,也会派了吾国三皇子及步将军一同前往,希望鉴此了了炎帝的顾虑。”

    北陆的三皇子现在也算得上是北陆将来的皇位继承人连他都是派了过去,如此看来,北帝也确实要将此事彻查一清。

    一旁的斐妄见状,连忙跪拜下来说道,“孩儿恳请领了玉阕人马前去。”

    他这时也算的上是炎帝的半子,身份倒也还算是合适的。炎帝见此,一口答应了下来,斐妄突然说道:“我曾听说齐家的二少奶奶是冰原出身,还请父皇能让她孩儿一通前去,若当中真的是有什么误会也是好解释些。”

    听了这话,齐傲世连忙上前道:“炎帝,既然要内子前去,傲世也请能随同上阵。”

    炎帝听罢,刚要允下,却见得旁边的炎舞说道:“皇兄,既然是前去调查亡夫的事情,漪儿也是百里门的唯一血脉,如此的滔天复仇,臣妹也请皇兄准许漪儿一同前去。”

    她这一出口,前排又是跪下了一片人,连齐熏之见了金镶玉也是一同前往冰原,也是不容落后,请求一同前往。

    炎帝听罢,只能说道,“既然北陆派了步将军前往,我也派茅洛天和章博渊陪同前往,也算有个照应。”

    前去冰原的人马这才确认了下来,由茅章几人带队,北陆那边也是很快调剂了人手,赶到了绯云城中。

    秋去冬来,里头的人都是一起整理切了行囊。

    若儿虽然在了行列中,却是最后才被告知的,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冰原这样的世外之地,会参与了几国的政乱中去,想到了要再回冰原,她心里也是喜忧参半。

    053 路不颠人人自癫

    北陆和玉阕原本只是打算分别派出了精简些的人马,谁知出发之时,车队里头却无端多了好些人。人多行李也就多了起来,队伍也是拖沓着往前行着。

    先是北陆听说这边派上了茅洛天和章博渊这两名要人,自己这边也是不能丢了气势,就派了龙将军和步辇云一同前往。

    车队走走停停,不时传来了阵阵叫苦声。叫苦声或男或女,总是出自两人之口,正是从没如此“舟车劳顿”的北陆三皇子和玉阙帝姬,两人也真是生了个娇贵命,一人叫着饭食太差,难以下咽,另一人则嚷着车马颠簸,弄得浑身青紫一片。

    若儿是有些想不通了,两人那足足垫了三层软棉的车马到底能有多颠人。两国里头除了载人的车马,后头带得厨子糕点师傅,都足足有三车之多,再加上每到一处,就要停靠休息。

    只怕这些人真要到冰原,是要有够折腾的。冰原里头终年也不生火,更没有热食,真不知到时候身后那群人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比起这些时不时引来的无病呻吟,越近了冰原,若儿心里也是越发生疑。

    若儿只看得翻白眼,也幸好身旁还有碧色陪着,她也是机灵,听说若儿要北行,就讨了个视察乌业城的差事,一路跟了过来,只是路上遇见了一同前来的“步将军”,险些没气岔了过去。

    原本半月有余的路,被这行人两国联军走了足足一月,才悠悠颤颤地停在了乌业城里。城中的百姓见了如此的车队,还以为是哪国显贵出门郊游般,那还有什么谈判的迹象。

    若儿心里不悦,再看看,自己的车上,傲世正襟危坐,再看看外头,两辆马车紧随两侧,一旁是百里焰漪,一旁是金奴。

    左边珠帘阵阵,右边金帛闪耀,无论是哪一边,都是左右闪着若儿的眼累着若儿的心,她只觉得坐在车上的也是全身难受,索性离了车马,和碧色两人跑在了车马前头。

    等到了乌业城里大伙儿才是各自停下了马匹。烈明痕连忙殷勤的上前扶下百里焰漪,另一边,齐熏之上前扶下金奴。

    若儿一声勒停马儿,利落的下身,却发现自己的马儿她停在了那间夜亭前。她突然心底一暖,转过身去,正要问着傲世可曾记得这里,

    却见了两边的车輦里头,有人嘴里嫌弃道,“这是什么破烂地方,可怎么落脚。”

    她停下了身子,看着身后说话的百里焰漪,自己的脚步才刚在此处停了下来,她就挑了这地来说,分明就是有些挑衅。

    随后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金奴踩着个莲步而来,看了眼前的夜亭一眼,突然说道:“三皇子,我看这里也是清净,不如我们今晚就歇息在了这里。”

    此次出行之中,论起身份来还是以北陆的三皇子身份最是尊贵,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只看的金奴抛了记媚眼过来,连忙接住,点头道:“也好也好,只是要女官们整治的舒服些就好了。”

    听了这话,百里焰漪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烈明痕见了,忙上前说道:“这家夜亭也是太狭窄了些,我们整队人马只怕是住不下的,其余人和我们在了其他地方再寻一寻。”

    傲世听罢,看看北陆的人马都进了那家夜亭,提醒道:“若儿,我们还是跟着往了别处去吧。”

    若儿气得一跺脚说道:“大屋小屋,你们自己住,碧色,你和我一起去城中的芳菲外坞歇脚。”说罢拉着碧色往了芳雅夫人那边寻去。

    两人一气赶到了芳菲坞,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门庭外头,稀稀拉拉,早没了往日的景象,若儿上次来得时候,这里车水马龙,各处都是搬进搬出的花物,芳菲坞好外头不同,越到了冬日,这花的生意也是越好,芳菲的花比起一般的花物而言,更能耐住寒冷。

    她们连忙入内,只见坞内,也是一片凋零,里头只是摆放了些空的花盆,再看里头,也是零七零八地落着些死木。

    芳雅夫人和着一些花匠围在了那些花木旁边,神情严肃。碧色见了连忙上前询问了起来。

    原来前些日,坞里的花匠起身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这一室的奇怪景象,那些原本不畏严寒的花物都是没了生机,如同害了冻病般,全然黑死了。

    原本前来订货提货的客人都是争吵着要求退货,她们接连好几日都在了外头闹事,折腾着里外都不是人了。

    芳雅无奈,只好从了其他坞里运送了些合适的花木过来,才暂时回了那些人的口实。

    只是调运花木,本就是一时的缓和之计,长期下来,此处的的花市必然是会被打乱,影响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口碑。

    碧色很是奇怪,红姨从了冰原回归之后,曾用了冰水育苗,这才有了芳菲花物比一般人家的花草更耐寒的天性。这些日也不是特别冷,花木怎么会被冻死。

    她逐一问了平日照看花草的花匠,也是说最近也不见什么异常,越是如此,越是让芳菲外坞人心惶惶。

    若儿查看起了那些花木来,最后才说道:“这些花木不是被冻死的。而是被花侵之术夺了生气的。”芳雅听罢,也是一惊,花侵之术,这又是哪门子术法。

    若儿对了这术法的景象也是再熟悉不过,那夜自己不当的使用了花侵无双之后,那些植物枯死之后,也是如此的情景。看来此事和花月谷又拖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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