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林楚那年,南伽才十七。

    十七岁,一个不大不小,可世故人情也算是了解的年纪,这年纪的孩子大多不好糊弄,有时候弄不好,还会变的叛逆无法管束。

    所以对于再婚这件事,南项明很多时候都避着南伽,怕她不愿意接受,也是担心他那个前妻再从中作什么梗。

    一直到很多事情都确定下来了,南项明才带着南伽和林薇见面。

    那天的见面南伽记得很清楚,有两个月了吧,南项明没这么和她同桌吃过饭了,他总是很忙,有时候甚至连人都见不到,更别谈一起吃饭了。

    他应该很满意那个叫林薇的女人,毕竟总是教导她食不言寝不语的人,难得看他在饭桌上说了那么多话。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餐盘,带着些讨好的试探,放在了餐盘的边缘,是一块已经去好壳的虾肉。

    南伽抬头,对上的是林薇温柔的笑,“我听你爸爸说的,你很喜欢吃虾。”

    她喜欢吗?可她从小就对海鲜一类的东西过敏,难道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南伽回了句“谢谢”,没叫南项明难堪,银质的刀叉磕着瓷白的餐盘,鲜嫩多汁的牛排被对半切开,五分熟的牛排,酱汁是就着红色的血丝被一起带出来的,美味的东西往往都会有些血腥,南伽裹了些酱汁,预备将牛排送进口时,眼皮却忍不住微微一跳。

    风平浪静的桌下,她的腿突然被人碰了下,丝滑的西装布料擦过她光裸在外的膝盖,丝丝凉意,似乎是无心之举,只点到为止,可那人却也没有把腿收回去。

    南项明今天的话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借用他曾经用在妈妈身上的词语,聒噪的长舌妇。

    他在说林楚,林薇的弟弟,南伽对面的那位青年才俊。

    耶鲁的高材生,华尔街有名的操盘手,是个……怎么讲?高智商精英,而这人,不过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纪,也难怪南项明会对他很欣赏,不吝啬地各种夸赞。

    然而直到那轮吹捧的夸赞结束了,那位还是没把腿收回去,南伽也没有,带着一股莫名较量的意味。

    话题不知怎么的绕到了她身上,是南项明突然点了下南伽的名字,说往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她可以请教林楚,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

    南伽细细嚼着嘴里的牛肉,五分熟的牛肉,今天嚼着却有些硬。

    这一次她没搭话,微妙的沉默,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更是叫南项明下不来台,不过很快,林薇一句玩笑便把事情揭了过去,很聪明的给了南项明台阶。

    南伽忍不住又看了那女人一眼,这大概就是南项明选择林薇的原因,男人大多都是这样,喜欢那些会捧着他的女人。

    那天是林楚送的南伽,露天的停车场里,太阳有些大,他和她一前一后的走着,谁也没有主动去寻找聊天的话题。

    在国外待过的就是不一样,洋鬼子的假把式也学了个十足,他很绅士,起码面上是这样的,到车边的时候,林楚很贴心的给她开了副驾的门。

    绅士挺好,可做过了就是自以为是。

    大热天,大概是距离的关系,南伽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是清爽的雪松气息,有些好闻,可隐约也透着些骚气。南伽看了林楚一眼,不着痕迹的也往后退了一步,是不习惯和人这么近的距离。

    他似乎耐心极好,在那样的对视下也没有催促她,可南伽并没觉得被取悦到,视线从他那张脸到了他扶住车门的手指上,五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南伽想到南项明的那些吹捧,这人好像哪哪都是优点,真是叫人觉得不公平。

    略微垂眸,她挑了挑眉,跟着手微抬,当着林楚的面带上了那扇车门,径自去了后座。

    一路无言,应该是彼此都不愿意搭理对方。

    那天本应该就那么结束的,毕竟他们之间的气氛确实不大好,然而在南伽预备下车的时候,很意外的,林楚叫住了她。

    他身子半侧着,顶着那张挺英俊的脸看她,有几秒的微顿,大概是在打量,南伽静静等着,等到他唇角微扬,略有些无奈的朝她勾了抹笑。

    “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那个笑挺有趣的,有点……你是个小孩子,所以我不和你计较的意思。

    你看,他明明知道她在介意什么,现在亡羊补牢,是不是有些晚了?

    车里开了空调,大概是配置高档,运作时的声音很安静,所以南伽听到了外头知了的叫,贴着黑色膜的玻璃车窗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南伽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伴着那一声一声的蝉鸣,她轻点着手指,并没着急去回应。

    这好像是一场耐心较量的拉锯战,谁先生气,谁就输了。

    身子前倾,她慢慢靠近着,在离他很近却又隔着分毫的距离下,南伽停了下来,鼻头微皱,她有些俏皮的歪了歪头,同样回了个笑。

    “这可不好说。”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之间就淀着各种暗潮汹涌,那样的暗潮汹涌一直延续了很久很久,可要是南伽知道,她和林楚之后的那些纠葛,或许她一开始就会后悔,不该那么犯贱的去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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