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安柔特地将长发放下来,挡住脖上引人遐思的痕迹。可颜英班上那群学生,鬼精鬼精的,又八卦得要死,即将要中考了,也不紧张忧虑,上课时嗡嗡杂杂的,交头接耳。

    本来安柔也不知道他们嘻嘻哈哈什么,数次停下来,威胁他们:如果再说话,每人抄五遍这节课所讲的方程式。

    周语庭首当其冲。

    下课后,她颠颠跑来找安柔,摇尾巴说,快中考了,能不能不抄了。

    安柔皱眉问她:“你们上课都笑什么?”

    周语庭“此地无银”地捂着嘴笑:“哪有在笑啊,老师你看错了。”

    安柔一定不定地看着她。

    周语庭犹豫半天,像是被贼人所迫的黄花大闺女,“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她的脖颈:“安老师,我们都看到了……”

    不用她说下去,安柔已经知道了。

    周语庭看到安柔脸上,难得一见地浮上了绯红。

    安柔脾气好,在学生面前却要端着架子,毕竟不能叫这群崽子欺负上她了,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吃苦。于是她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赶周语庭走。

    “快去上课,耗我办公室算什么回事。”

    周语庭反过头死乞白赖都问:“那方程式还抄不抄?”

    “今天下午放学之前交给我。快出去。”

    周语庭哀嚎一声,刚出办公室门,就被小伙伴们团团围住。

    “哎,打探到什么没有?”

    “看样子也没,还得抄方程式。”

    “我说嘛,安老师之前肯定有男朋友了,唉。”

    “你叹什么气,想师生恋啊?”

    周语庭忽然插嘴:“我知道安老师男朋友长什么样。”

    女生们追问她:“怎么样,帅不帅?”

    周语庭故作深沉地背着手,又捋捋莫须有的胡子:“照老夫多年阅无数美男经验,长得……”

    “怎么样?”

    “超级帅啊啊啊啊!我跟你说,早几个月前我就看他们俩在一块了。安老师当时那样子!真的是想扑上去又不敢你知道吧……”

    周语庭活灵活现地描述着“当时”安柔的模样,手舞足蹈,恨不得动用全身肌肉演示。

    办公室不隔音,她们聊天声音犹如猛狮过江,声势浩荡。

    安柔扶额,直想把周语庭那妮子扔下三楼。

    那位沉默寡言的数学老师看着安柔,她别过眼,与他视线对上。不知道是否错觉,安柔觉得他眼中,有几分嘲讽,有几分不屑。

    他嘲讽什么?不屑什么?

    两秒后,他目光上扬,看着进门的吴璐,又收回视线。

    “吴老师。”他喊了一声,离位,说有事找她,与吴璐复又出门。

    嘁。我谈恋爱也碍你事了?那老师眼神实在不友好,安柔心犯嘀咕,暗自腹诽。

    中午午饭时间,顾景予大摇大摆地,从大办公室里接走了安柔。

    吴璐亲热地冲安柔挥挥手:“安老师好好玩啊,正巧下午的课挺晚的。”

    转头又和李老师咬耳朵了。

    安柔低眉顺眼地挽着顾景予走了,却没落下那位数学老师不和善的视线。

    还好赶在了放学前,至少没叫周语庭一等人追来。安柔真是怕了他们。楼道里,只余鞋底与花岗石的楼梯敲击的声音,教室、办公室的学生、老师各司其职。

    安柔忽然有些怀念中学时期。至少那时,除了寻空去找顾景予,还有让自己全身心投入的事。

    转而又想到下课时的事,安柔仍有点羞赧。

    她故意拨了拨头发,小声问顾景予:“我脖子上的那些……很明显吗?”

    顾景予停下脚步,仔细严肃地端详了一番,想哄哄这天真的姑娘,还是忍俊不禁:“是‘一点丹红雪里开’。”

    安柔伸手揪他。罪魁祸首还敢笑她。她上课时甚至有几次差点没站稳。

    女生力道本就不够,她又存了撒娇的心思,顾景予笑着任她揪,揪累了,给她揉揉手就是。安柔高中时也没这样,兴许因这两人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亲密许多,她便如关久的狼崽撒了欢,闹他闹得挺起劲。

    一个周瑜一个黄盖,顾景予乐得她以此方式表达情切。

    安柔自觉无趣,悻悻松手,却又被他抓回去,一个温暖的金属圆圈滑入无名指。

    是戒指。

    大概是被他焐在兜里,焐热了。

    她心砰砰直跳。

    这么猝不及防、突如其来吗?

    顾景予给她戴上后,朝她转了转自己的手掌,一枚铂金的戒指折射着亮光。

    人还是在这栋楼的楼道里,上次,是吴璐的饭卡的卡通贴;这次,是象征两人关系的情侣戒。

    安柔抬起手来看。

    素净得很,没修饰物,仅刻了三个英文字母:GJY。

    当年所画的幼稚“纹身”,竟深深镌刻了下来。

    俗是俗,捱不过她喜欢呐。

    走出教学楼,沐浴在阳光底下,绿植盎然,清风微暖。

    顾景予挡在她眼前的身形动了动。

    安柔本以为,他要下跪求婚什么的,没想到,他只是贴近她,说了句“晚上去我家,我带你见我爸”。

    戒指戴得随意,安柔忍不住嗔他:“也没说句情话什么的,太没诚意了也。”

    “只是情侣戒而已。”顾景予摩了摩无名指,说,“情话得留在床上说才有情趣。”

    情趣……他倒是能歪曲词语涵义。

    想到要去见他父亲,她有些紧张:“我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

    总感觉穿得不正式。本来,做老师的,也不会怎么打扮。

    顾景予安她的心:“不用,我喜欢的人,就算穿麻布袋去,他也不能说声不好。”

    安柔“噗”地笑了:“你这么霸道的呀。”

    他笑着揉她的脸。

    顾景予父亲倒很是随和,不到花甲,听他说要带未来媳妇拜访,笑呵呵地准备了一桌子菜。

    安柔没准备,下午又有课,只是临时去顾家时,买了些保健品,聊表敬意。

    饭时,顾辉景问了些安柔问题,无非是,年纪多大了,在哪儿工作,家里几口人云云……安柔早准备好了,一一答复,用她的好耐心和柔声语调,博得了不少好感。

    当他问“你们不是第一次在一起了吧”时,安柔愣了愣。

    “第一次在一起”,这几个字眼,安柔想深究,可仅是字面意思,也不简单。

    那是数年前的旧事,也是只限于两人所知的秘密。

    瞟了眼顾景予。他但笑不语,示意她回答。

    她从未见过他父亲,他如何得知?自是通过自家儿子了。

    安柔想了想,组织了会语言,谨慎地说:“以前我和顾景予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去广东,就没了联系。”

    顾辉景很是精明,一下捋顺了时间线:“他去广东前,你才高中吧?早恋啊这是。”他笑着打趣,无责备的意思。

    安柔擎着筷子,不做回答。桌下却撞了撞顾景予。

    不留意,撞着桌脚了。桌子有轻微的晃荡,安柔愈发面红耳臊。顾景辉装作没发觉。

    “不晓得去年还是前年,他跟我讲说,除了他心尖尖上的女孩,谁也不娶,话里话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说要带给我看。你一来,我猜着就是你。听说,是你先追得他?姑娘,勇气可嘉呀。这小子可不好追。”

    顾景予他是早就把他俩老底兜完了啊。

    后半程,安柔仍是被动方,嗯嗯啊啊应着,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顾景予叫她抬起头来点,别把头埋碗里了。

    顾景予父亲看出姑娘害羞,又与儿子如此情投意合,便不再多言了。

    饭后,安柔自动请缨清理餐桌厨房,顾景予父亲则与老伙伴一块出外散步,很是放心这个准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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