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说起来三言两语,可从一个流浪儿到天下霸主,一个少年孤身一人追凶、隐忍、报仇,这中间有多少心酸、多少血泪,只有汤泽自己知道。
    岑琢含着泪点头:“哥,你受苦了……”
    汤泽安慰他:“这个年代,人生下来,没有不受苦的。”
    岑琢颤抖着攥住他的手。
    汤泽回握住他,低声说:“小琢,如果早知道是你……”
    如果早知道,他会把半壁江山给他,哪怕是取消染社,改称伽蓝堂,只要能换来这个弟弟,他在所不惜。
    可为什么,他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因为须弥山,那个无所不知、洞察一切的“神器”,它不许任何人在江汉提起岑琢的名字,尽管它早预见到了这个未来。
    “为什么?”岑琢昏迷这一天一夜间,汤泽问过它。
    须弥山的黑色心脏徐徐旋转着:“我有我的原因。”
    “你明知道,”汤泽怒瞪着它,“他会在我眼前中枪,而我,此时此刻会站在你面前,质问这一切!”
    “我知道,”须弥山平缓地说,“我‘看见’了,不只是此刻,还有许久以后的未来。”
    “未来……我弟弟,他好吗?”
    “为什么不先问你自己?”
    汤泽急躁地拢了拢头发:“从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自己了,我欠他,这十年,他满身的伤,我亲手把最宝贵的亲人推到了悬崖边上。”
    “那是你们的命。”
    “我拥有你,就是要逆天改命!”
    须弥山笑了,像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太贪婪,汤泽,天下和弟弟,你只能选一个。”
    汤泽没思考多久,说:“弟弟。”
    须弥山静了片刻,说:“好。”
    现在,他拥有了弟弟,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血压80/120,手心温热,“小琢,”汤泽撩起岑琢稍长的头发,“哥会用一辈子弥补你,给你最好的,让你比任何人都快乐。”
    快乐,岑琢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了逐夜凉,他还有获得快乐的可能吗?
    汤泽读懂了他眼里的落寞:“那些骗了你的人,哥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第一个就是牡丹狮子……”
    听到那几个字,岑琢慌忙抬手,他怕听,听一下就心口抽痛,汤泽看见仪器上的心跳和血压值,暗暗捏起拳头。
    “哥,你听说过曼……”曼陀罗,刹那间,岑琢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人家已经抛弃了他,他却还记着人家骗他的话,真的太贱、太傻了。
    汤泽蹙眉:“曼什么?”
    岑琢垂下眼睛:“没什么。”
    汤泽却不放心,他怕这个唯一的弟弟怪他,或是怕他,有些神经质的,连续按下呼叫器,门从外推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拎进来,是血淋淋的丁焕亮。
    四目相交的刹那,岑琢是漠然,丁焕亮是屈辱,不过一个昼夜,角色赫然对调,翻天覆地。
    汤泽走上去,扬起手,抽了丁焕亮一巴掌,他嘴角破了,扭着脖子咬紧牙关。
    一瞬间,丁焕亮想起总部大楼西门外那个刺客,他和贺非凡发迹的起点,一具挥着长钺的骨骼,他劈开它的头颅,御者舱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张英气的脸,五官和岑琢有点像。
    当时他讶异,狮子堂的刺客怎么能进入江汉,还堂而皇之地渗透进核心层,原来只是因为他和岑琢像,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
    脸上火辣辣的,丁焕亮一声不出,因为他清楚,自己只是汤泽养的一条狗,连岑琢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所以他恨,恨际遇的捉弄,恨命运的不公。
    岑琢看见他泛红的眼底,微微叹了口气:“哥,算了,让他出去吧。”
    听见这话,丁焕亮愤然瞠目,那双红眼睛像是要滴下血来,岑琢在怜悯他,怜悯是胜者对败者的蔑视,是对他全部努力最无情的践踏。
    他绷紧了身体,怀着一种锋利的阴险,在这间属于汤泽的屋子里,赐岑琢以酷刑:“社长,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始作俑者不是我,也不是下命令的你。”
    汤泽挑眉,等着他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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