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就是觉得读书不够多,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眼界也不够开阔。《盐铁论考释》印行那么久,我还没有通读过。《论衡》在你书架上放了几年,我也没有认真读过,一心只读兵书,研究地理,满以为专心用兵就行了,你劝我读书,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我太自负了。”

    蔡琰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是谁这么大本事,居然能让我的夫君如此沮丧?虞仲翔?”

    周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伯符。”

    “伯符?”

    “嗯,他倒没有说什么,只是我觉得追不上他的步伐。我本来以为拿下益州就能证明我自己的能力。可是你知道吗,他已经在考虑十年之后的事。”

    “十年之后?”

    周瑜把孙策要让蔡瑁出海寻金的事说了一遍,蔡琰静静地听着,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舱门被推开,墨香端着夜宵走了进来,两碗粥,两碟小菜,散发着温暖的香气。墨香腰肢一扭,用翘臀将舱门关上,笑道:“将军,夫人,吃东西了。这可是我向尹夫人求来的方子,里面放了不少好东西,小火熬出来的。”

    周瑜接过墨香端过来的碗,闻了一下,连声称赞。“好香。”

    墨香咯咯地的笑了起来,一双杏眼中全是星星。蔡琰也接过粥,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瞋了墨香一眼。墨香红了脸,扭着身子站在一旁。周瑜将案端到床上,和蔡琰偏腿而坐,有滋有味的喝起粥来。一碗粥喝完,寒气全消,脸色也红润起来。他吃得快,抹了嘴,净了手,盘腿坐在一旁,拿起蔡琰放在一边的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眼前有点晕。

    “这是什么文字,古怪得很。”

    “天竺的梵文。”蔡琰也喝完了粥,将碗交给墨香。“你知道为什么伯符让我研习西域、天竺文字吗?”

    周瑜微怔。“是……为了我?”

    “研习异域文字是一门艰辛的学问,从开始涉及到有所成就,非十年不能见效,这十年之内,我的研习所得都不太可能为外人所知,只有你可以及时了解。对我来说,这是一门学问。对你来说,这是了解西域、天竺的机会。将来对外征伐,你自然就是最佳人选。”

    周瑜倒吸一口冷气,用力一拍额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开始也没想到,但后来了解了一些天竺的地理,得知天竺在益州西南,地形与益州、荆州南部的丛林有几分相似,我才有所领悟。我只是有些疑惑,是他早就知道这一点这才作此安排,还是巧合?不过有一点确凿无疑,他对你的期望绝不仅仅是益州。公瑾,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十年之后也不过而立之年,你有充足的时间建功立业,为什么要着急呢?”

    周瑜惭愧地笑了笑。“是啊,我确实有点急。”

    “你急什么?你看看身边同龄人,伯符之外,谁的功业能超过你?还是说你就是想和他争高下?”

    周瑜抬起头,看着蔡琰,似笑非笑。“我不可以和他争么?”

    “不可以。”蔡琰摇摇头。“一来你们是君臣,臣与君争高下,易生狂悖之心;二来你们是知己,知己之间更宜互相扶持,取长补短,而不应该互相争锋,争则生妒,久必生隙;三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能指望什么都比他强。你精通音律,他可曾在这方面下功夫,与你争高低?”

    周瑜一声轻叹,伸手搂着蔡琰的肩膀。“你说得对,不过说得不全。”

    蔡琰吐吐舌头。“请夫君指正。”

    “我再优秀,终究是人才。他不同,他是天才。”周瑜低下头,在蔡琰额上亲了一下。“即使再优秀的人才也不能和天才争,否则就是自取其辱。荀公达能向虞仲翔俯首,我为什么不能向伯符俯首?”

    “荀公达向虞仲翔俯首?这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周瑜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虞仲翔文武兼备,五世传易,这样的人也要向伯符俯首,我又怎么能不自量力,欲与伯符比高下。昭姬,你以后要多提醒我,免得我想岔了,犯错而不自知。”

    “人皆有迷时,即使是圣人也在所难免。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时时警醒就是了。”蔡琰沉吟片刻,起身下床,赤着脚,走到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卷书,又快步回到床上。周瑜将她抱起,用被子盖好。“什么书,这么急,非得自己去拿?”

    “虞仲翔注的《天下至道谈》,伯符转交的,我本来没打算理那个狂徒,既然你都说他是天才了,我总不能让天才的大作明珠蒙尘,看看他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说不定有所启发。”蔡琰瞥了周瑜一眼,突然脸红了。“我虽然不希望你和伯符争高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见贤思齐,在养生术上多下点功夫。丛林中瘴气多,如果正气不充,邪气入侵,会有身体有所伤害。丛林战中短兵相接,变生肘腋是常有的事,对个人武艺也有很高的要求。”

    她抿了抿嘴唇,将被子拉高了些,挡住大半张脸,一双妙目眨了眨。

    周瑜怦然心动,转头看向墨香。墨香心领神会,红着脸,端起食案,转身出舱,顺手带上了舱门。

    第1626章 可怜白发生

    荀彧披着头发,穿着宽大的衣服,靠着凭几,坐在窗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窗照了进来,窗棱的影子落在他的脸,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被分成了好几格,有明有暗。他缓缓移动了一下,将自己的一只眼睛落在阳光中,另一只眼睛落在阴影中。即使闭着眼睛,这种一明一暗的感觉也让他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站在悬崖边,一只脚悬空,只剩一只脚站在实地,山风呼啸,他摇摇晃晃,在安全与危险之间来回摇摆,明知很危险,却又欲罢不能。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唐夫人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过来。按着刀站在门口的鲍出躬身施礼,唐夫人抬手示意鲍出免礼,又指了指屋内。鲍出点点头,低声说道:“令君一个人在里面,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你下去休息一会儿吧。”唐夫人说道。

    鲍出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脚下却一动不动。这时,屋里传来荀彧的声音。“文才,你去准备一下,戍时回宫。”

    “喏。”鲍出应了一声,又向唐夫人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唐夫人示意两个侍女站在外面,自己进了屋,看了一眼窗下闭着眼睛假寐的荀彧,嘴角露出微笑。她轻手轻脚地来到荀彧身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案上的文书。

    “又有坏消息来了?”

    荀彧睁开眼睛,点点头,随即又笑了笑。“也不算太坏。孙策忙着恢复生产,整顿荆州世家,暂时没有对关中用兵的计划。如果能谈得拢,我们还有几年机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这样,让人好担心。”

    荀彧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钟元常真够朋友,这么好的书房就送给我了,看来写碑文真是一个不错的生意。也许我也应该练练书法,将来归隐还有一技谋生,不至于困顿。”

    唐夫人转身看了看书房,嘴角露出苦笑。钟繇的书房不大,但确实很舒服。这院子的主人原本应该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装饰不算华丽,却很考究,地板下面还铺设了陶管,与厨房相通,厨房烧火时,热气沿着陶管流过,可以加热地板,如果舍得花钱,灶上的火不熄,即使是寒冬腊月,穿单衣也不冷。当天气暖和,阳光好的时候,坐在这琉璃窗下晒太阳,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今天荀彧休沐,她让奴仆烧了很多水供荀彧沐浴,顺便加热书房。荀彧沐浴完,坐在窗下晒太阳,等着头发干,从中午一直坐到现在,是他难得的放松时刻,却被这南阳来的消息扫了兴。荀彧说得很轻松,但背后却透着深深的无奈。还有几年机会,几年之后呢?他没有说,却说要练习书法,准备归隐之后写碑文谋生,自然意味着没有机会了。

    “究竟是什么消息?”

    荀彧转头看向案上的文书,挑了挑下巴,示意唐夫人自己看。唐夫人却不去取,转身跪坐在荀彧身后,从头上取下梳子,为荀彧梳理头发。日已偏西,荀彧很快就要回宫了,她要将他的头发扎好,让他精神抖擞,光鲜整洁的去宫里。这样的事原本可以由侍女来做,但唐夫人不让别人插手,亲力亲为。

    “你说给我听,我喜欢听你说话。”

    “我在宫里说得太多了,回家想歇歇。”

    “宫里的话真真假假,勾心斗角,太累。现在是在家里,你不用那么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荀彧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好吧,我说给你听。你知道么,最近荆州很热闹,首先是有两桩婚事,一是周瑜迎娶蔡琰,一是庞统迎取张子夫,周瑜和庞统都是孙策的心腹,所以孙策从汝南赶到荆州参加婚礼。在此之间,他参加到了讲武堂的毕业典礼,发表了一篇鸿论,提出一个三重境,后来蔡琰写成一篇文章,叫《士论》。这篇文章很有意思,我念给你听啊。”

    荀彧稍微回忆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念了起来。“士者,通古今,辨然否,志于道,任于事,为四民之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秉天地正气……”

    唐夫人默不作声,不紧不慢地梳着头,眼神中却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牛角梳滑过荀彧的头发,刮下一团团的落发,她不动声色的将落发握在手心,藏在袖子里。荀彧刚过而立之年,头发原本乌黑浓密,几年下来,他的头发渐渐失去了光泽,每一次洗头都会掉很多头发,时不时的还会生出几根白发。她每次见到白发都会拔去,但每次为荀彧梳头都会发现新的白发,而且越来越多,拔不胜拔。

    “……以性论,才分文武,或文采斐然为文士,或勇冠三军为武士。以命论,人有男女,或阳刚昂扬为男士,或温婉贤良为女士。你听这句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唐夫人回过神来,顺口应了一声:“是啊,真的不错。”

    “是的,真的不错,天下女子看到这篇文章都会觉得开心。”荀彧笑了一声:“你说这孙伯符究竟师从何人,这些奇怪的想法从何而生?他出身武夫,重提尚武之风,将武人纳为武士还可以理解,振兴工商,将工匠和商人列为士也勉强说得通,可是称女子为士,与男子并列,这样的想法简直是闻所未闻。可是仔细想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他高明。想想他之前让蔡琰主持幼稚园,让黄月英、秦罗主持木学堂,原本以为只是少年意气,任性妄为,现在才知道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哪里像是一个少年的想法,就算是谋国老臣也未必能提出这样的建议……”

    听了荀彧的评论,唐夫人这才知道荀彧刚才问她的问题是什么,不免心生后悔。可是仔细听荀彧的口气,似乎他并不为此生气,反倒对这篇《士论》极为推崇。她静下心来,听荀彧解说,也觉得这个主意高明之至。天下人非男则女,女子的数量几乎与男子相当,庶民就不说了,女子本来就和男子区别不大,种地、服役,男子能做的,她们几乎都能做。反倒是权贵女子,衣食无忧,也能读书识字,却不能和男子一样出仕为官,只能说些家常里短,争宠生妒。如果让她们也有机会做些,不知道要少多少是非。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有想到,却让孙策这样一个少年武夫先做了?

    第1627章 拦路虎

    荀彧没听到唐夫人的反应,仰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出神,不禁笑了一声。“想什么呢,后悔了?”

    唐夫人白了荀彧一眼,嗔道:“又胡说,我后悔什么?是你后悔了吧。”

    “如果你没有来长安,留在颍川,也许现在就能被人称为女士了。以你的聪明,唐家也不会……”荀彧忽然停住,没有再说下去。唐夫人笑了一声:“我在颍川也没用,不是被他们逼着改嫁,就是被逼死。孙策不抓他们,我也会举报他们。”

    荀彧苦笑。颍川世家响应荀衍和麹义,被孙策抓起来关在郡县的牢狱里,报告已经送到朝廷,朝廷却无法处理。说他们有罪,让孙策杀人,这肯定是不行。说他们无罪,让孙策放人,那肯定也不行。朝廷进退两难,只能像处理郭异等人一样先拖着。但颍川世家在朝中的人不能看着家人被关、家产被夺而无动于衷,他们不断向天子施压,要求朝廷出面处理这件事。因为负责联络的荀衍是荀彧的兄长,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荀彧,要求他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唐夫人的父兄也在其中,但她从来没有提过一句,虽然荀彧知道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绝情,她只是知道荀彧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说也无益,徒增烦恼。

    “别在意那些老朽,他们无路可去,除了嚷嚷两句,翻不了天的。”

    “嚷嚷两句,也让人烦啊,何况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老朽。”荀彧一声长叹,连背文章的兴致都没有了。他闭上眼睛,仰着头,嘴角挂着浅笑,看起来却只有苦涩。唐夫人见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荀彧的难处。“你想效仿?”

    “嗯,关中人口不足,工坊缺少人手,无法正常运转。如果能像南阳一样让女子进工坊做事,可以缓解人手不足的问题。况且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们无法隐瞒,一旦那些百姓知道了南阳的情况,不知道多少人要离开,关中就真成了荒野了。可是……”

    荀彧咂了咂嘴,没有往下再说。他越想越绝望。关中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守旧的大臣。虽然这些人大多手中无权,但他们的影响力还在。孙策势大,朝廷需要袁谭来制衡孙策,不能问责袁绍、王允等人,让这些人逃过了一劫,留下了隐患。尤其是孔融。

    孔融刚到长安不久,却在长安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来孔融是孔子后裔,身份与众不同;二来孔融本人少年成名,三十年前还是一个儿童的时候就得到名士李膺的赞许,在士林中的名望无人可及。他从青州赶到长安来,无疑是人心思汉的强有力证明。他本人也的确对大汉忠心耿耿,与天子见面时痛哭流涕,如丧考妣,天子感激他的忠义,任命他为少府,有事常向他请教。孔融也直言不讳,每次都引经据典,为天子出谋划策。

    不过他的博学很快就让他成了麻烦。对长安的一切,他都看不惯,都要提出批评意见。偏偏他的学问又好,没人能辩得过他,就连荀彧也无法说服他——作为新政的推行者,荀彧受到的批评最多,他已经成了孔融口中的始作俑者,而荀彧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是为孔融诟病。在他看来,荀彧就是伪君子,整个荀家都是投机者,荀彧到长安来就祸乱朝政的,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荀彧无法辩驳,只能表示沉默,从此也对孔融敬而远之。今天迟迟没有回宫,潜意识里就有不想见到孔融的意思。

    “办法其实还是有的。”唐夫人忽然笑道。

    “夫人有什么办法?”

    “其实看重男女之别的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普通百姓生计就困难,有几家能让女人闲在家里的?男人能做的,女人大多能做,女人能做的,男人未必做得了,所以普通百姓家里女人当家的并不少见,有些泼辣的女子是你想象不到的。从地域来说,边郡又比内地看得开,我听吕小环说,边地女子放牧、种地,样样都干,哪能在乎什么男尊女卑,男外女内,胡人打来了,女人提刀上阵的数不胜数,所以真正在乎男女之别的就是那些老朽而已。”

    荀彧静静地听着。

    “如今关中形势艰难,人口不足,如果朝廷也像南阳一样提倡男女平等,除了那些老朽之外,没几个人会反对。他们反对也没关系,朝廷不是没钱么,把他们的俸禄都停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糊口。不想干的,想去哪儿随他们的便,正好腾出官职来安排其他人。你觉得他们还有地方去吗?一群废物。”

    荀彧哑然失笑。“你接着说。”

    “陛下要西征,凉州士族的支持是关键,把那些老朽赶走,正好征辟一些凉州籍的士族任职。凉州人的男女之别没那么严重,再加上官职诱惑,他们很容易接受这种想法。如果能从凉州挑几个才能出众的女子任职,甚至挑几个才德与容貌兼备的女子入宫,对陛下抢占凉州也有帮助。我觉得,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和羌人、鲜卑人谈判,只要他们愿意支持陛下,就可以和他们和亲,可以把公主嫁到各个部落做夫人,陛下也可以迎娶各族的女子。那么多宗室齐聚长安,挑几个女子封为公主,与各族和亲,又不是什么难事,陛下身边也有了女人,子嗣也不用担心了。”

    荀彧睁开了眼睛。“那要是陛下与胡女生了孩子,将来继位,大汉皇帝岂不成了胡种?”

    “你啊……”唐夫人为荀彧挽好头发,点点荀彧的鼻子。“神农氏姓什么?姓姜啊。什么是姜?羌女为姜,神农氏就是羌人。”

    荀彧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谁说的?这不是诽谤圣人嘛。”

    唐夫人笑了。“好吧,我们不说羌人。那你说,荆州人是不是蛮夷,扬州人是不是蛮夷?荆州是荆蛮,扬州是百越,他们都是蛮夷吧?交州人就更不用说了。真要往上数啊,在孔圣人那个时候,如今的大汉十三州至少有一半是蛮夷,难道现在要把他们都赶出去?”

    荀彧无言以对,斜睨着唐夫人,哭笑不得。“夫人最近谈锋甚健,学问大涨啊。不知道最近都遇到了什么高人,读了哪些书,能不能让我也涨涨见识?”

    “书有很多,南阳郡学的文章我收了七八十篇,你想看,可以让你带回宫去慢慢看。不过,你要留下来吃晚饭,明天早上再进宫。”唐夫人扬扬眉,脸上泛起羞红。“你还有事没做呢。”

    荀彧恍然大悟,拍拍额头,笑着摇摇手。“是我忘了。不过我今天必须回宫,情况紧急,要尽快让联上知道,商量对策。你看,我马上就要走了……”

    “那就别说那么多废话,浪费时间了。”唐夫人提起衣摆,跨坐在荀彧腿上,双手抱着荀彧的脸,媚眼如丝。“我得了一本奇书,想和你一起探讨一下,你说可好?”

    荀彧哭笑不得。“夫人,什么样的书……”

    唐夫人靠了过来,用火热的唇将荀彧的嘴堵住,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个书名。

    ……

    尚书台。

    天子脚下生风,快步走入,当值的尚书卫觊等人连忙起身施礼。天子四下看了看。“令君还没来?”

    卫觊说道:“回禀陛下,令君还没来,要不要派人去请一下?”

    天子皱着眉,沉吟片刻。“算了,令君做事一向稳妥,既然未来,必然是有事耽搁了,催也没用。”说完,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字仲道?”

    “正是,舍弟仲道,不过已经亡故数年,无缘得见天颜。”

    天子点了点头。“能有陈留蔡氏结婚姻,河东卫氏必有过人之处。你的书法精妙、文采风流,令弟想必也是俊秀,可惜天不假年。河东卫氏名门之后,诗书传家,除了你们兄弟之外,还有什么人才可以引荐给朕的,可以拟个名册来。”

    “唯!”卫觊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致谢。天子点点头,又对其他尚书说道:“你们也一样,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但有人才,不必拘于门户、年资,朕必酌情擢用。”

    “唯!陛下英明,臣等恭领圣意。”尚书们纷纷行礼,感激涕零。

    天子点点头,转身出门,刚下台阶,便看到荀彧从远处走来,脚下生风。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手里各提着一个书箱。天子站定,嘴角微挑。荀彧看到天子站在门口,连忙赶上几步,躬身行礼。天子笑道:“令君迟迟未归,归来又是满面春风,是找到什么好书了吗?”

    荀彧满面通红,神情窘迫。天子见状,心中疑惑,吸了吸鼻子。“什么味?令君今天做了些什么,体香这么浓烈?”

    荀彧想起书房里的那一幕,无地自容。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荒唐的一件事,既有些心慌,却又说不出的畅快,就像他早就想这么做却一直不敢,今天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一样。他来得匆忙,没能再次沐浴清洁,现在被天子闻出有异,顿时心虚。“呃……来迟了,刚才跑得有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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