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金脊铁甲?”孟德的脸色都略微变了一变,“那可是都校才能穿的!”

    “胜捷军有钱啊,指挥使以上的官将,大半都有这种铠甲了。”楚天涯有意和孟德闲聊让他放松一些,因此轻松自如的道,“只要七哥喜欢,等过几天小弟回了太原,就让人把那副铠甲给七哥送来。”

    “哈哈,说句实话,涂金脊铁甲是我等山寨之人梦寐以求的上上之品,那便多谢兄弟了!”孟德也不客气,笑道,“兄弟你真是成大事之人哪,如此生死危急的关头,你还能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都要去拼命了,其实我也紧张。”楚天涯笑道,“但转念一想,不就是死么,我自从来到这世上,也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了!”

    “哈哈!”孟德和旁边的汉子们听了都大笑起来。

    方才还紧张肃杀的凝重气氛,顿时舒缓了不少。

    楚天涯满意的微笑,心说,这样的精神面貌才好。要是一会儿出寨的时候,人人一脸杀气、个个怒目眦牙,张独眼的警惕心就会空前拔高。这也算是我以前办案积累的经验吧,从犯罪心理学上讲,如果身边有两个以上的人对你过分的注意或是相当的怨恨,就算他不说话、不做表情,也是可以感觉到的。比喻我和警队的兄弟们扮作便衣的时候,如果太过紧张与专注,被监视的贼匪就会有所查觉,从而平添未知的变数使得案情变得复杂棘手。

    人的第六感,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相当奇妙的。在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往往这样的细节,就会决定成败!

    此刻,萧玲珑仍是站在原处,几乎从来就没有挪动过一步。

    张独眼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大声道:“郡主起得好早啊!”

    萧玲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冷笑,暗道:人模狗样的,还学人披铠上甲。土匪就是土匪,再如何装扮也是上不得台面!

    张独眼走近前来,仰头看了一眼青云堡的城头上,嬉皮笑脸的道:“郡主,一大清早的你为何站在这里,连早饭都不吃呀?我备了上好的酒肉,你却不来与我共享。”

    “我嫌脏。”萧玲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啊?……我,我三天前才洗了澡的!”张独眼一愣神,还在自己身上嗅了几下,“没味儿啊!”

    萧玲珑越发恶心,捂着口鼻自己朝旁边挪了几步,“你离我远点!!”

    “嘿嘿,等成了亲,你就不会嫌弃我了。”张独眼没皮没脸的笑了一阵,走上了新搭的结义台。小喽罗搬来了一张虎皮大椅,他大喇喇的坐了上去,一挥手,“去,叫孟老七带人出来献降了,还缩在龟壳里,等着过年吗?!”

    萧玲珑顿时心里紧了一紧,皱了下眉头,她强忍着恶心也走上了结义台,并站到了张独眼的身边。

    张独眼心中一激灵:这小娘们不是嫌弃我吗,却还站得离我这么近?莫不是等着要偷袭我?

    心念一动,张独眼伸手就朝萧玲珑的手摸去——“哎呀,郡主你这手真是又白又嫩呀,就跟刚出生的小羊羔儿似的!”

    “刷——”

    一道寒光,一声哧响!

    众喽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张独眼已是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我干!”

    再看他手背上,已是多了一条血痕!

    萧玲珑手中握了一把带血丝的短匕,冷冷的看着张独眼,“我警告过你的。若非是为了眼前大事我手下留情,现在你这爪子早该是落到了地上!”

    张独眼何时受过这种挑衅与欺辱,此时心中震怒无比。但他非但没怒,反而嘿嘿的笑,然后他伸出舌头在自己的手背上一寸一寸慢慢的舔了过去,那只独眼一直淫猥不堪的死盯着萧玲珑,直到将手背上的血全舔了干净,并吞进了肚里。

    “味道不错,郡主要不要尝尝?”张独眼咧嘴的怪笑道。

    萧玲珑心里一阵发毛,都快要吐了,连忙站得离张独眼远了几步。

    张独眼冷笑不迭,暗道:跟我耍心眼?你还嫩!

    这时,张独眼派出的小头领,跑到了青云寨大门前大声的喊了几通话。过了一会儿,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楚天涯先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萧玲珑看着楚天涯一步步的走近,表情千变万化,甚是复杂。

    张独眼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椅上,时时的斜瞟一眼萧玲珑,冷笑不迭。他心里就在幻想着,一会儿定要当着萧玲珑的面将那个姓楚的小白脸弄死!……不对,就这么弄死太便宜他了;非得是狠狠的折磨一顿,然后活活的榨成了肉泥来烙饼,逼着萧玲珑也吃上几块他的臭肉,那她也就不会嫌弃我了!

    此时楚天涯已经走上结义台站在了张独眼的面前,面带微笑的抱拳拜了一拜,“张寨主好信用,果然撤走了兵马!孟寨主派我来问,是否今日就在此地,与张寨主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那不废话么,你以为我夫人搭这台子,是要请你们看戏啊?”张独眼故意将‘夫人’二字说得极重,都没正眼去瞧楚天涯,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那条冒血新伤,慢条斯礼的傲慢道,“别瞎耽误工夫了,先让孟老七带着手下人一起出来投降吧!”

    “好。”楚天涯也不多说,微然的笑了一笑转身就走。

    萧玲珑也没插言。只不过,自从楚天涯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再没有离开过楚天涯的脸和眼睛。可是,楚天涯一共只看了她两眼,便是上台子的时候,和转身下台子的时候。

    仅此两眼对视也无只言片语,萧玲珑原本紧张且忐忑的心中,却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莫名的安稳了许多。她不由得暗暗心惊:眼看着就要生死博杀了,这家伙怎么会如此的轻松淡然?非但是满面春风谈笑自若,他连眼神里都没有半点惊悸与慌乱。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仿佛都踏实了许多……真是个怪人!

    此时楚天涯已经折回了堡中,对孟德道:“七哥,咱们得出去了——兄弟们,都轻松一点,张独眼全无防备,此战我们必胜!”

    “好、好!”众人无不应诺,信心顿时大增。

    片刻后,楚天涯与孟德领头,带着一千名手无寸铁的丁壮,陆续走出青云堡。

    看着洞开的大寨门和孟德等人走过来,张独眼的表情凝重肃杀了几许,一只手也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虎皮大椅的扶手。他身边的头领喽罗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好些人暗暗的握住了刀剑。

    “张寨主,你害怕啊?”萧玲珑突然道。

    张独眼没来由的打了个颤,突然笑道:“怕?我怕什么?不就是放点血喝血酒吗?我这伤口都有了,不用割新的了。”

    “那你为何做出一副紧张兮兮的孬种样?”萧玲珑冷笑不迭,不再理他。

    张独眼被她一句话就堵了个够呛,心里直冒火:直娘贼,居然被这娘们小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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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近身刺魔

    青云堡寨门,离结义台约有一百步的距离。楚天涯与孟德从寨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每迈出一步,都感觉身上承受的压力沉重了一分。

    并非是他们胆怯、害怕了。而是此间的气氛正渐渐变得紧张与凝重,仿佛空气中都多了一股压抑的力道。张独眼带来的这七八百名和尚洞首领与喽罗,没有一个不是冷血暴戾的主,杀人就跟杀鸡一样,丝毫不带眨眼。

    眼下这七八百名冷血狂汉,就如同屠夫一样齐刷刷的瞪着楚天涯与孟德等人,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这情形,丝毫不像是两方会盟和解,而像是一方走上枭首刑台,另一方全是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孟德远远瞅见了坐在台上的张独眼,恨得牙痒痒,低声道:“兄弟,张独眼这厮太奸滑了!明明说好我们都上缴兵器,他却让手下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喽罗,个个都带了兵器。还有,他今天身上穿了甲胄,全身要害都在保护之中。更兼这厮力大如牛彪勇无比,我们却仅有近身短匕,越难将他一击毙杀了。”

    楚天涯微微一笑,“再怎么捂得严实,他那没戴眼罩的蛤蟆眼却是无处可藏。”

    “兄弟聪明,就先扎瞎他眼睛!”

    楚天涯放眼四看,又道:“四周太过安静了,连鸟叫都没有。山林之内必有埋伏。我们的时间极短,一但动手,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否则,受伤的野兽反而更加凶残!”

    “没说的,拼了!”

    张独眼看着楚天涯与孟德等人走过来,那只蛤蟆眼里冷光溢溢,死死的盯着他们就没挪开过眼睛。待他们走到结义台前二十步时,张独眼突然站了起来大叫一声——“站住!”

    他身旁的那些首领喽罗们的神经早已是高度紧张,这时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全都拔出了刀来。那边孟德等人也闻声站定,纷纷下意识的摸向了藏兵刃的地方。

    “哈、哈哈哈!”张独眼张狂的放声大笑,“果然个个身藏兵刃!”

    此言一出,楚天涯的脸色都白了一分:太狡诈了!

    “姓楚的!”张独眼雷霆大喝,拔起腰上的那柄环首大刀往结义台上一插,怒吼道,“这究竟是结义台,还是断头台?——你们个个身藏兵刃而出,是何居心!”

    站在张独眼身后的萧玲珑,手心里捏着一把飞刀,都快要将手勒破皮流出血来,心神也是紧张到了极致,都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她上下打量站在自己三五步开外的张独眼,整个后背全被甲胄包裹得严严实实,这飞刀若是打出,就算能伤他也难以一击毙命!

    “如何是好?”一时间,原本做好了偷袭准备的萧玲珑,也是惊恼焦急起来。

    “众兄弟,不要紧张!”楚天涯抬起双手大声道,“张寨主喜好诙谐,跟咱们开了个小玩笑!——张寨主,你这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啊!你看看咱们,个个赤手空拳的出来;你身边的兄弟,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不短于三尺!借用张寨主的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难不成我们还能凭着这些割肉的小匕首,来与张寨主的开山大刀相搏不成?”

    说罢,楚天涯就拔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匕在手上拍了拍,信手就扔到了一边。

    孟德等人咬了咬牙,也纷纷拿出了藏着的短匕利刃,扔到了一边。

    “哈哈!”张独眼猖狂的大笑起来,“好一张如簧的巧嘴啊!说得好、说得好——兄弟们,都把家伙收起来,可别吓坏了咱们的好朋友!”

    张独眼也想得周全,要是现在这样就打了起来,孟德等人大可以往回跑,将寨门一关就今天就算完事了。先诈一诈他们卸去了暗藏的兵器,真要打起来便轻松多了!

    众山贼闻言,也便都放下了刀子。剑拔弩张一触及发的气氛,稍有缓合。

    楚天涯的额角,已是冷汗湿了一片。看看站在对面的张独眼,还有二十步的距离——现在自己人已经扔掉了唯一的护身兵器;一但打起来,胜算又低了很多!但是为了争取缩短这二十步的距离,给予张独眼近身一击,这个牺牲已是再所难免!

    “好了,孟老七,楚天涯,你们过来吧!”张独眼故作轻松与大度的笑道,“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紧张。和你们一起出来的其他兄弟们,就都站在那里观礼好了!”

    此言一出,楚天涯与孟德等人又在心中大骂起来:好你个狡猾的张独眼,只叫我们二人上前,其他人却留在二十步开外;你的身边,却围得像铁桶似的站了七八百人——就算我们一击得手,也势必陷入你的重围之中,最好的结果,也是玉石俱焚!

    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楚天涯便与孟德,朝结义台走来。其他的青云堡丁壮,被一群执刀拿枪的山山贼围起的人墙,挡在了外围,只能踮起脚来看到结义台上的情况。

    楚天涯和孟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了结义台。张独眼始终像一头猎食的饿虎,独眼一眨不眨的逼视着他们走近。

    萧玲珑在深呼吸,好歹让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

    “张寨主,我们来了。”楚天涯抱拳对张独眼拜了一拜,脸上仍是那种柔和且轻松的微笑,说道,“这位便是孟寨主,想必张寨主也不是陌生,便不用在下来介绍了吧?”

    孟德上前一步,冷冷一笑也抱了一拳。

    “好说、好说。”张独眼懒洋洋的从虎皮大椅上起了身,还咧着嘴笑,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二人,瓮声道,“不错,都很有胆识。我张某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像你们这样有种的人。”

    “张寨主说笑了。”楚天涯淡然笑道,“今天是和尚洞与青云堡和解的日子,也是二位寨主义结金兰的好日子。楚某,先行恭贺了!”

    张独眼嘿嘿的笑,将手一抬——“请!”

    便要孟德和他并肩站到香台之前。

    “张兄请!”孟德也不含糊,大抬一步上前就和他并肩站着了。

    相比之下,张独眼就如同一头成年黑熊,他的身形足足比孟德大了一圈,个头也要高了大半个头。

    此时,楚天涯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看一眼旁边的萧玲珑,她的脸都已有些因为紧张而泛红,右手的拳头都握得关节发白了。

    这时,一名小喽罗捧着一个托盘过来,盘上放了一壶酒、两个碗和两把匕首,便是让张、孟二人用来歃血的。

    “孟老七,咱们两方人马斗了这么多年,各有伤亡无数。”张独眼好整以暇的悠然道,“本来呢,张某身负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但为了咱们自家的兄弟们着想,我愿与你今日和解并结为兄弟,从此两方罢斗!”

    “张兄好义气。这青云堡本就是你的祖业,现在还给你也是应当。自打今日起,孟德愿为张兄牵马坠镫,只求张兄能善待青云堡的老幼妇人。”

    这两人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空话与废话,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打鼓并蓄势待发。

    张独眼想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孟德和这群没了兵器的待宰羊羔,占领青云堡的大门,不让他们再把寨门落下。如果一击不成就会打草惊蛇陷入混战,这寨门极有可能关上。

    孟德想的更是简单,就瞅着他的喉节和那只蛤蟆眼,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招式与下一步应变,以期一击必中!

    “二位寨主,请歃血饮酒!”小喽罗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抖了。

    “你抖什么啊,没出息!”张独眼大咧咧的伸出手,就要去拿那盘子上的匕首。孟德心中一紧,也赶紧伸出手要去拿另外一把匕首。

    “慢!”一旁的楚天涯突然大叫了一声。

    在场众人的神经都已是十分紧张,这时全都整齐的周身一震,禁不住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嚷什么!”张独眼也被吓了一弹,缩回手后恼火的喝道。

    楚天涯走上前来,站在了孟德与张独眼的中间,笑道:“此等重大的礼仪,岂能没人主持程序?楚某好歹是个中间人,便由我来主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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