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浅芜乐颠颠道:“我回忆起来了,我知道其中的窍了!因为油的密度小,浮在了醋上,并且形成一致密层,使醋分子挥发不出来,所以人闻不到酸味儿!又因醋的沸点比油低,最先翻腾的其实是醋,醋里的空气化成气泡往上排出,所以造成了油层翻滚的假象。油还远远没滚开,当然不会烫伤人了!等贾语博伸手进去的时候,底层醋里的空气已经蒸没了,这时全是油在翻滚,还不炸成了猪蹄啊!”

    东方碧仁听得半是明白,半是糊涂,皱起好看的眉问道:“怎那么多新鲜生僻的词?”

    “这是物理与化学的综合,道理很浅显的,只是你们古人不懂,连九元老也只是在拿贾语博做实验品!”薛浅芜甩着头,想了想又道:“我给你打个比方,假设咱俩被太白金星那老道儿,弄到了八卦炉里,炉底三味真火烧着!你在下面垫着,我在你的身上趴着!你的君子正气散发不出,因为被我的邪气层挡着了!一开始的时候,三味真火直接烧的是你,所以就算有人摸我,也感觉不到热!当你化成了水,变成气儿蒸走,我也慢慢融化成浆,有人再来摸我,肯定会被烫伤!一切的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这后面的,东方碧仁算是懂了,笑着说道:“还是通俗形象的好!只是……别太那个行吗?我能容许,你在我的身上趴着,却不能忍,有人过来摸你!”

    薛浅芜嘿嘿一笑:“比喻而已,你别在意!把我这个女主,换成小三小四,所表达的意思,还不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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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语博只是手掌烧伤,在九元老的药物镇静下,情绪趋向平稳,神智也恢复了。九元老拍拍他道:“好好歇着吧,恭喜你过了两关。”

    贾语博的眼皮沉沉,想哭却没有泪,想笑却咧不开嘴,只剩了半口气,要死不活躺在那里。苏喜儿守在旁边,一刻也不离开。她亦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但她为贾语博在支撑着。

    花官节的第三天到了,薛浅芜问东方碧仁:“你猜今天会有什么招儿?”

    “你都不知,我怎猜得出来?”东方碧仁瞄她一眼。

    “又是这句!都成你的挡箭牌了!”薛浅芜气得鼓起了脸,转过身道:“不理你了!”

    东方碧仁抬步就走:“那我一人去了!”

    薛浅芜一看急了,追着他道:“你就不知,我是闹着玩儿的!跟谁生气,还能气你不成!”

    东方碧仁笑着回头,搂着她的脖子道:“逗你玩的,你也当真?我敢撇下你啊?”

    薛浅芜从他话里,体味到了浓浓的爱意,不禁傻傻展颜,笑成了皱巴巴的一朵花儿。

    东方碧仁说道:“贾语博的手被烫成那样,就算擦了药膏,估计日后也成半残废了。今天这最后一关,定然更不好过。”

    “再凶险些,还不把他吓成精神病了?”薛浅芜道:“你看他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

    “那也更改不了。”东方碧仁道了一句。

    来到场地,两人远远躲在树上,瞧见那九元老带着贾氏夫妇,已经来了。

    贾语博的左手,被白布缠裹了个严实,看着神情萎靡靡弱绵绵的,像个重病号似的。

    奇怪的是,这次没见到朱柭散。整个场地,也没见多出了什么道具。薛浅芜悄悄道:“猪瘪三呢?他可不是省油的灯,竟会不来看热闹吗?”

    “咱们盯得牢些!不管怎样,都得当心,绝不许他偷袭。”东方碧仁交待她道。

    九元老扫了一眼现场,问出一句:“见过大风起兮,鹅毛飘飞上天的情景吗?”

    众人怔了一怔,参差不齐地道:“哪能没见过!转瞬就被刮得不见影了……”

    九元老淡笑道:“今天最后一关,乃是三连环!待会儿自见分晓。”

    三连环?太恐怖了。苏喜儿的心通通直跳,紧紧拉着贾语博道:“提住劲儿!这次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磨磨蹭蹭殆误时机了!一定要当机立断!”

    贾语博想说什么,硬是没挤出来音儿。

    九元老就地坐了下来,围成了一个圈,个个神情禀肃,忽听九重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传来:“请新府衙站到圈内!”

    苏喜儿松开了手,贾语博拖着灌铅的腿,步步艰难走到他们中间,带着哭音说道:“我的手不能动,身体也虚得很,抖胆恳求诸元老们体念!”

    为首元老闭着眼道:“经过了这三关,你的韧性就出来了!日后无论遭到什么不测,都不可能比这更可怕。”

    在贾语博的恍惚无措中,九元老运起了功,九道力量汇合,形成一股气势磅礡的旋风。贾语博像片树叶子一样,被卷上了高空。

    沙土石屑,包括那片地上的草,都随着卷起来了,直挟杂着贾语博飞上天去!

    黑色人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见了。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刮到哪儿去了?这落下来,还不得活活摔死!

    风声弱了很多,众人仰脸望去,只见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峰尖上,不知几时架起了一道铁链。贾语博的身子,如软面条般横搭在了铁链上。

    铁链垂直的下面,是浩淼不见底的深渊。只要他有半个不慎,就会坠得粉身碎骨。

    顿了半刻,约摸等贾语博返了魂儿,九元老的声音远远传送过去:“只要你能从铁链的这一端,挪到另一端,不坠到谷底里,那么就算你过关了。”

    这怎么可能呢?那架铁链不足一脚宽窄,并且山峰那么高,白云尽在其间缭绕,脚底又是无底深谷,就算插着翅膀,也不好飞过去啊。

    苏喜儿浑身一颤,跪了下来:“请九元老怜悯,把我贾哥救下来吧!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德!”

    “你不记恨报复就行,谁还指望你报答呢?”九元老半笑不笑地道:“这关他过不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九元老的声音不大,却是内力充沛,萦绕不绝,半昏半晕的贾语博听得清晰无比。

    濒临绝境,他只想着求生活命,于是死死拽住了那根铁链。于此同时,引起了铁链的晃动,一下子把他甩了下去。

    他攥住了铁链不放,像只悬挂在树、往那井底探月的猴子一般,只有手与铁链挨着。偏偏那烧伤的手,使不上劲儿,所以就只能用一手抓着铁链。

    他看了看数米长的距离,一点一点往前移着。手掌血肉模糊,他也不觉了疼,毫无意识,拼着一线生机,向彼岸端寸寸地挪。

    薛浅芜张着嘴,很久说出一句:“贾语博为人处事的责任感,如果能像求生意识这么强烈,绝对能赢来不错的口碑!”

    东方碧仁却皱眉道:“如此下来,他的一双手估计要残废了……”

    时间一分一秒捱过,贾语博离那崖端仅有半臂之远了。

    “近了!就要到了!”也许是贾语博的处境,牵动了人们心底的善念,他们不自觉的,把天枰的方向偏往了贾语博。看到他将成功,都欢呼了起来,鼓掌声叫好声,嘈嘈杂杂。

    但贾语博的身子是在铁链下面悬着,怎能爬到陡峭的峰顶去呢?根本就没落脚的地方,情势更不容许他还手!

    峰壁在贾语博的眼前放大,他终于撑不住了,一头坠了下去,与阳间神失之交臂。

    人们忘了惊呼,傻在当场。猛然一股旋风,横空卷过,直托起了贾语博坠落的身子,再度把他卷起,不知飞了多久,他的身躯如断翅的大雁,被抛至了一条深流湍急的河中!

    人群发自本能,飞速地往河边涌去。水势滔滔,哪里还有人影?

    “到莫离湖去收尸吧!他会浮上来的!”九元老说完,转瞬不见了身影。暗香浮动的空中,却有他们最后的回音悠长:“这三连环,分别叫做‘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中流砥柱’!”

    薛浅芜抚着胸口道:“这诡谲的三连环,有几条命都吓丢了!特别是‘平步青云’,简直欺负人嘛,哪里容得下半步?”

    莫离湖在河的下游,周围寸草不生,但奇怪的是,任何东西掉到了里面,都能浮起,像被救生圈托着一般。

    薛浅芜忙推着东方碧仁:“快走!捞你表弟的尸去!冲了这么远,他八成是淹死了!”

    东方碧仁答道:“人在莫离湖里,是漂浮的!只要他在河中没有淹死,进了莫离湖也淹不死!”

    薛浅芜好是纳罕,这莫离湖如同死海那般神奇不成?

    两人抄近道儿,来到了莫离湖的附近。由于没有地方遮蔽,他们不能离人群太近,只在一块巨石后面看着。

    人们赶了过去,只见湖面风平浪静,暗流潜涌,除了一些毛屑杂物,哪有半条人影?贾府衙哪儿去了?难道没有被冲进来?九元老出错了,还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故障?

    众人在心里猜测着,苏喜儿声声慌乱唤着“贾哥”,四下寂然没动静。她脚一软,委顿在地。

    几个壮实的小伙子,已经跳入湖里,开始四处寻起人来。

    可是水那样深,能瞧到什么呢?如果贾府衙真在这片水域,怎么不浮起呢?

    “那九元老不会骗人吧?”薛浅芜起疑道:“他们是不是在声东击西,把咱引到这儿来,然后他们九老儿找个地方,把你贾表弟弄死?”

    东方碧仁巡视一番,忖思着道:“九元老要想弄死他,容易得很!也不至于说谎,让众人到莫离湖吧?”

    “你看他们那样整贾语博,明摆了要他残废致死,怎么不会下毒手呢?”薛浅芜道。

    东方碧仁不语,想了一会儿,肯定地道:“九元老不会加害他的!咱们忘了一个人,朱柭散!”

    “是啊是啊!”薛浅芜闻言一凛,猛拍向自己的脑袋:“贾语博肯定冲下来了,九元老说的没错!咱们赶快找找,不然他真要被淹死了!”

    花官节已经过去,事情又很危急,薛浅芜和东方碧仁不再避着众人,现身和他们一起,寻了起来。

    沿着贾语博掉入的河,直到莫离湖周围的角角落落,都看遍了,仍是未见贾语博的影迹。薛浅芜问:“莫非不在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朱柭散不可能带他到别处去!”东方碧仁踱了几步,望着湖水默了片刻,心里已然有数:“那朱柭散善泅,估计躲到水下去了……”

    薛浅芜急道:“如果这样,贾语博被他在水底下拉着,浮不上来,过了这许久,怕是也淹死了吧?”

    “究竟有没有死,断没断气,见了尸身才好说话!眼下关键是寻找人!”东方碧仁下达命令:“大家分散围在湖的四周,盯好了,不让任何可疑的人,从湖水里逃出!”

    薛浅芜附和道:“大家看好戏了!这不叫‘请君入瓮’,而叫‘水中捉鳖’!”

    第四一章水中捉鳖,却见美人新出浴

    也许是死湖的缘故,莫离湖的周围寸草不生。就连湖水颜色,也与常见之湖不同。

    死湖只能说明生命绝迹,但不代表这是一汪死水。不仅上游河水在这打了个弯儿,蓄进大量活水,底下还有无数暗涌的泉,在把矿物质源源不断的注入。整片莫离湖水,呈现一种灰沉沉的迷惘色,不透明,亦不见底,这在一定程度,给寻人的工程凭添了些难度。

    “那善泅的朱柭散,能在水下憋多久呢?”薛浅芜问道。

    东方碧仁答曰:“他一大活人,不过是憋得两刻罢了。”

    薛浅芜根据古今时间单位的不同,粗略折算一下:“居然能憋三十分钟!”

    “什么分钟不分钟的?”东方碧仁站在湖岸边,来来回回踱着:“他能憋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语博能憋多久。”

    薛浅芜向来不惮以最悲摧的思维,揣度最不妙的事情。面对这个问题,她焦灼道:“等猪瘪三露出头的时候,你那表弟已经灌满了水,全身上下浮肿发白了吧?”

    听她此言,东方碧仁蓦然下了决定:“你在这儿老实呆着,我潜下水摸索一番。”

    薛浅芜拽着他道:“我也要潜水嘛!你就不知我曾多么向往,能够去死海洗个澡!不仅强身健体,还能治疗各类皮肤病什么的!如今得见这么一湖类似死海的水,早就欣喜激动难以自持了,我要坠着你下去!”

    东方碧仁知道拗不过她,看看她的层层累赘衣服,皱了皱眉,却仍牵了她的手,跳进了湖水里。

    “待会爬上岸时,你可不许叫冷!”刚到水里,东方碧仁就来了句。

    “跟在你的身边,怎会冷呢?”薛浅芜俏皮道。她一直都记得,她的甜蜜情话,就是世间最好的强心剂,据说能够让东方爷丢盔卸甲。

    东方碧仁扯紧了她,如鱼一般穿梭起来。水流轻轻从脸庞上划过,像风像雾,像梁间燕子的呢喃,还像人鱼轻柔的吟声浅唱。

    东方碧仁怕她憋久窒息,在水底下托起了她。薛浅芜如同一根浮木,在东方爷的操纵下,旋转摇摆,半漂流在湖面上。

    她本来想抗议,要与东方一起潜水并行,但是这种感觉似乎更好,颠簸好比冲浪。于是也就不做声了,很随意的,忽上忽下浮动起来。

    东方碧仁寻遍湖底,也没见到那贾语博。最后从水里钻出来,拖着薛浅芜到了岸边。

    薛浅芜从梦境中醒来,蒙蒙问道:“怎么爬上岸了?”

    东方碧仁说道:“贾氏不在莫离湖里。”

    薛浅芜一晕,差点忘了,还有正事!原本是找人的!

    “那他会在哪里?还有其他水域通着莫离湖吗,是不是冲进了别地儿?”薛浅芜只能这样说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作为怀疑的对象。

    东方碧仁指着湖水对面的山,说道:“莫离湖有一姊妹湖,叫莫弃湖,在山的另一边。姊妹湖之间,有一水道相连。”

    薛浅芜好奇道:“我只看见一座横着的山,哪有什么水道?既然这边找不到他,咱们不妨去山后面看看?”

    东方碧仁不多说话,和她一起去了。走到近处,薛浅芜才看明白,这个水道位于山腹中间,直穿山的心脏。莫离莫弃两姊妹湖,如此得以相连。

    薛浅芜顿悟说:“所谓水道,原是山腹隧道!有水通过,便叫作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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