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儿神采奕奕道:“皇后娘娘没听过吗,这世间的路,本就是各种各样的坎坷。对于那些天险之路,是要凭本事的,有能力进出的人就自由来往,没能力进出的人就望路兴叹吧!”

    “你难道会武功不成?”李皇后看着丐儿的削瘦肩大肚腹,疑道。

    丐儿甩甩头发道:“我不会武功,但身子轻便时,/爬/墙走壁、顺着栏杆往前挪动,平衡力还是比较靠谱的,不至于跳到水里去。”

    “这练的是……蛤蟆功吧?”南宫峙礼笑着问她。

    “你才练那种姿态难看的武学呢!我的功夫,那可是轻灵优雅如舞蹈呢!”丐儿吹嘘道。

    赵迁一脸正色道:“神医,你可别不信啊,她的没章法的系列动作,如果真被记录下来、加以研究独创,很有可能成为诡谲莫测的武学传世呢!她的功夫,主要在于领悟运用,就算打不得敌人,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你,把我说得就跟败将一样!”丐儿不满,哼道。

    李皇后、柳采娉完全被晾在了一旁,听不懂他们都在说些甚,又焦急又惶促,直到南宫峙礼看着外面道:“啊!太阳就要落山了呢!再等一会儿,看不清路,皇后和太子妃怎么走?”

    柳采娉“一朝被梯滑,数日怕天黑”,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来,且往外跑且带着哭音道:“母后,快些走啊!天黑下来,估计就该摔到湖里喂大鱼了!”

    李皇后追上去:“采娉!采娉!咱们什么都没说呢!”

    “等改天吧!母后快走!”柳采娉觉得身后仿佛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般,晚一步就被吞噬了,匆匆逃离而去。

    “唉!”李皇后甩甩手,也颠簸着往前去了。

    赵迁对丐儿和南宫峙礼道:“我去送她们出去!看那样子,若不护送,估计真该跌进湖里去了!跟着稍好一些,却不知道要摔多少脚。”

    丐儿朝天呼一口气,欢乐道:“快去吧!”

    南宫峙礼瞧着她,哈哈大笑道:“你牛!”

    丐儿得意,只顾傻笑。南宫峙礼道:“你可猜出她们今天的来意?”

    “当然是为太子妃而来了!”丐儿笑道:“我就是要让她们的意图,没机会说出来!”

    南宫峙礼道:“你就不怕她们改日再来?”

    “她们?上次幸运没摔出好歹来,这次就未必那么幸运了,够她们歇一阵子了!不信咱们等着瞧吧!”

    丐儿不屑地道:“敢打我大神医的主意,没看到他被本孕妇绑定了吗!”

    南宫峙礼眼皮一跳,苦着脸道:“这你都能猜到?我想跳槽就不能了!”

    丐儿冷冷哼道:“这孩子是你弄出来的!你想半途放弃、不负责任?门都没有!”

    南宫峙礼听罢,那一瞬间,有些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做错事,造下了不可回头的孽情?

    第二七三章故人

    接着太子带来消息,那晚把所有的台阶走完,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几乎辨不清路。幸好赵迁熟悉位置,才送她们回到了各自住处。李皇后的右脚崴了两次,到寝宫里,喘得只有进的气儿,说不出半句话,赵迁赶紧让人给她熬了温热的药酒,擦洗、按摩,一番下来,李皇后疲惫不堪睡去了。

    相比李皇后,来时就扭了脚的柳采娉,则更惨些。两只脚踝都红肿得老高,脚趾、脚面有不同程度的磨烂,看着触目惊心。药酒浸泡之后,霍霍疼痛,按摩不得,差人去太医院寻来消肿镇痛的药涂了,还是难以入眠,躺在床上呻吟不止,眼泪直掉。

    闹腾了大半夜,第二天仍是不见好,赵迁也懒得再理她,就任她难受着罢了。长点教训,下次就有记性了。

    连续几日,李皇后的脚走路还不很便利,柳采娉则压根下不了床。丐儿、南宫峙礼二人心照不宣似的,没人对赵迁提起什么,只静静地笑而不语。南宫峙礼手头上本有上好的药膏,但不曾拿出来。自作虐不可活。

    赵迁叹道:“说了不让她们来,却没人听,现在倒好,落得一个比一个受罪。”

    丐儿笑侃道:“好像我这儿是香窝窝似的,惹人稀罕得很。等‘锄禾路’铺成了,说不定她们用绳子吊着也非要参观一趟呢。”

    赵迁“唉”道:“罢了,不说了。她们也是想看看你。”

    丐儿心下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年头,挖墙脚才是真理。

    再有李皇后、太子妃的消息,就在十数日之后了。据说太子妃沿着扶手能够走路了,不过脚步还是蹒跚。李皇后也无甚大碍,只是太医警告她道,到了这般岁数,如果再有下次,说不定就难保永久性骨折了,还可能会导致其他并发症的出现。

    这期间丐儿曾假意邀她们过来坐。照太子的说法,她们宛若听到龙潭虎穴,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再来。丐儿能想象得到她们心悸后怕的样子,莫名快意了一阵子。

    该发生的事,总避免不了。那天李皇后让赵迁去书院水上阁传旨,点名要神医“吴朝清”侍奉太子妃柳采娉,若是幸能怀上,赏赐侯爵高职、金银无数。赵迁显然是与李皇后理论了很久、并且与太子妃气急争执了,但最后以败阵告终,只好去书院找丐儿、南宫峙礼商量对策。

    丐儿想不出可行的办法驳回旨意,只笑吟吟望着南宫峙礼。决定权都在他身上,去与不去,真不是丐儿说了算。

    南宫峙礼考虑良久,让太子把这事告诉皇上。

    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像妇人那般浅短见识,赵渊下旨,说等丐儿产期过后,再把神医调到太子妃的身畔。李皇后、柳采娉方才歇了不闹,让丐儿安稳了数日。

    表面的平静,掩不去背后的漩涡暗涌。

    丐儿心里明白,赵渊不仅委托了李皇后,恐怕连他自己,都在寻找一切线索,来证实丐儿的身份。他不会轻易放过的。

    十二月初,大腹便便的丐儿,身子又倦又沉,除了偶尔走出殿门、在厚厚的特制塌椅上躺着晒晒太阳,什么都不再过问了。

    可是腊八那天,丐儿吃过晚饭,正悠悠然散碎步消化着,赵渊忽然带来了两个人,来见丐儿!令丐儿最吃惊的是,竟是风尘仆仆打烟岚城来的“老学鸠”、还有嫣智姑娘!

    这可是水浒仙寨的两大顶梁柱啊,怎来到了京城?!

    丐儿与两人对视了良久,泪哗哗流淌了满脸。

    老学鸠看看陌生的太子、南宫峙礼,几乎不敢与怀孕的丐儿相认。嫣智姑娘愣了好久,才道一句:“丐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东方爷呢?”

    丐儿心酸,那泪水竟止不住道:“你们来作甚?水浒仙寨全靠着你俩运筹经营呢,如今到了京城,来回少不得耽误很多天,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嫣智姑娘忙道:“官人带了圣旨来请,我只好暂时把寨中事务交给了一个新来的陈仪荣。那孩子从小吃了很多苦,性格坚毅,瞧着是个能干的人。”

    “那就行,我信得过你的眼光。”丐儿道:“这几年,你在寨里,还习惯吗?没人刁难你吧?”

    嫣智姑娘摇摇头道:“没有。就是各种事情繁琐了些,理顺了就行了。”

    丐儿知道她这样一句话,包含了很多的艰辛劳碌在内,只怜惜感激地看着她。

    老学鸠甄正京红着眼,在旁边听着二女续别后的事,默然不语。丐儿笑道:“老学鸠以前总是油腔滑调、呼天抢地的,现在变得隐忍克制、静水流深,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寨主,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老朽后半生这条命是你给的,生是寨的人,死是寨的魂,身份重要如斯,怎还能毛毛糙糙的?”

    “这几句话,倒有几分当年的风味来!”丐儿拍着他比以前硬朗许多的老骨头,称赞道:“老学鸠老当益壮啊,我看你是越发帅气了!仙寨里可有合适的人选吗,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学鸠嫂?让嫣智妹妹做公证人?”

    老学鸠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还是别跟我谈这事儿了,我是绝对不予采纳的!”

    丐儿瞟他一眼,正要爆料几句他的情史,只听得嫣智道:“可有你这样的寨主!无论身在哪里,都不忘替兄弟姐妹们谋福利!”

    丐儿开心道:“听你前半句,以为要损我;听了后半句,才知是夸我!”

    一时沉浸在乍然相见的欢喜之中,水浒仙寨三主干旁若无人般,悲中带乐,谈笑风生。

    过了好久,老学鸠望着赵迁道:“这是太子殿下?”在烟岚城举行的青楼女子相亲宴上,太子曾出现过,虽是一面之缘,老学鸠绝对有印象。

    丐儿点头。嫣智、老学鸠行了礼,赵迁扶他们起了。

    然后,老学鸠望向南宫峙礼,还未开口,赵迁已知其意,作介绍道:“这是神医吴氏。”

    嫣智看向南宫峙礼,眼神竟有些许不一样的味道。是一种相当感兴趣的好奇。

    丐儿注意到嫣智的神色,很是有些意外。南宫峙礼的神医装扮非常显老,不伪装老男人的时候,勉强还算养眼,现在的他,与俊俏实在沾不上边啊?真不知嫣智妹妹是什么眼光。

    再看南宫峙礼,视线总淡淡落在嫣智姑娘的身上。他向来在人前隐藏极深,能这样瞧嫣智,看来内心已是轩然大波。

    丐儿暗自震撼,不会就这样对上眼了吧?

    老学鸠“哦”了声,接太子的话,一时嘴快道:“记得东方爷也是极高明的神医呢,当年寨主救人,性命不保,就是东方爷给她治好的!”

    丐儿心中突地一跳,正待说些什么,赵渊已面无表情开口道:“把这段说清楚。”

    看来,赵渊这老狐狸,为了挖出她的身世,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老学鸠颤了下,看向丐儿寨主,不知当说还是不当。丐儿叹道:“没什么,学鸠就讲吧。”

    甄正京停顿了片刻,就把当年她一跃为美男、后来舍身相随东方大人的事,讲了出来。

    其实这段,赵渊已经从李皇后那儿得知了,不过为了印证一番罢了。可见仁儿爱上这个匪女神丐,就是以此事作为契机的。

    “那之前呢?你怎么与她相识的?她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赵渊指着丐儿,问老学鸠道。

    不等丐儿眼神调教示意,老学鸠就很聪明地实话实说道:“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也没听过!最初见她,好像是她首次到烟岚城吧,从天而降那般,照亮了每一位丐兄丐弟的眼。”

    从天而降?这真是个好词。会让赵渊更头疼了。

    赵渊果然无语,皱着眉深思了半晌,问道:“她救的那位跳楼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是哪儿人士?”

    丐儿看老学鸠作难,就自己回答了:“她叫苏喜儿。原蜀中人,跟着情郎、也就是现在的丈夫,即烟岚城的父母官贾语博,一起到了烟岚城,失散了,经过我牵线,又复合相遇在一起。”

    “那贾语博,是什么身世?你与他在这事之前有过交情吗?”赵渊问道。

    “没有。就算认识,像那种败类负心郎,我见一个嫌弃一个,怎会与他结交!”丐儿激愤道。

    众人无语。赵渊显是只信三分,淡然无波道:“那就只好让他们夫妇俩也来京城走一遭了。”

    嫣智有些忧心,看着丐儿。

    丐儿并未多想什么,她倒不认为见了能怎样。只渐渐地心头火起,不就是个破身世吗?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无休无止么?

    第二七四章贪婪与嫉恨

    随后,赵渊要带嫣智、老学鸠离开这儿,丐儿道:“他们刚来,疲惫劲儿还未散尽,皇上就要让他们回去了吗?”

    “先给他们找个地方住着。等烟岚城那个姓贾的地方官,和他夫人来了,一并审问。”赵渊道。

    丐儿忙道:“不必烦劳皇上。民女这儿正好有房屋可以住,先让他们俩留在书院吧。故人久别重逢,难免会有说不完的话,也算皇上体恤民女的心意。”

    赵渊打量她了良久,不浓不淡道了一句:“你倒懂得把握时机。”

    丐儿笑道:“民女并没其他意思。如果皇上要带他们去别处住,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恳求,让他们多住些日子,免得一去经年,伤感牵念。”

    赵渊忖思了片刻,道:“那苏喜儿和贾氏,朕虽派人接了,但要从烟岚城赶到这儿,也得十天半月左右。你与你寨中的成员,还有一些时间相聚。”

    “谢皇上。”丐儿这样说着,心里不知怎地,浮现出的却是这三个字,卸皇上。

    对于自己这样尴尬的身份,或许别人体会不到,但赵渊应该感同身受吧。儿子喜欢的女人、怀了皇孙的女人,竟跟以前的老废后长得那么形似,怎么想都叫人难以接受。

    丐儿没有送嫣智、老学鸠,半步都没往门外踏。可能是因为赵渊的缘故,也可能是不舍他们两个,怕催出了眼泪。

    话说贾语博、苏喜儿到京城时,已是十二月十八日,就要过新年了。丐儿听到这个消息,在心里冷笑着,看来不查出她的身世来,赵渊连春节都过不安稳呢。

    是啊,算算日子,来年二月初就要诞下了,然而小皇孙之母的身份还是个深重的谜团,怎不叫皇上和皇后难熬。

    李皇后和赵渊的紧锣密鼓,让赵太子感到不安。有好几个夜里都被吓醒,连声叫道:“丐儿”!“丐儿”!柳采娉心里极嫉妒,虽与太子同眠共枕,然而每回都是她主动逢迎着,太子全无兴致,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拿出些私房的玩意儿,让她自行乐去。

    柳采娉羞怒而委屈,却不能怨太子,只把这笔账全加到了丐儿的头上,誓要让她不得好过,也尝尝锥心的滋味。

    贾语博夫妇到宫中时,是在傍晚,柳采娉正在皇后的宫里昏定。皇上赵渊也在。因为天色已晚,暂定于第二天上午去太子府书院阁楼,随后在客殿里,为他们安排了下榻处。

    赵渊走后,柳采娉从李氏那儿出来,就去拜访了烟岚城的客人。

    贾语博、苏喜儿正在糊涂恐慌着,不知这次皇上召见,所为何事。正想找人问一问呢,柳采娉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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