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告诉太太。”阿苗看她沉默不语,提醒她道。

    “你听我的话,我就不说。”乔容有气无力指指对面,“我中暑了,这会儿又有些不舒服,你到对面侯着去,太太有任何差遣,你替我做。”

    阿苗不高兴说声可是,乔容一手指戳上她额头,咬牙道:“你听话还是不听话?”

    “我听话。”阿苗身子往后仰了仰,“你也别忘了,给我绣一个更好的荷包,再替我在小公子面前说好话,还得带我去见他,要不,找个夜里,趁他睡着的时候,你把我塞到他床上,接下来就不用你管了……”

    乔容咬着牙指一指对面,阿苗说一声别忘了,不紧不慢去了。

    孙太太怎么会找这样一位蠢货做帮凶?乔容看着她的背影心想。

    煎熬中,一位婆子匆匆走进,刚才的小丫头端了凉茶过去,婆子摆一摆手说不喝,小丫头看看她身后:“乔四姑娘可来了?”

    “来不了。”婆子说着,径直去上房回话。

    乔容听明白她就是二太太派去的人,忙忙跟了过去。

    那婆子一进门,老夫人急急问道:“人可接来了?”

    婆子忙道:“人倒是见着了,不过来不了。”

    “我请她都不来?”老夫人有些不高兴。

    “乔四姑娘说,她正给老夫人绣菩萨像呢,再有一两日就能完工,等绣好了带着过来拜见老夫人,今日一来是没有准备,生怕自己寒酸,对老夫人不敬,二来不能带着令老夫人可心的礼品前来,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没脸见老夫人。乔四姑娘是千般赔礼万般赔罪,说的时候都快哭了。”婆子道。

    “父母亲都没了,嫡母又不是个东西,可怜见的。”老夫人抹一抹眼角,“竟然还想着给我绣菩萨像。”说着话身子前倾,带着些急切问道,“那菩萨像可是金线绣的?”

    “乔四姑娘说了,跟太后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上一圈。”婆子忙道。

    老夫人喜不自胜笑出声来,“那我可就等着了。”笑着看向孙太太,“对了,你家老二今年多大?”

    “老祖宗。”孙太太含笑嗔道,“二姑娘还没着落呢,老二比二姑娘小,再等等。”

    “对对对。”老夫人说道,“等等再说,回头带着老二过来给我瞧瞧,四姑娘小时候常来,大了嫌拘束,不怎么来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比金音好看得多,家里头的人都说,四姑娘净挑着爹娘的好处去长,乔财神和金音疼得不得了,说句不敬的话,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她享福,乔财神若是还在,总督家的公子都瞧不上。这孩子小时候刻八字,说是命主旺夫,要做一品夫人的。”

    “我知道乔四姑娘好。”孙太太笑道:“不过还是等二姑娘成亲后,再想着给老二说亲。”

    “我替你想着,好的给你留着。”老夫人笑道,“记得把老二带过来给我瞧瞧。”

    孙太太笑说一定,转头问那位婆子道:“请问这位妈妈,是乔四姑娘亲自接待的你?”

    “没错。”婆子笑道,“乔四姑娘十分客气,我到柜台上刚报上名字,她就带着丫头迎了出来,接我进正堂,命人给我上茶,和气跟我说话。”

    孙太太又问:“乔四姑娘相貌如何?”

    “白白净净斯文秀气,长腿细腰,很好看。”婆子又道。

    孙太太点点头,笑对老夫人道:“这样一说,我真想即刻见到乔四姑娘。”

    “总会见着的,下回她来的时候,我打发人去请你,你也来瞧瞧那金灿灿的菩萨像。”老夫人笑眯眯说道。

    “乔四姑娘来的时候,老祖宗一定要差人告诉我,别忘了。”孙太太笑说道。

    她陪了老夫人一日,离开钟府的时候已是傍晚。

    府门外上了马车,孙太太疲倦靠着车壁,眯着双眼假寐。

    乔容低着头缩在角落里,这一日如此煎熬,令她疲惫不堪。

    车行过半,孙太太睁眼看她半晌,突张口唤一声四儿。

    她吓一跳,抬头茫然看了过去。

    孙太太嗤一声笑了:“倒是我想岔了,也想多了。”

    乔容没说话,阿苗问道:“太太想茬什么了?”

    孙太太没搭理她,问乔容道:“乔四姑娘可跟你打听过你府里的事?”

    “四姑娘没问过。”乔容说道,“倒是绣珠姐姐和巧珍姐姐问起过,问府里变样了没,问那些个院子都谁住着,她们说的院子奴婢一个没听过,她们就说是不是改名了,有一回她们说起乔府昔日如何繁盛,被四姑娘听见了,将她们好一通训斥,说你们如今只是绣娘,不是乔府的丫头,不许再提起以前的事。”

    “看来乔四姑娘是识时务的明白人。”孙太太笑笑,不再说话。

    马车到孙府后,她径直回了西耳房僵坐着,这一日在钟府听到的那些话,来来回回在脑子里打转,烦乱中突想起二姑娘的亲事,忙忙爬起来去找小公子。

    出房门便听到书房里传来悠扬的琴声,循声过去上了二楼,小公子看到她的身影,琴声一顿,期盼看着她。

    小公子为何那样看着我?乔容迷惑得扑闪着眼,急急说道:“今日在钟府,太太请老夫人给二姑娘做媒,男方是常州知府的公子许茂才。”

    小公子愣了愣:“常州知府的公子,不就是……”

    “对,就是在船上调戏二姑娘的胖公子。”乔容说道,“老夫人和太太是在密室中商量的,采薇姑娘带着我钻到墙后偷听……”

    “对了,采薇……”乔容猛然明白小公子在期盼什么,忙说道,“小像给她了,给的时候她没顾上看,后来没再见着。”

    “四儿,慢些说,说完一样说一样。”小公子无奈看着她。

    乔容跺一下脚,依然说得又急又快:“进门的时候,小公子那样看着我,是不是在等采薇姑娘的回音?小像给她后,就再没时机见面,此事不急,先搁一旁,着急的是太太要将二姑娘许配给许茂才,而且是老夫人保媒,这门亲事一旦提出来,只怕没有退路,不过,我是偷听来的,小公子还不能去问太太,你一问,我跟采薇姑娘偷听的事就露陷了。”

    “不能问也不能说,该如何是好?”小公子面现焦灼。

    “我也不知道,采薇姑娘说,将此事告诉小公子和唐公子,大家一起想办法。”乔容咬唇看着他。

    小公子起身踱步转了一圈,问道:“太太和钟老夫人还说了些什么?”

    “钟老夫人说钟府的三太太与常州许知府的夫人是姑表姐妹,准备打发三太太到常州去说合。”乔容说道。

    小公子想着主意笑了起来:“那就等到钟府三太太启程去常州后,我再问太太去,就说是外面听来的。”

    “这样最为妥当。”乔容吁一口气,“小公子,我想回家一趟。”

    小公子又愣住了:“四儿今日怎么颠三倒四的?”

    乔容低了头不说话,小公子微笑看着她:“想家了?想家了就回去,也不用非得一大早赶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回房收拾一个包袱,出孙府偏门,匆匆往叶全家而来,轻叩几下门环,上回见过的老仆过来开了门,一看事她,笑说道:“姑娘来找哪位将军?都不在,少将军也不在,昨夜里连夜出门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她谢过老仆,怏怏回绣坊而来。

    到了家中谁也不理,进自己卧房一头扎在床上,被子蒙了头一动不动。

    巧珍和绣珠惊得互相看着对方,过一会儿巧珍先说话了,和风细雨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暑?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瞧瞧?”

    见她不理人,伸手摸一摸额头,对绣珠摇头道:“不烫,难道是在孙府受气了?”

    “我就说嘛,别再去孙府当差了,非去。”绣珠眼眸一转,“巧珍姐姐去给姑娘煮些酸梅汤喝,可好?”

    巧珍答应着去了,绣珠一屁股坐在床沿,压低声音问道:“姑娘和唐公子闹别扭了?”

    乔容冲她摆摆手,绣珠又道:“今日里打钟府来了一位姓曲的妈妈,带着两个小丫头,说是老夫人请姑娘过府见面,我们三个商量来去,人既是老夫人派来的,推脱姑娘不在太为无礼,于是决定正面相迎,我穿上姑娘的衣裳,学着姑娘的模样接待客人,说话的时候尽量低着头,不去正眼看她,就是话一多就紧张得想哭,宝来在外面跟两个小丫头套近乎,说是这曲妈妈眼神不太好,看人看不清脸,我才轻松一些,总算是应付了过去。”

    “你们做得很好。”乔容有气无力说道,“我累了,让我清净会儿。”

    绣珠一惊,跳起来就往外跑,到厨房里对巧珍与宝来说道:“不好了,姑娘出大事了。”

    “怎么了?”二人惊问道。

    “我跟姑娘提了今日钟府来人的事,照着姑娘的性子,应该要过问每一个细节,可她说累了,要清净会儿,将我轰了出来。”绣珠忙道。

    “那还真是出大事了。”巧珍看向宝来,“怎么办?”

    “她说要清净会儿,就让她清净呆着,我再多做两个菜,过会儿一开饭,美美饱餐一顿,也就好了。”宝来不紧不慢说道。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吃饱了就高兴?”绣珠切了一声。

    “就是。”巧珍也皱眉看着他。

    “那不是别人,那是四姑娘,什么事能难倒她?你们别去烦她,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宝来菜刀切得飞快,自言自语说道,“来不及做一品锅,来个简单的炖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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