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嘴角扯了扯,工人辛苦是辛苦,可是他何尝就轻松了?

    康师傅刚成立那会儿,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那一片看着就跟荒地差不多,两三里路外更是坟头遍布,那个时候的条件更不好,陆坤不也经常在那儿施工工地边上的铁皮板房办公熬夜嘛。

    那些事儿也不过就是两三年前的事儿,连他这个堂堂大老板都能忍受,如今康师傅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简直比那个时候好了上百倍。

    这篇文章有真有假,基本是一真九假,唯一一点说得他无可反驳的就是,就是他确实使用了童工。

    但凡事得分两面看,有些事儿上不能太较真,也不能故意曲解,康师傅集团肯定没使用童工,也不存在压榨童工的事儿,使用童工的是华坤超市。

    春节是超市销售旺季,人流量很大,车流量也很大,很多顾客喜欢在超市门前的空地上乱停乱放,甚至一些不进超市的人也喜欢把车停在那儿,尽管超市方面一再提醒不负责帮忙看管车辆,但发生车辆被盗窃的事情之后,失主还是一贯爱找超市麻烦,无理闹三分。

    华坤超市的工作人员在这个时候本就不够用,人手紧张的超市门店店长就想法子雇佣一些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让他们帮忙着看管车辆,别让小偷把客人的自行车、摩托车偷走。

    这其实是一个挺轻松的活,只需要把乱停乱放的车摆放好,协助客人把车子推进和推出就行,可比正式员工的理货员们轻省多了,完事一天下来,就能拿到成年人平时工作的两倍工资(假日工资双倍),干上个十来天,半个学期的伙食费就挣出来了。无论是学生还是学生家长,都挺高兴能得到这么好的工作机会。

    原本挺好的一件事,被这不知道是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恶意曲解的破报纸给瞎捣鼓成虐待童工,黑心老板要求童工没日没夜干脏活累活了。

    在陆坤看来,攥写这篇稿子的人和出版这份报纸的人,没有文艺青年的皮,也不是假学究,更不是单纯的为受剥削收压迫的人发声,而是单纯地想要借题发挥,为了博取关注无所不用其极。

    拒绝童工只是假惺惺的仁慈,最大的善意是给这些身处困境的孩子提供工作的机会和来源。

    当然了,华坤超市使用的童工并不完全是学生,也有部分已经失去读书机会的孩子。

    不少山村里出来的孩子,十三、四岁就已经要帮忙扛起家庭的重担,往往家中的老大,为了给家庭找到一条出路,早早地就失去了读书的机会,甚至他们的那一点点微薄到可怜的收入,便是一个大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

    这些孩子全都是不爱学习,不知道上学念书更有前途么?肯定不是。

    现实像鞭子一样,一下一下地甩在穷人家孩子的背上,他们已无路可退。如果完全按照法律要求,把他们全部赶回落后的农村山村,等待着他们的只有贫困、甚至流离失所、乞讨为生,造成社会出现更多的失学儿童。

    这些别人眼中的“小孩子”,早已经是“大人”,平常时候一放学,都是下地种田的劳动力,贫穷倒逼着他们小小年纪就过早成熟,过早地忙于生计。

    现实生活总有很多不易见的残酷与无奈,完全拒绝他们,绝不是仁慈与善良。

    陆坤把报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折叠起来甩在茶几上,伸手在电话座机上拨动一串号码,大过年的找他的麻烦,不管这份南国经济周报背后站着谁,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喂,竹竿,我给你两个小时,带齐所有兄弟,把南明市内各大报亭地摊上发行的今天的南国经济周报给买断了,别再让报纸流传出去。”

    “好。”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开眼得罪了坤哥,但竹竿还是立马接话道。

    “等等,你把报纸买断之后,再帮我查查南国经济周报是什么背景,谁在遥控指挥。”陆坤继续吩咐道,他不太相信,一个不入流的小报有胆子跟他闹腾。

    前些日子书记和一干领导都亲自视察表扬了康师傅集团,称赞康师傅集团的管理方式方法先进、人性化,如今这份南国经济周报极尽捏造抹黑之能,多半是有哪个阴险小人在指使,而且分量应该不轻,不然不会有胆子在这个时节搞事。

    “是。”竹竿沉声应道。

    陆坤自问自身比绝大部分商人都干净,不干净的事儿从来不沾,从未跟领导买多什么批条之类的,大部分的事儿都摆在明面上,堂堂正正。即便是偶有些许污点的,也早就洗得一清二白。

    这份报纸捕风捉影、甚至捏造虚假事实想要中伤他,这点力度实在是太小。

    ......

    “舅舅、舅舅,一鸣摔了!”乘祥率先冲进来,大冷天的,脑门竟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坤刚放下电话,抿了口茶,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茶水都差点喷出来,忙起身往外走忙问道,“怎么摔的,打哪儿摔的,伤得怎么样?”

    乘祥被陆坤这一套三连问给问懵了,愣了一会儿才问道,“我跟表弟玩赛车,他非要和我一起撞,然后我力气大...他现在在外边呢,膝盖都红了。

    陆坤点了点头,冲佣人交代了一声让她赶紧去拿药箱,而后便健步如飞往外赶,很快就把乘祥落在后头。

    陆坤到地方的时候,小光头正坐在花圃的瓷砖地板上,一条腿翘着,脸上挂着一滴硕大的眼泪,瘪着嘴,强忍着不哭。

    “让我看看。”陆坤挥手让乘龙乘凤和二丫儿让开点位置,瞧了一眼,发现这是蹭破皮,膝盖处刮伤,现在红肿起来了。

    “不哭,小光头强哭什么呀,让人笑话了。”陆坤蹲下身,伸手抹了抹小光头脸蛋上的眼泪,倏忽一下这小子眼睛里又掉一颗,还越掉越急,擦眼泪的动作还没他掉的速度快。

    “爸爸,腿痛,好痛好痛。”一瞬间小光头就泪眼模糊了,双手搭在自己老子肩膀上,整个人几乎趴在陆坤怀里,哇哇大哭。

    这小子是腿痛,陆坤是心疼!

    “不怕,不怕,光头强在呢!”陆坤拍拍小光头的后背,连连安慰。

    “先生,药箱。”佣人气喘吁吁地抱着药箱从屋里追出来,“您看是我给小少爷清理还是?”

    “我来吧。”陆坤笑笑。

    要是让别人来,小光头怕是会哭得惊天动地!

    小光头特怕疼,而且有打针恐惧症,记得有一次这小子发烧了,刘丽萍带他去医院打针,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打那回开始,小光头无论是发烧感冒,都不乐意去医院了,更不乐意打针,宁愿吃药片或者喝很苦很苦的中药,也不同意去打针,而且这些事儿还得是他这个当老子的出面,这才能哄着小光头吃药喝药。

    陆坤小心翼翼地给小光头清理伤口,用碘酒消毒,这来拿纱布给他缠上,然后抱着小光头往屋里走,“你们玩你们的,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玩的话,记得把玩具放回玩具库房。”

    那些玩具全是小光头的钟爱之物,尤其是超跑模型概念车,不是真正的好朋友,压根就不让人。

    陆坤瞧着怀里跟只小牛犊子一样,大眼睛湿汪汪的小光头,轻轻把他放在沙发上,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周医师,让他过来给你看看,是不是需要打个破伤风,再吃个消炎药之类的。”

    一听可能要打针,小光头的小脸立马纠在一块儿了。

    陆坤没管他,他这个伤口并不严重,清创缝合肯定是不用做的,但是不是吃点什么消炎药、打一打抗破伤风的药剂什么的,陆坤不是很懂。

    周医师担任陆坤家里的私人医生已经近一年了,因着大过年的,原本也没想到还会出现小光头现在这么一档子事儿,早就批了周医师半个月的假。

    不过,周医师住得并不远,让司机去接他过来一趟,压根就花不了多少时间。

    至于去挤医院?这个还是算了吧。

    虽然老百姓比较忌讳大过年的上医院,不吉利,但医院在这个时间点依旧是人潮汹涌,每年都会有各种奇葩病患络绎不绝地赶往医院求医。

    ......

    今天,南明市的报亭老板都乐开花了,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南国经济周报,竟然被人包圆了!

    当然了,买报纸的人,全都是凶神恶煞的,看着就不好惹,报亭老板们心里纳闷,但也没多问,喜滋滋地收钱就是了。

    竹竿招呼了手下所有的兄弟,只要识字的,就出去买报纸,几百上千人,拿着经费,或是骑车或是坐公交、出租车,在南明市的大街小巷,看到报亭就下车。

    黄明博和老陈接了陆坤的电话,也知道这件事,气得眉毛直跳!

    老陈也气,但最气的还是黄明博,报纸上虽然没指着他的名字骂,但依旧把他渲染成资本家的帮凶、狗腿子!

    黄明博和老陈起得鼻子都歪了,干脆大手一挥,把康师傅集团的百十号行政管理人员包括销售业务员也给赶出去,下了死命令,要是市面上还有一张南国经济周报,那他们这些人就不用回来了!

    当然了,工人们都很高兴。不用大过年的还在办公室里值班坐冷板凳,还能拿钱出来逛,只需要把买报纸就能领工资,甚至买的报纸多,还有奖励拿,这大便宜不占白不占。

    市面上的南国经济周报还没被扫空,但报纸的背景,却已经被竹竿给查了个底朝天了!

    南国经济周报这份报纸是周报,每周发行一一张,除非遇到特殊日子才会加版,在整个安桂有一万左右的发行量,属于自办自发,主要在南明和周边的两三个地市的报亭零售。

    八十年代末期以后,报业全国自办发行的浪潮一再高涨,尤其是周报一类的报纸,基本都是自办自发。

    这件事也给陆坤提了个醒,他的手中没有可用的舆论力量,每次想要发声,总得依靠砸钱,才能引导媒体的舆论。舆论的工具在别人的手里,他总是有点不踏实。

    “我是不是也该为媒体搀一脚?”陆坤摸着下巴琢磨着。

    这玩意倒不全是为了赚钱,哪怕是亏本经营,也不碍事。

    不过,在新媒体、互联网媒体兴起之前,传统纸媒,还是相当有市场的。

    可以说,现在要是想法子入手几个小办刊、小杂志之类的,多半还能挣点。而且随着陆坤的产业涉猎越来越广,肯定是需要铺设相当多的广告业务的,有属于自己的纸媒,就有了发声的工具,而且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旗下产品的品牌塑造推广塑造工作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即便是日后纸媒渐渐落寞了,也可以转型新媒体业务,在资本的推动下朝逐步壮大。

    当然了,这事儿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没有背景的个人报业,在舆论大潮中很难生存下来,任何一道行政命令都能够要了它的命。

    所以,陆坤打算过段时间,联系一下省里省外的一些权势人物,发挥自己的人脉,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再抽出一笔资金,一起成立一家传媒公司。

    当然了,陆坤只会成为股东之一,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避免上边一些人的猜忌与忌讳,避免造成适得其反的局面。回归到这件事情本身,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报纸发行造成的影响减到最小。

    “玩不死他们我把名字倒过来写!”陆坤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随即对着电话问道,“那什么南国经济周报是什么来路?什么背景,有没有查到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件事?”

    打蛇就要打七寸,照着命门死命揍!

    老祖宗都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

    甭管他是什么单位,总得吃饭!

    这几年经济改革,不少报业的财政拨款都在急剧减少,不少大报都开始急吼吼地找上企业,舔着脸要给企业做广告,好活地滋润一点。

    进入90年代,报业的竞争强度就越发激烈了,陆坤记得93年元旦起,不少失去了国家财政支持的地方报纸,都纷纷转型,许多报纸更是进行了扩版,广告的版面也随之大幅增加,个别报纸热销的报社,还一再提高广告的收费标准。

    没办法,报社收入的大头再也不少财政拨款了,而是来源于广告业务,一旦广告业务表现不加,怕是用不了多久,报社就支撑不下去,纷纷转行或倒闭。

    “其实那个南国经济周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起码我们暂时还查不出它有什么特殊的背景。”竹竿的声音自电话传来。

    “哦?这就怪了。“

    陆坤想了想问道,“那他们是水缸作胆吗?敢来招惹我。”

    陆坤有些想不通,既然竹竿说对方没什么背景,虽然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想必有一些依据。

    “坤哥,其实我让人查过了,那个南国经济周报是88年成立的,原来的老板是并不是咱们安桂人,反而是一位湖南人,经营了几年,效益越来越差之后,就转手了出去。

    现在南国经济周报的老板,是一位刚刚32岁的小年轻,原本是位中学老师,早几年辞职下海,不知道干什么买卖,赚了点钱,就把这家报社接手了。”

    竹竿缓了口气,像是给陆坤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过了一会儿又倒,“可是接手到现在,报社勉强经营了快两年了,不断裁员,现在这家报社已经快资不抵债了!”

    “你是说,这家苟延残喘的报社,是存心想搞大新闻,就是想把报纸销量提上去?”陆坤眉头微皱。

    这家报社的老板脑回路是咋长的?

    前段时间,书记和一干领导才视察并表扬了康师傅和华坤超市,在这个关头,他也敢蹭这个热度?

    这是头铁不要命吧!

    “坤哥,我让人了解过情况了”

    竹竿花钱买通了那家报社的一位员工,从他嘴里得到消息。

    其实在决定今天这篇文章刊不刊发的问题上,报社内部会议上就曾有过争论,是否要进行这种“殊死一搏”式的冒险。

    据内部员工透露,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报社的经营状况就一路下跌,但好在老板搞了一位土老板的婚外绯闻,尽管被威胁了,但也依旧得到了一大笔钱,让报社可以继续运转下去,支撑了大半年。

    而到如今,报社挖不出其他新闻,已经面临倒闭的风险,这才决定玩一次大的!

    员工们虽然忐忑,但老板信誓旦旦,这次搞得轰动一点,闹大一点,陆坤多半也会跟之前那位土老板一样,对报社打一巴掌,给个甜头。

    “这个报社在走钢丝啊!”陆坤指关节在茶几上敲了几下,嘴上呵呵笑道。

    我给你麻痹的甜枣!不玩死你跟你姓!

    “而且,坤哥,这家报社貌似还跟您名下的华坤投资入股的一些企业有业务往来。”竹竿补充道。

    华坤投资有限公司的存在感一向很低,一般人压根就不知道华坤投资都投资了哪些工厂、工坊,更不知道股份占比的具体情况,也从未在各大期刊板报和新闻中露过面。

    “行。待会儿我让黄明博和孙博文跟你联系一下。咱们名下的供应商、经销商,通通打声招呼,但凡与这家报社有业务往来的,一律切断,所有广告该撤的撤、甚至造纸厂连一张纸都不许供应!

    另外,和省内其他企业打声招呼,让他们卖我个面子,不许与这家报纸合作。”

    既然已经大致确定那家报社只是单纯做死,没什么背景,更没什么权势人物指使撑腰,陆坤也懒得多想,直接摁死就是了。

    或许给个甜枣,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把这次的风波压下去,但陆坤就是不想这么干。

    他要杀鸡儆猴,省得下次有哪个不识趣,再在这种事上找他麻烦。

    “要是人家不给面子呢?”刘丽萍抱着陆明哲回来,笑吟吟地取笑道,大丫跟在边上帮忙拎着少东西。

    陆坤放下电话,一拍桌子,霸气道,“敢不给我面子,我就断他的渠道、下架他的货!”

    华坤超市与各行各业的联系非常紧密,再加上陆坤学了家乐福的那一套组合拳,哪个供应商不是被他给整个服服帖帖的?一旦货物被下架,可不是闹着玩的,用不了多久,供应商就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上门。

    谁叫在安桂这片地方,很多工厂企业都指着陆坤名下的产业吃饭呢!

    华坤超市是个大卖场大平台,不说下架商品,就是货款结算周期再压一压,都能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法律解决问题?

    疼讯几乎天天被人告,但只要在深圳那片地方,那是谁也告不赢!底气足得很!

    华坤超市想要修理下游供应商一顿,手段那是多了去了。质检从严格提升到严苛,就差不多了,一个质量有问题的借口,就能叫供应商无计可施!

    只要质检的标准无限度提高,世上就没有完全达标的产品!

    就像后世的网络零食巨头三只松鼠,面上看几百亿市值,风光无限,但只要陶宝与燕东任何一家暂时下架他们的货品,就能让三只松鼠的几百亿市值大跌甚至破发!

    两家要是同时下架,那三只松鼠基本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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