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来听云儿唱曲的,没有人是真正懂曲的。
    都是那种掏不起钱,又色又穷,兜里干瘪找不起卖的,就少花点来听曲,却又想动手动脚占些便宜,口里满是污秽的话,什么小贱人、假正经、风|骚样子、下|流货……从没有人尊重他。
    今日这两位公子,倒是让云儿另眼相看了。
    “哥哥,你还不承认你是弟控,我怎么觉得你对年纪小的男子,都是特别的体贴。”
    “有吗?”沈莫离回想方才的话,的确是有些体贴了,其实他只是根据以往的知识,随口而说的。温顺道:“好,我以后不这样了。”
    云儿打量俩人一眼,笑道:“虽见你们以兄弟相称,但你们实际的关系,却不是如此吧?”
    慕青池道:“好眼力。”
    云儿道:“别看我才十八,在这里我也算形形□□的人都见过了,要是没有这点儿眼力,也白在这里待了几年。两位长相与风度都是极好的,我活这么大,都是头一次看到呢,真乃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沈莫离听得高兴,又放下一锭银子。
    云儿笑着摇头,“云儿这话可是发自内心的,不要什么打赏,若是公子不嫌弃云儿的话,云儿倒是想服侍服侍二位公子。”
    慕青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眼里寒光乍现。
    沈莫离优雅拒绝,“我们就只是来听曲的,我也理解你们在这里的难处,若是嫌少,我就再给你些,你也落得一时清闲。”
    “云儿绝没有嫌少的意思,云儿就是真心想侍候二位,”他跪下身来,诚恳的语气道:“以此感谢二位的打赏。”
    “不用了。”沈莫离再次拒绝,却听到拔剑声,慕青池已经挡在他身前,将剑指着云儿,吓得他双腿发软,颤抖不已。
    “青池,算了,我们走吧。”
    云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期期艾艾的也是可怜。
    门外敲了几声门,而后进来几个拿棍的打手,看样子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慕青池又将剑指向他们,他们连连后退。
    老鸨跑了进来,先笑着赔罪,连声解释这些人进来不是对付他们的,是来教训这不听话的小倌儿的,让他们息怒,又让人给他们看茶。
    她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地走到云儿面前,一把揪住云儿的衣领,把他拖起来,粗壮有力的胳膊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巴掌打的云儿倒在地上。
    尖利又刻薄的嗓音叫了声:“给我打。”
    云儿吓得脸上失了颜色,被几个壮汉拉扯起胳膊,扔平在地上,分别踩着他的肩膀与脚踝,俩人一左一右,抡起棍子朝云儿臀上砸去。
    古时候的小倌馆,几乎都有这样的规定:若是小倌儿得罪了客人,要当着客人的面挨打,有的客人会要求脱了打。如此既不会得罪了这些客人,又有可能获得客人的怜悯,从而下次再次点他来作陪。
    事实上,多数客人都是见他们被打的可怜,而后气消了,说声算了。就算下次不会再点他,临走前也会再给点打赏,让他买点药修养身子。
    正因如此,既奉承了客人又有利可图,于是这般酷刑逐渐成了规矩,被各大小倌馆里奉为赚钱的上上策。
    卖不了色相,就卖苦情,总有人会吃这一套。
    云儿身子羸弱,被打得痛不欲生,纤长的十指紧握,涕泗横流,却又不敢大声喊叫,只是不断地说着他错了,错了。
    沈莫离制止了几次,连慕青池也松口,但老鸨仍然不让他们停下。看着他俩皱眉又不忍的样子,老鸨涂有二斤白|粉的大脸,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到手的钱财。
    老鸨赔笑道:“云儿其实挺刚烈的,他从来不陪客,身子倒是清白的。今儿个可能是看二位仪表不俗,兴许是动心了,才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请二位莫要怪罪,我待会儿让云儿再给二位唱唱曲儿,赔个不是。”
    也不知是这儿的打手,打的有技巧故意高起轻落,还是那棍子不是什么实木材质,打了几百下,倒也没打出血来。
    打完了他们就快速离开了,弄得房内的气氛极为尴尬。
    以慕青池的性格,想阻止这些打手轻而易举,但若莽撞行事,很可能让云儿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他们没法帮云儿寻找更好的去处,只能强忍着心中不适,看着他挨打,等那些人走了,再给云儿疗伤止痛,安慰几句,留些财物之类的东西。
    云儿虽伤的不算重,但那棍子也是实打实的落在身上,他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在他们身前跪下道歉,要再唱曲给他们赔罪。
    慕青池给他治好了疼痛,俩人对他连声劝慰,看他最后不说话了,便留下几锭金子,让他好生歇着。
    本就是喝茶听曲的事,没想到最后还让人挨了顿打,实际上也不怪他们,但他们心内还是觉得歉疚。
    老鸨把他们送出来的时候,好言好语道:“二位恐怕是头次来,其实他们经常挨打,也没什么的,别往心里去啊。”
    看似安慰,真正的用意是想让他俩再心疼心疼云儿,下次再来看他点他。
    老鸨这多少年的经验,把这些公子哥儿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俩人唏嘘不已,缓步离去,忽听到楼上传来慌乱之声,那间屋子,正是他们方才听云儿唱曲的屋子,听到老鸨一声尖叫,“快看,还有没有气儿。”
    第65章 老夫老夫打情骂俏
    当初只为听曲,却不想因此要了人的命,这是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未待俩人上楼去救,只听得一声凄厉地痛诉:“谁都别拦我,我为你们也赚了不少钱,连死都不成全我么?”
    话音刚落,云儿便从窗口一纵,坠落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未反应,云儿便已落地,在落地的刹那,沈莫离跑了几步,伸手似要将他接住般,说了声,“别。”
    然而还是未来得及。慕青池亦是未待反应,就见到云儿坠落的尸体。
    窗口伸出几个脑袋来,而后说了几声,“这下肯定死了,快把他抬到乱葬岗埋了去,别被人看到了。”
    沈莫离道:“青池,他还有得救吗?”
    慕青池感知了下,给他口中放了粒药丸,道:“还没死,但伤得挺重,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了。”
    一群人连同老鸨冲了出来,作势要抬他去埋,老鸨对他们各种赔礼,又说这些人命苦啊,若是没有客人,他们时常伤心难过,还有些年龄大的,时常没人点,时间久了无人问津,便都悄悄服毒或者上吊,相当可怜云云。
    沈莫离道:“你也不必说了,如今他已经死了,就让我们把他埋了吧。”
    老鸨求之不得,立刻答应,还给他们在路边雇了辆马车,欢欢喜喜地把他俩送走,而后立刻差人打扫地面,让赶快去各忙各的,去赚钱。
    云儿的胸口似是拿剪刀戳了一下,而后没死成被发现,情急之下又跳了楼,想他可能真如老鸨说的那般,本是个刚烈清高的人,被拒绝又被打得如此难堪,难免会想不开而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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