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车夫问了他们几遍,要去哪儿。他们都道先胡乱走着,到时候银两不会少了的。
    不知是云儿命大,还是吃了慕青池的药,把命吊住了,倒是没死,只是一直不醒,马车逛到了天黑,他们只好回到客栈,给云儿开了间客房,将他放在床上。
    慕青池给他疗了伤,沈莫离给他喂了些水,不见他醒正准备离开房间,慕青池忽地回头道:“是魔气。”
    “魔气,你是说云儿身上有魔气?”
    “方才唱曲的时候并没有,现在却有了,”慕青池走到云儿面前,手握在剑柄上,“的确是魔气,而且越来越浓了。”
    “我们一直在他身侧,魔族应该没有机会给他种下魔气吧?”
    沈莫离刚说完这句,就见云儿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云儿皱起眉来,方才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身上的伤痛也没了。正待他要说出感谢的话时,又看见慕青池手里的剑,已经露出锋芒。
    “要不,你试试驱魔术?”沈莫离道。
    慕青池道:“他这么浓郁的魔气,恐怕需要除魔术才管用。”
    “除魔……难道他已经成魔了?但是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成魔呢?”沈莫离拉住欲拔剑的慕青池道:“你先别冲动,就算他是魔,也不是你的对手。”
    慕青池乖巧听话,收回了剑,与沈莫离坐在桌边,看着他。
    云儿更是懵住了,嘴唇嚅动了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我,是魔?”
    他忽然笑了,笑得惨烈,“我知道二位是高人,救了我的命,所以,二位是想让云儿陪你们玩,玩除魔的游戏,好啊,你们拿剑砍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能死前再陪你们玩玩,云儿这条贱命也算是值了。”言罢,他扯开衣襟,露出光洁的胸膛。
    沈莫离瞬间偏过脸去,但在他偏过脸后,又开始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男人,他之前也经常见战友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可回避的。而后转回脸来,接着又被慕青池捂住眼睛。
    慕青池道:“你误会了,我是修士,对魔气的判断不会有误的。你也的确是我们救下来的,但我们救你并不是要轻贱你,望你不要多想,将衣服收拾好吧。”
    沈莫离失去了视野,但不阻挡他说话,“是的云儿,他对魔气的判断从来不会错的,但即使你成了魔,我想你也不会是坏人,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讨。”
    他们语言真诚,不像是假的,云儿将衣领拉好,不好意思道:“让二位公子见笑了,先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若是云儿真的成魔了,二位要杀,云儿也毫无怨言。”
    沈莫离看向慕青池,问道:“像他这种忽然成魔的情况,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若是寻常人变成魔,通常要进行转化,而这个转化的过程,非常复杂,不会这么不知不觉就改变的。”
    “那寻常人成魔后,会改变心性吗,从好人变坏人,从手无缚鸡变得杀人如麻?”
    慕青池善解人意道:“莫离,你问这么多,是不想让我杀他,对吧?”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魔族的那些残暴、阴毒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杀他?”
    “是的。”
    慕青池似有一丝不快,但那种感觉一瞬而过,缓缓道:“你不让我杀,我便不杀。只是我所见过的魔族,千人里或许只有一人,是心怀善念的。但通常,他会有亲人,朋友,他对世界的认知,也会因为他们受到影响。即便他不作恶,但他始终会认为魔族是正确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理解你的意思。但人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份,就像狐九,或许他本身是不愿意成魔的。”
    “难道你认为狐九是善良的,就算如此,你又敢保证,如今的他还像当初般善良?”
    “这我不敢保证,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将他归为歹人。”
    “你差点就被魔族害死了,你知道我有多痛恨魔族吗?不知你为何总是替魔族说话,难不成当初狐九使了什么妖媚惑术,迷了你的心智?”
    “我没有替魔族说话,我只是觉得我们得辩证的看问题。”沈莫离一时着急,嘴里现代词乱蹦,他也顾不上找替代词更换了。
    “二位公子不要吵了,”云儿站起身,朝他们一礼,道:“感谢二位相救,也感谢这位公子替我求情,但我现今已经成了魔,还望二位不要因我而闹不和,这位公子若是要杀就杀吧,我绝不会怪你们的。”
    慕青池见他去拿桌上的小刀,用法力瞬间将那刀打飞,怒道:“你敢?莫离不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强烈的威压感,压得沈莫离与云儿,都有些承受不住,客房里观赏瓷瓶,茶杯纷纷碎裂,噼里啪啦的落地声,足以说明此刻的慕青池有多生气。
    沈莫离只感到心脏似被捏住了般,无法跳动,空气也像凝滞了,肺部隔绝了空气。原来没有修为时,遇到这么强大的威压,会是这种感觉。
    慕青池见他撑在桌上,脸色难看,忙压制了灵力,上前去扶,“莫离,我忘了你没有修为,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莫离这才呼吸到了一口空气,大口喘息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轻扶着他手臂的慕青池,被这摆手给晃开,在慕青池的眼里,这是莫离在拒绝他,莫离不想被他碰到。
    慕青池心痛不已,他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莫离从未对他这样冷淡过。
    沈莫离匆忙地说了声,“我先回去休息了,云儿你也早点歇息。”便转身离去。
    他不是故意不理慕青池,只是他这会儿有点难受,体内魔灵的力量似乎在躁动,他感到头晕目眩,先是耳鸣然后直到失聪,眼前也是一黑,扶着门框站了下,稍微恢复了点,这才进了房内,躺在床上。
    慕青池再三告诫云儿不许寻死,拿走一切能寻短见的东西,又把他的手绑在床沿,这才放心的走了。走之前亦是好几层的结界,旁人无法进入,云儿也无法出去。
    云儿连声道:“公子放心,我不会寻死的,不用这样……”
    云儿:“……”被绑住双手的他无言望天。
    慕青池怕云儿死了,莫离不会原谅他,所以就谨而慎之的多重保护,那几层结界相当结实,就算这楼塌了,结界也会保护云儿,给他留下安全的空间。
    回到房里,沈莫离似乎已经睡着,他轻轻叫了两声,莫离没醒,便轻声轻脚地上了床。心中后悔不已,为何要跟莫离进行无必要的辩论,莫离的固执性子,他是知道的。
    莫离认为魔族也有好人,顺着他就是了,反正自己会保护着他,即使莫离因为善良放走了恶魔,只要莫离没事就好了,又何必与他一争高下呢。
    慕青池想想平时,他们相处的多好啊,他今天定是喝茶喝多了才会昏了头,莫离竟不让他碰他,他一定很生气,他们才认识一年多,莫离就已经对他不耐烦了,以后若是莫离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
    把莫离关起来?可那样只能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
    慕青池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抱紧了蜷着身子的人,感觉到他身体冰凉,把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直到他恢复正常体温。
    沈莫离躺下本想等慕青池来,跟他说说体内的状况,但一躺下却睡着了。等醒来时,他被人紧紧抱着,背后还湿了一大片,心内一震,想转过身去,却被一只手牢牢抱紧。
    身后人可怜兮兮的声音,“你别走,再让我抱抱,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争辩那些,也不该忘了你已经没了法力,你能不能念在我还小不懂事,原谅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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