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学识渊博,教官武功绝世?”

    “当然当然!”

    “各方待遇从优,绝无一字虚言?”

    “对的对的!”

    一众“考生”点头如鸡啄米,看她的眼神就像乞丐遇见救世主。

    “好!”太史阑拖过册子,唰唰填上自己名字,“我报名!”

    “救星……”那鸡窝头激动地蹿起来。

    “嗯?”太史阑斜眼。

    “哦不我是说,师妹……”鸡窝头拉长嗓子,谄媚地叫一声,“师妹,那我们走吧。”

    “你不要继续招人么?”

    “有你就够了!”

    一辆马车辘辘驶来,黑金漆,黄金轮,大开窗,嗯,气派。

    “师妹请上车。”鸡窝头躬身如仪。

    “他们不一起么。”太史阑回头看那群“考生。”

    “他们稍后就来。”

    太史阑带着景泰蓝爬上车,她不怕人打她主意,一介穷人,身无长物,临时起意,能被打什么主意?

    “驾!”鸡窝头欢快地砰一声关上车门,跳上车,策马而去。

    ==

    人群眼看马车驶出视线,一阵欢呼。立即涌到剩下的正在搬桌子的其余招生人员那里。

    “给钱!”

    “欢呼一两银子、排队二两银子、做证三两银子、填报名表三两银子——我今天欢呼十次,排队七次,做证三次,填表六次,共计五十一两,拿来!”

    “应该涨价!今年你们要再招不满五百人,就要被撤营,一撤,大老爷乌纱帽没得做,一堆人失业,这是何等大事?咱们好歹帮你凑满了,涨价涨价!”

    一堆五毛党和水军吵吵嚷嚷,一个黑面疤脸大汉掏出一个钱袋,满头大汗数钱分发,一边嘀咕,“娘的,骗着人去凑数也罢了,连女的也要!那群老古董,真是脑子发昏!”

    “咱二五营年年地方大比倒数,这个二五不仅是开办时间最后一名,也是实力最后一名,输了这么多次,附近的人都知道咱名声臭,无人报名,导致人数始终达不到地方光武营最低底限,眼看就要被撤,女的又怎样?好歹现在就是救星。”他身边一个柳条脸水蛇腰的瘦子娓娓劝他。

    “女的去又如何?能真正挽救咱们营的命运?考试起来还不是要输?”黑脸沾着唾沫一遍遍数钱,犹自愤愤不平。

    水蛇腰也默了默,似乎也因为不甚光明的前景而忧郁,半晌道:“是啊,就算地方大比赢了,也赢不过丽京总营,而丽京总营又赢不了东堂天机府,每次都狠狠丢脸,听说皇太后发话了,如果再输给东堂,从上到下,光武营也没存在的必要了,晋国公已经立下了军令状,说今年必须要赢。可咱们……”他叹口气,幽幽道,“所以你也不必生气了,别说咱们保不住二五营,便是丽京光武营,也保不准今年之后便要消失。”

    “消失便消失!”大汉想了半晌,叹口气,含情脉脉地靠向水蛇腰,“大强,光武营要真没了,我和你浪迹天涯去!”

    “小佳,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水蛇腰小强搂住黑面小佳宽厚的胸膛……

    ……

    马车辘辘前行,没听到这段对话的太史阑,抱着景泰蓝已经睡着了。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因为半路景泰蓝醒来一直嚷饿,险些又要袭胸,她和鸡窝头要了点心给景泰蓝吃了继续睡,一直睡到骨头发酸,掂量着明镜河和翠峰山不就在城外十几里处?怎么跑这么远?忽然听见鸡窝头欢快地道:“到了!”

    太史阑一掀车帘,眼前一幕,顿时刺瞎了她的非钛合金眼。

    ☆、第三十九章  二五营(二更)

    好多人……

    好多花……

    鲜花的海洋,笑脸的海洋,欢呼的海洋。

    人们是载歌载舞的,笑脸是向日葵般全向着她的,鲜花是在手中不断摇摆着的。

    “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一群姿容姣好的少男少女,手拿鲜花,排成长队,欢舞而出,一队黄衣汉子,卖力地在一边擂鼓,臂上坚实的肌肉反射着灿烂的日光,“咚咚咚咚锵!”

    鸡窝头跳下车,一队老头热泪盈眶迎上去,鸡窝头以功臣和救世主的姿态,款款微笑,微微躬身,对着马车手一让。

    太史阑眼前顿时浮现现代那世少先队员夹道欢迎领导视察的场景,或者运动会入场式……

    脑海里瞬间响起这么一段画外音:“……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中国男足,队员们来自五湖四海,是该领域的精英,以‘假摔’、‘假踢’驰名世界,瞧,他们人人意气风发,精神昂扬,走向下一场失败,他们的横幅口号是‘2000年开始每次赛球买我们输,包你十年百万富翁!’……”

    ……

    太史阑摸摸下巴。

    老实说,她是做好面对巨大心理落差的准备的,比如看见破败校舍,比如向她要巨额学费,比如根本没有什么优秀师资或先进软硬件,按照现代广告宣传定势,牛皮吹越大,现实越坑爹。她已经做好被坑的准备。

    果然真相永远超越你的想象……

    她还没反应过来,景泰蓝已经很进入状态地站起来,摇摇摆摆腆着肚子爬下车,一边走一边挥手。

    很牛,很有范。

    太史阑瞪着景泰蓝背影,心中忽然生出拔腿就走的冲动,事有反常必有妖,她带景泰蓝来这里上学,是打算在穷乡僻壤里隐姓埋名暂时摆脱容楚纠缠的,可没打算招摇过市亮在众人眼皮底下过日子。

    “景泰蓝,”她蹿前一步,正准备将进入状态即将发表言论的景泰蓝抱起来,用神一般的速度逃走,忽然眼角瞥到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身影如此熟悉而深刻,却又如此令她意外,再想不到会在此处看见。

    她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堆老头已经上前来,不由分说簇拥她进了校门,等她努力在人群里试图寻找那个似是而非的人影时,哪里还找得到?

    ==

    “吃瓜子。”

    太史阑招呼景泰蓝,抓了一把瓜子放他面前。

    景泰蓝呵呵笑,抓起瓜子,上下小牙齿灵巧地一磕,“咯。”

    瓜子仁落了出来,景泰蓝小手接着,小心地放在另一个小瓷碟里,那里已经积满了浅浅一碟子瓜子仁。

    太史阑悠闲地躺着,时不时伸手从瓜子仁碟里拈几颗吃着。

    很享受。

    “太史师妹在吗?我们来瞧瞧你。”一堆女子嬉笑着涌进来,看见这“儿孝母懒”一幕都撇撇嘴。

    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这当娘的居然也舍得奴役!

    还一脸的不以为然,无耻。

    太史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头都懒得抬。

    她们懂啥。

    她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这封建男权社会,培养开天辟地第一位懂得尊重和照顾女性的完美绅士。

    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远见卓识,是对当前腐朽男尊女卑观念的有力挑战,是对男权意识至上的现实一次无声宣战。

    她的儿子,她做主。

    太史阑面无表情,起身。

    景泰蓝立即颠颠跑过去,伸出小肥爪,供太史太后扶住,就差一声,“嗻。”

    女人们发出惆怅的叹息……

    太史阑瞟一眼她们——这二五营,真闲。

    确实闲,她来了有三天了,还没见到任何一位师长。

    她确实分到了单门独院带花园包车库的小楼,确实楼上楼下一日三餐,有人洗衣有人送饭,一切居然真的和宣传单上说的一样,除了那所谓的“翠峰山下,明镜河边”。

    翠峰山下……山的遥远那头,离东昌城百里开外。

    明镜河边……明镜河不知道第多少条支流的一条裤带细的小溪边。

    四周数十里之内,没有人烟,所谓每旬放假一日可以随意游玩,大多只能在自己院子里玩老鼠。

    不过太史阑可以玩景泰蓝。

    她还大方出借景泰蓝给女同学们玩,二五营为了凑人数,女子也招,不过在名册上,这些女子的性别是男。

    会进二五营的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出身,落魄江湖的,孤儿无靠的,出身妓楼的……也因此,落魄江湖的瞧不起孤儿无靠,孤儿无靠看不上青楼妓女,青楼年老色衰的妓女鄙视那俩类装逼,各自势同水火,拉帮结派。

    不过女人在爱小孩这一点上,倒是有志一同。这也是她们难得能聚在一起的时候。

    “我抱抱!”

    “我抱抱!”

    “就你那跑江湖卖艺的粗手,小心蹭破景泰蓝的脸!”

    “你懂什么抱小孩?从小到大你被抱过?”

    “你懂?你那一双玉臂,不是只会被人枕?”

    “……”

    院子里吵成一团,太史阑面无表情吃瓜子,景泰蓝立在人群正中,对着四面八方殷切目光和张开的双臂呵呵笑,笑得母爱光辉瞬间泛滥,满院子都是“景泰蓝景泰蓝,来我这来我这!”

    小流氓左看看,右看看,流着哈喇子,跌跌撞撞往一个最沉默的女子那里去了,欢笑着往人家怀里一扎,呢呢喃喃,“香……香……”

    那女子赶紧抬手抱住,欢喜得脸都红了。

    太史阑脸却在发青。

    什么香!分明是看人家胸最大!

    以为带他进军营,好歹能培养他的男儿铁血气息,谁知道反倒进了怡红院。瞧小流氓那四处偷香得偿所愿的得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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