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帝冷冷地看向楼君炎:“你可知罪?”

    捋顺了事情原委,终于转到了楼君炎这边,他并未过多辩解,只说:“臣忧心太后病情,一时听岔了,臣有刻意误导陛下之嫌,臣知罪!”

    摔倒,摔断了腿?

    这都能听岔?

    所有人皆表示怀疑。

    景昭帝亦是将信就疑,冷道:“既然楼卿知错,那便杖罚…… ”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

    “西南方向的天空突然变得好红,必是天降祥瑞!”

    殿外,嘈杂声,喊叫声顿起。

    众人皆纷纷引颈而探,意图目睹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等到景昭帝等人移步殿外,望着西南方向火红如血染的天空,顿时一喜,纷纷恭贺景昭帝大晋国运昌盛,来年必是风调雨顺,国泰平安。

    楼君炎:“…… ”

    这是起了山火,好吧?

    但骊山距离京城较远,自然无从分辨,只能看到一片血红血红的天空。

    显然,景昭帝却异常激动,真当是天佑大晋,赶紧命人去查探是何处的祥瑞之兆。

    结果,却是骊山起火了。

    火气极猛,蔓延速度极快,根本无法扑灭。

    景昭帝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亦是面面相觑。

    漫天的火光竟能映红半边天空,可想而知,此火有多猛烈。而深秋时节,枯叶落叶层叠铺于林间,一旦着火,这些毫不起眼的树叶便是绝佳的助燃物。

    如果他们没有连夜回宫,今天如期秋猎,会是怎样的后果,众人无法想象。

    是被困烈火焦灼,还是能侥幸逃生?

    而那些恭贺陛下祥瑞之兆的人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哪是什么祥瑞,分明是欲夺人性命的地狱阎罗?

    “混帐,大晋皇帝都撤了,谁让你们放火了?”

    一威风凛冽的高猛男子,脸色阴鹫难看,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跪地求饶的五个男人,抽的他们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仍觉不解气。

    放火烧山的五人觉得自己很冤,火都放了,才接到取消的命令。他们每人负责一处着火点,总共便是五处,林间多枯木,一触即燃,想灭也灭不了。

    “主子,骊山火势太大,有往这边蔓延的风险,我们得赶快离开。”一腰间别着金马弯刀的男人上前,低声道,“至于这几个人……”

    说着,往脖子上比了个咔擦的手势。

    “带回去处置。”

    “让秘阁的杀手先隐匿在大晋,等风声过了,再分散回边境。”

    “是。”

    一行数百的黑衣杀手立时朝不同的方向散去,看似杂乱无比,实则井然有序,悄无声息。

    而骊山的火势越来越大,烧了一天一夜,直到下了场暴雨,火势才渐渐变小,从而被一举扑灭。

    狩猎场几乎被焚烧殆尽,满目疮痍,索性人员伤亡极少,即使是守卫皇家园林的侍卫,其中大部分也因着去山下洗帐布而躲过一劫,只有小部分丧生于火海。

    只除了户部侍郎朱雷,找到尸首时,只是一具烧焦的骸骨,惨不忍睹。

    听说此事的人都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乱跑,老老实实听命回京了。

    山火熄灭后,景昭帝专门派了陆宗兼着手调查骊山起火一事,从一些蛛丝马迹中,陆宗兼发现山林间有几处刻意纵火的痕迹,甚至在骊山半山腰发现有人活动的踪迹。

    且人数不少,少则上百人。

    细思极恐。

    这场山火显然是蓄意而谋,谋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山火在前,暗杀在后,几乎等同于绝境。

    而参加此次秋猎的几乎是大半个皇室,好些重臣子,若折损于此处,朝堂必然震荡,若是景昭帝直接出事,无异于改朝换代。

    贼子谋的可是大晋江山!

    景昭帝面色黑沉如墨,几乎捏断了龙椅上的扶手:“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陆宗兼摇头:“身份暂时未明。”

    “会不会是他国之人?”

    边境这两年看似太平,实则底下暗涌如潮,北漠和西境便是离大晋直接毗邻的国家,互通商市,往来商队众多,若是贼子混于商队潜到大晋,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陆宗兼沉吟了片刻,道:“证据不足,臣不敢妄断。但他们此次既然失败,算是已经打草惊蛇,短期之内可能不会有所动作。当然,他们可能就潜伏在大晋各个地方,若是他国之人,想来也有可能偷溜出边境。”

    景昭帝皱眉:“继续查最近京城的可疑人员,还有边境那边,也得严加盘查。”

    实在不放心边境那边,景昭帝便又下了一道圣旨,令陆阳明亲自走上一趟。

    因着太后突如其来的‘病症’,景昭帝安然无恙地躲过了这场灾难,虽然太后这事仍有很多疑点,因它发生的时机过于蹊跷,景昭帝便将此归结于上天的示警,对自己的生母亦是越发孝顺敬重。

    只用于楼君炎,传的话虽与信使有所出入,但不可否认,正是‘摔断了腿,性命堪忧’这八个字,让他方寸大乱,选择第一时间拔营回宫。

    冥冥之中,景昭帝总觉得楼君炎是他的福将,坏事能变好事,不能解决的事亦能变得好解决。

    他觉得楼君炎用起来,似乎比王宥更顺手。

    楼君炎的责罚自然就此免了。

    结果,还升官了。

    正三品工部尚书。

    而原先的尚书林显则被降级,成了四品工部侍郎,相当于两人的位置对调。

    竟然还能这样操作?

    林显握着左迁降官的诏令,顿时于风中凌乱,自己就想老老实实当个工部尚书到老。

    临到头了,竟然官降一级。

    官职降了,俸禄也会降不少啊。

    林显陪着勉强的笑,塞了一些银子给宣旨的公公打探内幕,人家只说他好像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陛下。

    说的话可多了,他哪儿记得是哪句?

    而楼君炎得到升迁令后,表现的相当淡定,可他微翘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内心无与伦比的愉悦。

    回府后,楼君炎将升迁令扔到陆燕尔的孤话本子上面,置于最上面,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然后,静等着陆燕尔自己发现。

    结果,陆燕尔压根就没有如往常那般去翻阅话本子,直到安寝时,他的升官文书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处,似在无声的嘲笑他。

    幼稚!

    “夫人,你今日怎么不看戏本子了?”楼君炎佛了佛袖子上的尘埃,若无其事地问道。

    陆燕尔没应声,心里囤着事儿,骊山确实起了山火,景昭帝他们也因为提前回京城而避过祸事,可景昭帝之所以心焦如焚的回宫,是因为陆太后出了事,难道不是因为楼君炎做了什么的缘故吗?

    还是他根本就没领悟她提醒的意思?

    可是不应该啊。

    她提示的那么明显,但楼君炎回来后,一直没有提过这事儿,本来还担心他怀疑她呢,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想过问她。

    得嘞,精心编造的理由也用不上了。

    见她不理睬自己,楼君炎郁顿地问道:“夫人,何时对话本子不敢兴趣了?”

    “啊?”陆燕尔似是才反应过来,“最近都不看了,那都是姑娘家喜欢读的玩意儿。万一,我怀的是儿子呢,从小给他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书不好,他要向你一样,心中得装着国家大义。”

    楼君炎郁闷了。

    仍旧做着垂死挣扎,巴巴地瞅着她:“燕尔,为夫想看,你要不陪为夫读读?”

    陆燕尔:“…… 不读!”

    “燕尔,好燕尔。”

    陆燕尔将自己拢进被窝,闭上眼睛:“话本子那么多,你自己想看就看呗,又不是不认字,我困了,真要睡了。”

    翻了个身子,当真睡了过去。

    楼君炎:“…… ”

    ☆、第88章 第88章鲜红的血(一更)

    王哲翰低垂着头,脸色不太好。

    王宥冷冷淡淡地瞥了王哲翰一眼,忽然勾唇说道:“你可知楼君炎的贵人是谁?”

    王哲翰讶然抬头,而后摇头道:“不知。”

    “查!”

    王宥略微挑起眉头,嗤笑道,”要查出此人并不难,吏部本就是主官吏任免、升降、考课、调动等事务,自然得对百官的履历生平了解透彻。你在吏部也呆了一段时间,若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若从楼君炎江州到京城的轨迹上找不出半分蛛丝马迹,以后如何混下去?”

    提示的再明显不过。

    前些日子,王宥曾抽空拜访过护国寺的高僧庞空,大师曾断言,楼君炎此人的命数相当奇怪,本是大灾大难不得善终的命数,却莫名出现了变数,一生皆当富极贵极,寿寝而终。

    而庞空推断出的变数就是,楼君炎命中出现了一位贵人。

    王宥原本不信这般玄妙的荒诞之事,可楼君炎离奇的官场之路却让他不得不信上几分,甚至从不算命的他也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却是一片死相。

    庞空解的卦象是,他与楼君炎双蟒相争,本该是一死一活,如今依旧是一死一活。

    庞空只说到这里,但王宥何其敏锐,自然全都明白了。

    命数未变前,活的是他,死的是楼君炎。

    命数改变后,死的是他,活的却是楼君炎。

    王哲翰怔愣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二叔已经知道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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