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文粮铺出事,王二狗也曾经被人抓起来过,只是他抵死不透露任何关于十文粮铺的事,捱到决明被放出来后,他也被放走了。

    后来决明很少再插手十文粮铺种子的事,十文粮铺靠着原先积攒下的钱,只做一些普通生意。

    听王二狗已经到大门口了,决明放下手中的图纸,匆匆地赶到大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七尺高的青年,穿着身圆领窄袖袍,头戴幞头,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

    王二狗早已褪去当年那副傻愣愣的少年模样了,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深谙商贾圈里生存之道,面上看着憨厚,内心早已把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只是再面对决明,王二狗也十分激动,毕竟是决明把他从最黑暗迷茫的时候带出来的,虽然决明后期撒手不管,把担子都撂在自己身上。

    这也不失是一种锻炼。

    “王二狗!”决明激动地快步上前,两人伸手抱了抱对方,王二狗说:“官人近来可好?”

    “好的很,就是许久不见你。”决明边说边伸手要帮他提行囊,王二狗推辞不过,分了个轻的让决明提。

    来者便是客,决明提前让人准备好了客房,带王二狗去休息。

    王二狗没休息多久,决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堆纸过去找王二狗。

    决明非常欣赏王二狗,不仅仅是因为他脑子灵光,更是因为他敢学敢做,能堪大任。

    在阳县的时候他就深知,仅凭自己的一点点阅历,就算到老也就只能做到掌柜,所以他空闲时找账房先生学字,能看懂书本后,买了不少书研读,活学活用,十文粮铺能有今天,王二狗功不可没。

    决明打量王二狗,他签的十年长契暂且不提,王二狗为人忠心耿耿,不骄不躁,不气不馁,做事稳妥,怎么看怎么像是以后能撑得起十文粮铺的人。

    “十文粮铺的那些种子不能断了,以后要有人能传下去。”决明缓缓说:“希望你能接手。”

    “东家!!”王二狗“腾”地起身,拱手深深的地鞠躬,“我王二狗何德何能!请东家不要说这样的话!”

    决明双手托起王二狗的拳头,“信任你才选择你,不然我为什么不去找岑朝安?”

    岑朝安是决明的亲弟弟,没道理不找岑朝安而找自己。王二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决明接着说:“岑朝安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而你对十文粮铺再了解不过,交给你放心。”

    决明摊开手中的写的笔记,“这是十文粮铺的机密。”

    听到“机密”两个字,王二狗立马把头扭过去,“官人……我觉得我不大合适。”

    “就你了,不要再推辞了。”决明把笔记和图纸塞到他手上,“你先看着,歇两天我再亲自跟你讲。”

    “这!”王二狗手都哆嗦了,心中五味杂陈。

    决明不但将自己带出来,还给吃饭睡觉的地方,给工钱,最后,让字重获新生。

    “王二狗愿意一生追随东家!”王二狗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吓得决明一跳,避过他的礼,扶他起来。

    “其实透露出去也没什么,只是怕他们弄不好。”决明说:“技术嘛,越多人知道,越多人研究,才能百花齐放。要是自己一个死死守着,断代也不是不可能。”

    王二狗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以后这些东西还是要分享出去的?

    “等你老的时候,就把他公布吧。”决明拍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青年的肩膀,“先好好休息。”

    等决明走远,王二狗坐在窗边,打开手中的图纸。

    图纸上画的是各类作物各个时期的生长图。原来小麦也是会开花的,王二狗看的聚精会神,看完图纸后,又看本子。

    本子上记着的词语很是陌生,明明都是认识的字,放在一起怎么就弄不懂了呢?

    王二狗看了两遍,才稍微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十文粮铺的秘密就是拿两种不同类型的植物,让它们花粉相互沾染,这样就能生长出更好的植物。

    王二狗还是不太懂。

    决明没让他困扰太久,找了几株留下来当样本的小麦,决明亲自个王二狗讲作物的不同习性,讲如何杂交,讲注意事项。

    没有合适的麦穗,决明就用图纸示意,教他怎么样才能把雄蕊去掉,花粉怎么收集,怎么授粉。

    还要考虑隔离的事情。

    王二狗仔仔细细地听决明讲,手中还拿着笔做笔记,比要赶考的考生都要勤恳好学。

    决明肚子里的知识被他掏空后,挥挥手让他自己去琢磨,等明年开春,冬小麦长成了再下地实际操作。

    越靠近年关,京都就越发地热闹,岑道年还需上朝,在学堂的岑朝安已经放假了。

    北风呼啸,吹散枝头落雪。

    决明撩开厚厚的帘子进屋,铺面的热意夹杂着一股难言的臭味,热意融化了眉梢和睫毛上的雪,决明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把披风递给钟信,问小酒厂里的人:“怎么样了?”

    听到决明的声音,王二狗从一个高高的铜炉后快步走来,喜笑颜开地说:“成了成了!”

    决明脸上不禁也浮现出笑意,“走!”

    决明轻车熟路地绕到铜炉后面,一人高的铜炉底部接着一个精巧的阀门,阀门前挖的有一个池子,池子里搁着木桶,源源不断的透明液体从阀门中流出,酒香扑鼻,正有两个短工聚精会神地守着。

    王二狗递来一口粗瓷碗,决明挽起袖子接过,伸到阀门下,接了一口后放在鼻子下嗅嗅。

    果然和白酒的味道一样,决明不敢抱太大期望,毕竟他试过无数次,不是发酸就是味苦,更夸张的一次直接是臭的。

    晃晃瓷碗,透明地,毫不掺杂一丝杂质的酒液在碗里晃动,决明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刚蒸出来的酒有点烫,舌尖先尝到甜味,酒液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化为一股酒气,口舌染上辣辣的味道。

    味道差不多了,勉勉强强。

    决明心想着,大口喝下一口,白酒入肚,辣意直蹿喉咙,却并不烧心。

    “不错,差不多了。”又抿了一口酒,绯意蹿上脸颊,决明放下碗,“样品呢?”

    王二狗:“都留好了。”

    几人一同去小酒厂后面,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排瓶子,决明伸手,钟信递来一个长长的锦盒,决明珍而重之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管子,管子上面有个气泡,里面盛着液体。

    把管子垂直放在瓶子里,决明点点头,“差不多五十度了,如果有更高的就好了。”

    他做蒸馏酒,喝倒是其次的,这么珍贵除非特供给宫里。相比于享乐,酒放在民间用以酒精消毒的作用更大。

    “今年给小酒厂里没人都赏银锭!”决明把管子放到锦盒里,守在铜炉旁,等他们接完酒液,混合均匀后装瓶。

    小酒厂只有尚书府正厅那般大,里面有一块用磨的光滑的大石头拼接而成的地面,四个短工穿着特制的丁鞋,用铲子不断翻着地上的发酵料。

    发酵料和酒曲混匀后,放到池子里再进行发酵,中间还要翻料,等酒曲充分酶解谷物后,装进特殊打造的铜炉里面,盖地紧紧地,下面添火蒸料,一个管子流酒,一个管子排废水。

    这样,蒸馏酒就做出来了。

    先前做废过无数次,决明都快放弃了,想到酒不仅能喝,还能卖钱,能消毒用,决明才坚持往小酒厂里投钱。

    虽然着酒度数还达不到消毒的标准,聊胜于无。

    “官人,酒灌好了。”钟信端来六瓶酒,决明点点头,“先带回去,等下一批就可以送人了。”

    决明搓搓手,抱着一个酒瓶,酒瓶里的酒烫烫的,捂着手很是舒爽。

    今天酿出了酒,小酒厂无论是短工还是长工都十分高兴,决明也干脆大方,把第一批酒分给众人,叮嘱他们一个人不能多喝。

    等小酒厂打烊后,决明抱着暖暖的酒瓶回家,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小酒厂里炭火足的缘故,决明的两颊显得十分红润。

    风大雪大,来时两人没有骑马,只能踏雪而归,钟信小心护着酒瓶,还要防着决明摔倒。

    ——小酒厂。

    酒精让脑子变得懵懵地,决明的脚步有些乱了,脑子却还清醒的很。

    那种清醒是混乱清醒,虽然知道自己有些醉了,能勉强控制四肢,但是却控制不住脑中乱飞的想法。

    小酒厂,哥哥,麦子,溯源……

    一件件事在脑中盘旋,决明有些迷糊了,他是决明吗?还是接受了决明记忆的岑决明?

    ——我到底是谁呢?

    决明腿一软,差点跌进雪窝里,钟信忙把手中的酒瓶搁在路边,扶着决明的胳膊,小声喊他:“官人?”

    “我是决明?”决明说完,意识到自己说出声了,忙伸出双手捂住嘴,“回家。”

    他手里的酒瓶歪倒,酒液洒出,钟信忙拿袖子替他擦擦披风外沾的酒,将他扶起来。

    “决明?”

    一道声音传来,钟信拉着决明的袖子扭头,是李修戎。

    “兄弟们,我先溜,你们先回去吧。”李修戎朝身后几人抱拳,那几人喊道:“常武,那我们先走了。”

    闻到一阵酒香从决明身上传来,李修戎飞快地招招手,俯身去捞地上的决明。

    决明仍有意识,抗拒地推开李修戎,“走开。”

    喝醉都不忘自己,李修戎乐了,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我走了谁带你回去?”

    决明指指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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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这只可爱的决明喝醉了,不如我们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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