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为了来见她特意换的吧?

    “是我怠慢了,劳嫂嫂久候。”杜常清的语气依旧是礼貌客套而疏远的。

    阿沁:“怪小丫鬟没及时通报,小郎君也是才知道的,知道就赶过来了,夫人会体谅的。”

    杜常清说:“前几日听闻嫂嫂身子不适,需要白獭髓,是不是忽然在哪难受起来了?你们不用惦记着照顾我,快都去找她吧。”

    阿沁:“郎君为夫人寻了药来,夫人已经大好了,劳小郎君忧心。”

    杜常清的声音听着有些急了:“白獭碎骨到底不是药方指定的药材,或许另有隐患,我与你们一同去找吧。”

    阿沁都糊涂了:“什么白獭碎骨?郎君寻来的就是白獭髓啊?夫人这几日都在舞剑呢,确实是大好了。”

    杜常清忽然就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他方开口道:“是我误会了,你们去找她吧,不必顾着我,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阿沁看了易桢原本坐的位置:“夫人的茶盏都还温着呢,肯定就在附近,小郎君不必太担心。”她说完这句,领着剩下的丫鬟都出去了。

    门大开着。

    易桢有些不舍得把手上的坤灵扇放下,一毛不拔道长提过,说这种简易版的坤灵扇只能用一次,放下就不再起作用了。

    她做了好久的。

    易桢正纠结着,忽然见小杜弟弟转了过来。这下她直面了他的脸。

    和姬金吾好像啊,真不愧是双胞胎。

    他似乎情绪不是太好,一个人独处时终于表露出明显的不快,眉眼悒怏,眷眷若失,抬眼看着某个地方。

    易桢还以为他不会有不良情绪呢。大家都说他谦谦君子、持重少言。

    他在看什么?

    易桢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他是在看自己喝剩的那盏尚温的残茶。

    第32章 坤灵扇(下)

    易桢僵住了。

    每当她因为尴尬而浑身僵住的时候,她脑海里都会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

    比如现在,她脑子里炸鸡翅卤鸡翅可乐鸡翅奥尔良鸡翅蒜蓉鸡翅正在围着火焰跳舞。

    仔细一看,火焰里还写着一行字:

    你不要过来呀!!!

    实事求是地说,易桢对姬家这个双胞胎弟弟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

    由于他迎亲时的一顿猛如虎二杠五的操作,易桢成功地误以为自己这位临时换来的夫君对自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当时她作为一个还没认识到这个世界是无比残酷的普通女孩子,还在想这或许是上天赐给她的甜甜恋爱。

    先别骂她恋爱脑,我们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

    她在十二个小时内连续经历了:被一刀捅死;发现自己穿书;发现自己要被强暴了;一波骚操作成功替婚;婚礼差点吹了;遇见魔修潮差点被掳走……

    这期间不管易桢遇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和极品亲戚,那位刚上任的新郎官都十分坚定地履行了所有他该履行的责任,站在了易桢这一边。

    而且他还长得好看,整个人气质非常干净,虽然大家都说他是花花公子,但是易桢确信他不过是个风评被害的纯情小奶狗罢了。

    而且张苍要杀她的时候,这位郎君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之中。

    有钱、舍得花、能力强、长得好看、气质上佳、纯情、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最重要的一点,还能吊打张苍。

    大家想想看,这种优点能列四行,还是明媒正娶上门娶你的男人,你不心动吗?

    易桢恨不得新婚夜把人拉上床先睡了再说。

    然后就翻车了。

    这位郎君直白地拒绝了她的示好求欢,表示一点也不喜欢她,拂袖转身就走。

    易桢当时都懵了。

    果然,甜甜的恋爱怎么会轮到她呢。

    接下来剧情峰回路转,这么一只绩优股竟然也是来替婚的。列出来的四行优点一拆,分别属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这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吧。

    这位姬家的小郎君呢,明显对自己兄长的敬爱之情,要胜过对她那一点点微末的好感。

    而且这些日子耳濡目染听姬家的人评价这位小郎君,都说他守礼持重、行必有正。

    也确实是如此,易桢与他接触不多,但着实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这位小郎君对避嫌的决心。

    易桢得出了结论:这孩子修无情道的,没见过漂亮姑娘,所以对她有点点好感,但明显他认为礼数和兄长更重要。

    易桢都死心了。

    她都死心了!!!你不要过来啊!!!嫂子和小叔是什么禁忌文学啊啊啊!!!!

    她还怎么理直气壮地面对姬总啊啊!!她刚收了姬总的重礼啊!!总不能对姬总说虽然你找白月光绿我,但是我勾搭你弟绿你啊大家扯平了吧??

    这孩子不是修无情道的吗!!毁了他的道心会被姬总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的吧!!

    保不准她这个夫人就今天落水明日捞了!姬总虽然整天笑眯眯的,但是他完全做得出来啊!

    这对双胞胎兄弟的五官也太像了吧。

    眼看着这位人人称赞清正自持的小郎君一步步走过来,易桢头脑一片空白,刚才刷屏的那一串问号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有一句话留在空空荡荡的脑海里。

    他们为什么这么像。

    杜常清一身水墨色,眉目之间虽然依旧隐含着不豫之色,但是更为迫切的妄念已经压过了他心头的怏怏不乐。

    屋子的门大开着,不远处就有婢女急匆匆地跑来跑去。

    轩下垂了两只小木鹤,衔着正燃着的线香;堂边立着两只古意铜瓶,瓶中插着数茎孔雀尾;壁上有贴金花笺四幅,架上则横了只碧玉箫。

    完全是姬金吾的审美。

    甚至易桢杯盏里的残茶,都是他喜欢的品种,所以才可能被姬家储备下来。

    杜常清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垂着眼眸看那盏茶。

    易桢觉得自己人都要没了。

    她就坐在客座上,方才浑身僵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坚持住啊小杜弟弟!不要做出这种和阿青比痴汉的行为啊!坚持住啊小杜弟弟!你是一个新娘子在床上扒拉你你都毅然而然推开她的谦谦君子啊!

    她为什么要舍不得区区一柄简易的坤灵扇,大不了再鼓捣一个时辰呗,她刚才放下这把该死的扇子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呀!现在到底是什么人间修罗场啊喂!!!

    此时正是午后两三点,日光方盛,落在海面上,远远地像着了火。

    杜常清的眼眸暗沉沉的,只差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就和他的兄长看起来一模一样了。

    兄长他……挂念着陈家的那位小姐,二十多年了,还心心念念要寻找她的踪迹。

    兄长手上明明就有治病的良药,却冷眼看着易姑娘难受。

    杜常清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掩在宽大袍袖下的修长手指屈伸几次,终于还是抬了起来,伸手去碰放在案上的杯盏。

    整杯茶都凉了。凉透了。

    白瓷冰冷得过分了,像是冰块,他仿佛碰到了明火一般,蓦然收回了手,迅速背到身后,转过身,掩饰般地快走几步,也不敢回头再看。

    易桢趁他转身,攥着那柄扇子,从大开的门逃了出去。

    因为小丫鬟是照着单子寻的材料,一点都没多、一点都没少。虽然她花了挺多时间把这些东西拼接在一起,但到底是第一次着手,这柄坤灵扇的质量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作用。

    易桢满脑子都是快跑。

    她慌了,她真的慌了。

    易桢的性格很典型,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女孩子。你越是嘲弄、打压、威胁她,她越是要和你斗到底,谁先认输谁是狗;但你要对她好、关心她、爱护她,她就绝对不好意思慢待你。

    哪怕是哪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在网络对线中帮她说了几句话,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对这个陌生人产生好感。

    颉颃楼是建给新夫人的,在设计上完美地还原了“幽室深闺,迷不可出”这八个字,易桢想着快点跑开,一不留神,不知怎么就跑到小丫鬟们住的地方去了。

    易家带来的那几个贴身婢女,手上拿着几个绿橘黄橙,脸色严肃,声音很小,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们站在回廊尽头,张望了几个来回,确定附近没人,方才小声讨论了起来:“你说二小姐是不是要走了?”

    二、二小姐?

    易家的二小姐,不是那位易白?轩辕昂“已故”的良娣?

    易家这边都正正经经把牌位立上了,这几个丫鬟在说什么?

    易桢止住脚步,下意识放缓呼吸,聚精会神听她们说话。

    “我听人说,借尸还魂也有长久和不长久之分。”

    “怎么个长久?又怎么个不长久?”

    “比如你看我们如小姐,她新婚夜被贼人害了,以她的性格,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如今她的身体又被二小姐抢了去。如小姐肯定不会让二小姐安生的!”

    “你是说二小姐呆不长久了?如小姐要回来了是么?”

    “我说也未必,二小姐不是开始搜集那些镇静清神的东西了吗,我看她就是拿来对付如小姐的!”

    “而且啊,要论不甘心,还是二小姐受的委屈大。她好好的良娣当着,肚子里还有了孩儿,年纪轻轻就这么横死当场,郎君又给亲姐姐抢了去……谁赢还不一定呢!”

    “是啊,良娣虽然叫着好听,还不就是妾么,二小姐当了这许多年的妾室,还有了孩子;可桢小姐一去就是正室嫡妻,要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冤有头债有主,二小姐要找也该找桢小姐去,怎么会找到我们如小姐头上来?”

    易桢听她们小声说了会子话,终于理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易家带来的婢女,以为张苍来杀她的那天晚上,“易如”真的死了,而含恨而亡的易白借尸还魂,霸占了自己亲妹妹的身体。

    嗯……

    好像也确实只有这么想——出现了第三个易家女儿,才能够解释为什么现在的这个新娘子,既不像易如又不像易桢。

    易家的婢女从来没有接触过二小姐易白,既然现在这个新娘子有八分像易家女儿,性格又与桢小姐、如小姐完全不一样,那么她必然是二小姐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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