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会改变身体的长相。

    婢女们还在低声说话,易桢听见一个明显慌乱的声音:“今天二小姐让我去找镇静安神的材料,我觉得如小姐太可怜了,被贼人杀了还要被霸占身体,推脱说找起来麻烦,二小姐会不会看出来了……”

    说话的就是之前帮易桢抄坤灵扇制作材料的婢女。

    首先,易桢真的不是那个“死掉”的易白;其次,她要做的手工是一把扇子!扇子!那么明显看不出来吗!不是每一把有镇魂安定效果的扇子都是用来驱鬼的!!!

    婢女们开始安慰她:“不会的,你咬死说自己只是想偷偷懒,二小姐脾气好,不会怪你的。”

    也有埋怨她的:“唉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二小姐多好啊,你难道还盼着如小姐回来吗?”

    “你有没有良心啊!如小姐纵使万般不好,但到底是十几年的主子,你才跟着二小姐几天,见利忘义!”吵起来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什么二小姐如小姐,如今只有姬家的夫人,嘴巴给我都收紧些,咬死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快散了去找找夫人,小郎君还等着呢。”

    易桢见她们要散了,纵使知道自己拿着坤灵扇她们看不见,依旧下意识心中一紧,往后退了几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后她撞到了一堵胸膛。

    易桢抬眼往后上方看,看见熟悉的五官时,心脏都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只觉得前后都是修罗场,干脆直接往海里跳算了。

    小杜弟弟你怎么在这啊啊啊啊啊!你不能好好在屋子里等人吗!不要到处乱跑啊!考虑一下我现在真的不想面对你的心情啊!

    等等,海里是不是有个等着把她绑回去关起来的鲛人来着?

    她还是死了痛快。

    见她满脸恍惚,穿着交领大袖衫的男人有些好笑,配合她压低声音,温言问道:“夫人在躲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红色居多,重工绣着辟邪麒麟,眼睛眯起,非常好奇地盯着她看。

    姬金吾。

    易桢:“……”你们兄弟也不必长得那么像吧!!!

    第33章 博白山(上)

    易桢真想给当初那个嫌弃双胞胎好辨认没有成就感的自己一巴掌。

    一对好辨认的双胞胎有什么不好的!

    易桢后知后觉,右手一摸,才发现手上的坤灵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支离破碎,不再发挥作用。她把手收到宽大的袍袖下,悄悄把解体的扇骨收到芥子戒里去了。

    婢女住的地方并不算偏远,因为很多时候都需要她们迅速起身去做些什么事情,姬金吾从这里经过也不算罕见。

    但是在颉颃楼以外的地方遇见易桢倒确实挺罕见的。

    这位新夫人很少离开颉颃楼,最多最多也就是送他出门的时候走到门口。

    反正就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现在他们俩的距离实在是有些太近了,方才易桢站在墙角拐角处的柱子后,身后又没有可以退避的余地,甚至因为没他高,满眼都是他衣服上的辟邪麒麟绣样,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姬金吾的交领大袖衫穿得端端正正,加之今日他身上这件衣服并不完全是正红底色,更偏向庄重的黑色,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漫不经心,多了些严肃的认真。

    也就是……会很像他那个坐卧皆有礼的同胞弟弟。

    这对双胞胎本来就五官肖似,以前好分是因为气质差别太大了,完全是南辕北辙。

    但是吧……气质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后天养成的,是能够变的……

    易桢的注意力都放在看不见的左侧回廊上,婢女的脚步声很轻巧,不仔细听都不太听得见。

    姬金吾问她的那句话放得更轻,几乎全是气音,又是附在她耳边说的,婢女们完全没听见、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一步一步往回廊的拐角处走过来。

    易桢紧张得头皮发麻。

    她其实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便是叫婢女发现了她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但是她还在被过往的思维定式影响,觉得偷听人家说话就是不对的。那做了亏心事,怎么能甘心立刻被正主发现。

    易桢来不及和姬金吾过多解释了,右手从他手臂下摸索出去,把背靠的这扇门推开,整个人瞬间就跨进去了,见姬金吾不动,左手拽着他的袖子把他也给拉了进去。

    姬家这个工程质量真的很不错,门扇开合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姬金吾忍不住笑,他是旁观了一切的,这时也没提醒说她紧张过头了,根本没必要躲,只是继续配合她压低声音:“我们这是躲什么?”

    易桢整个人靠在门扇上,聚精会神地听外面的动静,也没意识到身后这个男人离得过近了,低声答道:“她们要过来了,不要被发现了。”

    这间屋子是闲置的,又因是婢女的居所,里面空空荡荡,十分简朴,采光也不太好,哪像颉颃楼窗户一开满堂月色。屋子里暗昏昏的,唯一的光源在易桢脸侧,她的脸在光影晕染下看起来温柔可人。

    姬金吾只觉得自己这个夫人真是好玩极了,处处意想不到,附在她耳边,鼻息温热,提醒道:“可是我的侍卫还在门口啊。”

    易桢:“……”

    草刚才姬总离得太近了,根本没看见他身后还有人,只看见他胸口那只辟邪麒麟了。

    “刘大哥、王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果不其然,几个婢女齐齐发出了情绪不明的疑问,与其说是打招呼,其实质问的意思还要更浓些。

    易桢:“……”

    两个贴身侍卫在“我们随郎君来的,但是郎君刚才被夫人拉到小黑屋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和“我们是变态,日常爱好来婢女屋前闲逛”中纠结了几个刹那,最后还是回答道:

    “郎君不知走到哪儿去了,我们是来找郎君的。”

    “夫人也不见了,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啊?”婢女说。

    那两位姓刘和王的侍卫严肃地附和:“很有可能。”

    易桢:“……”

    姬金吾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压着声音说:“夫人与我不是明媒正娶的夫妇吗?怎么像对苦命的小鸳鸯,还要避人耳目才能亲近?”

    这个人过于熟练地掌握了“耳语”这个技能了,不知道以前做过多少私下交接的事情,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漏不出去,气音微妙,确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因为是俯身的姿态,明明他并没有往她肩膀上放一丝一毫的重量,甚至没有碰到她,但是却没来由地给了她很强的压力。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掐着下巴亲吻。

    要不是动静太大怕被发现,易桢真想伸手推他一把。

    渣男!随手撩妹的渣男!你要是心心念念只爱自己的白月光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不过是个见了漂亮姑娘就喜欢的花花公子罢了!

    易桢压低声音,回头去瞪他:“你不要乱说!”

    姬金吾根本不认为她真的生气了,见她眼眸明亮,脸上的表情生机勃勃,甚至想得寸进尺再逗她逗得过分一点。

    姬金吾:“可是夫人根本没必要躲她们,她们能拿夫人怎么办吗?难道不是故意把我拉进来的?”

    易桢:“……”

    虽然道理讲通了,但是现在要她若无其事地推门出去,大方承认“刚才就是偷听你们说话你们有本事来打我啊”……嗯,还是比较突破她的心理下限。

    姬金吾见她浑身僵着,继续逗她:“夫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平日不是不爱出门的吗?”

    易桢心说他应该是没有直接目睹坤灵扇失效,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焚的香闻腻了,想换,发现她们都不在,就一时好奇出来找她们。”

    姬金吾:“嗯?那夫人喜欢什么香?我给你寻来。”

    易桢:“……”草她哪知道有什么香,她就是随口乱说的。

    易桢:“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姬金吾看见朦朦胧胧的光从她鬓边的发丝透过来,他读过极多艳词,此时倒是一句都想不起来,心中平静,欢欣快乐也都清冷冷的。见她微微蹙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忽然一时疑心她要化为烟气散去,伸手要去抚摸她的头发。

    易桢偏头一躲,已经有些恼怒了,低声斥道:“你挂念着去寻人,不要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姬金吾晒然一笑,心道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这事她也确实受委屈,此后是要好好疼疼她,低声道:“我那儿还藏着盒兰膏凤脑,夫人嫌线香不好,那就用最好的。”

    易桢一怔,“兰膏凤脑”四个字一出来,都不用解释,就知道怕是什么顶级奢侈品。

    她想着无功不受禄,轻易接受这种不必要的贵重礼物可能会传递一些错误信息,忙道:“不要不要,我乱说的,线香挺好的。”

    门外的动静已经平息下来了,婢女和侍卫都走远了,易桢觉得再在这种昏暗的环境待下去怕要出事,赶忙拉开门,走了出去,语速加快,说道:“好了大家就此别过,姬城主这么忙,不要再耽搁你的事了,再见我走了。”

    她一口气说完,提着裙子小步跑开。

    再坚持一下!博白山就要到了,姬总要在那里掉头去北幽追求他的白月光真爱了!她马上就能带着一笔丰厚的分手费跑路了!

    .

    阿沁匆匆回到候客的厅堂,看见小郎君独自站在窗前,忙出声道:“禀告小郎君,夫人在过来的路上了。”

    杜常清之前在窗前踱步,他心定不下来,是听见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才强迫自己停下的。

    阿沁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几个靠的很近的轻巧脚步声,不过是几个刹那,就见易桢已经进门来了。

    她脸上挂着歉疚的笑容,眼眸真诚:“抱歉,我见常清一时没到,就在附近走了走,让常清久候了。”

    阿沁注意到自家夫人进来的第一眼就是看案上的茶盏,连忙上前去把已经冷透的茶盏给撤掉了。

    她没太懂夫人为什么坚持让自己提前来通报,这时也来不及想,恭顺地退了下去。

    杜常清掩在袍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连续叫了两声“常清”,虽然言辞客套,但到底是真真切切说出来的。

    他停了一瞬,方才答道:“是我误了时辰,嫂嫂久候了才是。”

    易桢见他神色端庄,仿佛之前无意窥见的晦暗眸光只是断云幽梦,心下不由一沉,想着不愧和姬总是亲兄弟,这份掩盖情绪的本事真是难判高下。

    易桢也不想戳穿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礼貌,说:“难得常清来一趟,我还特意备下了份薄礼,常清不要嫌弃。”

    杜常清客气地答应了,将自己带来的礼物也拿了出来,看着易桢让婢女收起来,又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实在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便客气地告辞了。

    易桢手心都是汗,生怕哪里让他看出不对劲来。

    她现在疑心这人整幅谦谦君子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又不敢点破,想起自己之前有意无意去逗他,感觉自己就是条往案板上蹦哒的鱼。

    杜常清出了屋子,有些恍惚,走了几步,让海风一吹,远远看见了博白山码头的影子,忽而想着:

    要是每日都能这么见一见她,那……

    就只用说几句话,与她单独待上半盏茶,听她言笑晏晏地叫叫他的名字就好了。

    只是这么几句话,这么简单的妄想,就已经让他心神不宁到坐立不安的地步,不知道是对不起谁,反正就是定不下神来,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凝神去听数尺之外的小声对话。

    “夫人怎么忽然想出来走走的,也不说一声,阿沁姐姐罚我值夜呢。”说话的是之前门口的那个小丫鬟。

    “你知道什么,我听她们说,夫人是和郎君待在一起的……只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才说是忽然想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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