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弘治皇帝,高高坐着,哪里有半分病容。

    此刻,弘治皇帝看着朱寘鐇。

    朱寘鐇一脸惊讶。

    文武百官,个个吃惊的看着陛下。

    弘治皇帝居然徐徐的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

    他走路很稳。

    显然……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调养,弘治皇帝的身体,已是恢复如初。

    这等专门针对肺痨的抗生素,效果十分显著。

    当然,主要还是得益于,对于一个古人而言,从未接触过抗生素,因而身体里没有耐药性的缘故。

    倘若是后世之人,自小便注射抗生素,身体的耐药性越来越强,一个感冒,寻常的剂量,都未必能立即压下去。

    弘治皇帝虽非红光满面,可这已经足以让许多宗亲们大惊失色了。

    有人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他们诧异的抬头,看着弘治皇帝。

    “朕再问你,是谁告诉你,太子不孝!”弘治皇帝的音量提高,越发的严厉!

    “臣……臣……”朱寘鐇脸色煞白。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这是阴谋,一定是的。

    自己中了圈套了?

    又或者……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弘治皇帝。

    这一刻,原先所有的算计,在此时,变得不堪一击。

    弘治皇帝值得玩味的看着他:“诽谤太子,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太子是储君,而你,不过是一个臣子!”

    “臣……”朱寘鐇终于站不住了,啪嗒一下,跪倒在地,显得惶恐万分:”臣……臣万死!“

    弘治皇帝却是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带着嘲弄:“万死吗?现在……幡然悔悟了?朕告诉你吧,朕得的,确实是不治之症,这些年来积劳成疾,所生的……乃是痨病……”

    果真是痨病……

    殿中顿时嗡嗡起来,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怎么可能,现在陛下可是活生生的站在大家的眼前啊。

    弘治皇帝随即冷笑:“是太子……和继藩,为了治病,这数月以来,废寝忘食,研制新药,动用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寻到了救治之法,这才将朕的病治好,朕想问问,这……是不孝?“

    痨病……治好了……

    这对许多人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这痨病感染性强,再加上早期没有过多的征兆,而一旦发病,又几乎没有任何救治的方法,乃是这个时代,使人致死的重要疾病之一。

    不知多少人的亲族之中,有人因为痨病而过世……

    可是……这样令人谈虎色变的绝症,居然……

    刘健等人,一脸惊喜……

    真是神了。

    这样说来……太子虽未在皇帝近前侍奉,却为了给陛下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可比单纯的端茶递水,更可称之为大孝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痨病……竟也可以治?

    刘健再也不迟疑,上前道:“陛下,此乃大孝也,老臣万死,此前也曾对太子殿下有所误会,老臣告罪。”

    朱寘鐇脸色已是惨然……

    他咬着牙,却不得不匍匐在地,浑身战栗着。

    “陛下,痨病当真可治?”

    有人不禁狐疑。

    古时,但凡是读过书的人,大多知道一些医理,此时不禁发出了疑问。

    弘治皇帝背着手:“何止是痨病,研制出来的新药,几乎可以包治百病,有了此药,诸多病症都可药到病除,朕的痨病,尚且如此,寻常的小疾,自是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

    殿里哗然了。

    方才大家还在琢磨着争权夺利的事。

    可现在细细想来,这一点所谓的争权夺利,算个什么?

    谁不想多活几年。

    人若是生了疾病,其中的痛苦和煎熬,谁不曾经历过?

    尤其是殿中诸臣,大多年迈,身边同岁之人,一个个凋零。

    倘若当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这于许多人而言,实是再幸运不过的事。

    因而,不少人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这药才关系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啊。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朱寘鐇,而后道:“你看,太子既是大孝,那么安化王,朕再问你,谁是奸臣?”

    朱寘鐇心中一片惊惧,战战兢兢的,他抬头,看了方继藩一眼。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何方继藩不辩解了。

    其余诸宗亲,方才还义愤填膺,想要跟着朱寘鐇叫屈一番,现在………个个乖乖的缩了起来,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朕召诸卿来此,就是要诸卿知道,太子和齐国公二人为了给朕救治,研制出了新药,有此新药,利国利民,可是朕万万料不到,居然……有人指责太子不孝,指责齐国公奸佞,安化王……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朱寘鐇额上冷汗淋淋,他的内心……是绝望的。

    更可怕的是……

    他已经准备动手了。

    现在……根本就没有回头路走了。

    他只好咬牙切齿,抬头,直视着弘治皇帝:“可是陛下就是这样对待诸宗亲的吗?陛下,太祖高皇帝的子孙,与区区一个方继藩相比,孰轻孰重,还请陛下三思。”

    这话的深意……

    弘治皇帝冷笑:“安化王……到底想说什么?”

    “臣等已经无法容忍了,为了清君侧……臣等……臣等……”

    “你调了神机营,假传诏书去了西山是吗?想要先斩后奏!是啊,朕若是病重,眼看着就要驾崩,所以……这个时候,你们若是先斩后奏,那么……朕就不得不在这最后的关头,选择对你们妥协?”

    朱寘鐇脸色一变,连身体都一片冰凉起来。

    他万万没有预料到……陛下居然……

    他打了个寒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坐下,显得很平静,完美的显露出了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从容。

    殿中又开始哗然起来。

    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显得惊恐。

    神机营……对西山动手了。

    “是又如何!”朱寘鐇索性承认,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说什么。

    他故作镇定,义正言辞的道:”陛下,臣也是……“

    “住口!”弘治皇帝突然厉声道,脸上是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之色。

    朱寘鐇心里咯噔一下。

    弘治皇帝一声厉喝。

    百官没有多看,已是纷纷拜倒。

    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弘治皇帝却也冷静下来,他只平静的道:“你一定在想,为何太子迄今为止没有现身。”

    朱寘鐇:“……”

    “等!”弘治皇帝勾了勾唇,唇边显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徐徐道:“等一等,你就知道了!”

    …………

    李兆蕃觉得自己就像在做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晕乎乎的跟着太子朱厚照。

    自打他奉了方继藩的命令,寻到了太子之后,却见太子很快就穿上了一身戎装。

    然后他看到太子激动的要跳起来。

    太子甚至欢快得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肩上,李兆蕃禁不住龇牙咧嘴,然后他看到太子面上带着狂喜和兴奋,对他说:“实在太好了,本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李兆蕃居然看到,太子殿下的眼里竟是激动的眼眶通红,仿佛百感交集,要落下感人的泪来。

    李兆蕃:“……”

    再然后……

    李兆蕃亲眼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他见识到了一个圣旨是如何诞生的。

    先寻了一张专用的纸。

    而后,一个东宫的宦官熟稔的提笔,用馆阁体书下了文字,再之后,再用黄绸进行装裱,紧接着,太子殿下十分细心的从几百枚印里,寻出了一枚印,口里还念念有词,此乃诏告,应该用皇帝之宝,嗯?怎么本宫的皇帝之宝少了一个,不打紧,本宫还有三枚。“

    李兆蕃看到朱厚照轻车熟路的啪叽一下,盖上了皇帝之宝,圣旨一收,嗷嗷大叫:”召集人手,有人要造反啦,不要动用其他的禁卫,去西山书院招募人手!“

    接下来,朱厚照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西山书院。

    再接着,西山书院的钟声响起。

    这急促的钟声,瞬间让数千的学员紧张起来。

    朱厚照的扈从,骑着马,在书院各个角落发出了大吼:“太子有令,安化王谋反,开武库,随殿下平叛!”

    这此起彼伏的呼喊响彻起来。

    各书院的学堂里。

    教授学员读书的教授、博士们,二话不说,就把教具丢在地上,这些平日里,儒雅的先生们,一个个毫不迟疑的捋起了他们的长袖子,面上激动的通红,眼里放出了光。

    大手一挥:”去武库!“

    声音激动得颤抖。

    学员们沸腾了。

    而后……在武库里。

    那此前还纶巾儒杉,儒雅斯文的教授、博士,甚至还有可能是院士头衔的教书先生们,手里已经提着一柄精钢的大刀,身上穿着甲胄,脚下换了皮靴子,背后背了一副铁胎弓,腰间悬着一壶箭矢。

    学员们鱼贯进入武库,没多久,亦是一个个的全副武装出来。

    一个个的杀气腾腾。

    说出来,可能都有人不相信啊。

    现在武库附近,叫嚷的最多的声音是:“不要挤,不要挤,让高年级的学兄们先领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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