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笑嘻嘻道:“高大总管都已经派心腹太监传到恪亲王府上了,叫只等着入宫谢恩呢!大姑娘府上和咱们府上当差的仆役都互有往来,这信儿还能有假?”

    虽然喜事,可蕊心还是满腹狐疑,问道:“皇后才薨了,皇上就这样急着举行册立太子的大典,是不是急了点!”

    皇后毕竟是国丧,连民间都要禁上一年的宴饮筵乐呢,怎么皇家反而急着举行大典?

    枇杷将沏好的君山银针给蕊心倒上,笑道:“姑娘这两日不在府里,有所不知,这也是宫里透出来的消息,听说并不是皇上急着册立太子,是因为皇后临终之前的遗言,好像还有什么隐情!”

    蕊心眼皮一跳,问道:“什么隐情?”

    枇杷却有些惶惑了,绞着帕子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宫里人也不是什么都往外说的。”

    看来的确是有隐情了,皇后一直不得宠,不然的话,一个嫡妻,这样想让外甥作太子,却连吹吹枕边风的机会都没有!

    蕊心想的是事实,皇后的确是空挂着一个嫡妻的名头,既无实权,也无圣宠,十几年来被蒋贵妃压得死死的。整日郁郁寡欢,终于积郁成疾,药罐子不离身,这样一来,小周后那一点本来就稀薄的宠爱也就更少了。

    前些日子敦亲王因为靖远将军惹了麻烦,康亲王咬住不放,恪亲王和英亲王几番疏通,还是叫皇帝知晓了此事,虽然最后查明兵营哗变与敦亲王无关,但是他身为皇子,识人不明,长久以来竟与这样的人交往,才使靖远将军觉得有势可依,更加胆大妄为。

    龙颜一怒,敦亲王眼看要失去圣宠,朝中大臣亦有趋炎附势之徒,趁此机会,上书请求皇帝立康亲王为太子。

    皇帝开始犹疑,这样的犹疑态度传到小周后那里,就变成深深的恐惧,太医暗示过,她已经时日无多,如果她一甍逝,皇帝立蒋贵妃为后,敦亲王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小周后思来想去,决定作最后一搏。

    她邀请皇帝陪她去狮虎苑散散心,皇帝面对形销骨立的嫡妻,不由心生怜悯,也就同意了。没想到那天狮虎苑的管事太监没有将铁笼锁好,帝后刚刚相携进入狮虎苑,就有一只猎犬扑了过来,由于来势太猛,侍卫又都是跟在主子后面的,眼看就来不及护驾了,千钧一发之时,小周后挡在了皇帝面前,就是这一挡,使皇帝躲过了危险,可是等侍卫上前制住猎犬时,猎犬尖利的爪子已经刺进了小周后的胸口。

    皇后又惊又怒,抱起小周后直嚷着要宣太医。小周后气若游丝,抱进凤仪宫后不久就薨了。

    临终之前泪落如珠,对皇帝说:“姐姐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淙儿,把他拜托给臣妾,臣妾却没能完成姐姐心愿,臣妾如何有脸去见姐姐!”

    皇帝经历生死一刻之后,唤起了对小周后的夫妻之情,又想起与大周后的结发之义,这些年来他迟迟不肯立嫡子为太子,无非是怕嫡子势大,蒋贵妃母子会受委屈,故而一直对两派相争玩平衡之术。可是方才猎犬扑向她时,身边的蒋贵妃却只顾抱头逃命,皇帝就是再宠爱她,也觉得心寒了。

    皇帝当即答应小周后,择日便立敦亲王为太子。小周后见计已售出,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给蒋贵妃母子留下一个祸患,“德妃殷氏方才因为护驾,也受了伤,臣妾觉得她品德方正,宜摄六宫事。臣妾见她胳膊上的伤口深得很,只怕要留下疤痕,请皇上日后千万不要嫌弃于她!”

    皇帝忙不迭地保证:“殷德妃的伤痕是为求朕而留的,朕日后看到,只有更添喜爱,绝无嫌弃之理!”

    好了,有皇帝这句话,蒋贵妃的皇后梦这辈子是没戏了,殷德妃胳膊上的伤疤,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皇帝,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奋不顾身去救他的,是他平时不怎么关心的小周后及殷德妃,而那个他宠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却在关键时刻丢下他逃命去了。

    这些事当然不是人人皆知的,人们知道的是,十日之后,敦亲王就被立为太子,恪郡王与英郡王皆封为亲王。德妃殷氏晋为皇贵妃,统驭六宫。

    至于狮虎苑的管事太监,在小周后受伤的当日便畏罪自尽了,出了这样不吉利的事,皇帝一怒之下,命狮虎苑所有太监宫女为小周后殉葬。

    明心拔下游仙髻上的玉簪,拔了拔错金银雕螭烛台上的红烛,一簇火苗照得屋里更亮了。

    她理理逶迤垂落肩头的湖绿色镜花绫披帛,笑道:“王爷和九弟别只顾着说话,尝尝小厨房里的点心。”

    恪亲王冷峻的面庞浮现一丝暖意,也劝道:“老九,尝尝这翠玉豆糕,你六嫂亲手做的!”

    明心指挥着侍女们摆好茶点,便转入耳房,守在熟睡的孩子身边,做起了针线。

    英亲王喝了一口龙井,眉头依旧不展,“六哥确定狮虎苑已经没有知情者了?”

    恪亲王嘴角流出一缕笑意,“本来解决了那个管事太监,我也并不放心,谁知父皇一气之下竟然命狮虎苑所有人殉葬,这样一来,就成了真正的死无对证了!只等过了这一阵,就算有人听到风声,也难以查证了!”

    英亲王点点头,道:“那管事太监本就是康亲王的人,死不足惜,多亏了六哥神机妙算,竟能让人给他传递假信息,叫他不知不觉为咱们办了事!蒋贵妃母子竟浑然不觉,不然,早哭着到父皇跟前告咱们的状去了!”

    恪亲王笑道:“不“借力打力”,如何能把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康亲王这些年也算是得意够了!”

    英亲王道:“要说皇后这条苦肉计,若没有六哥全力相助,纵然她舍得性命,又如何能成事!谁知皇后临终之前竟又劝父皇叫殷德妃摄六宫事。”

    恪亲王眸色一沉,道:“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母妃!可是殷德妃是无子无宠的嫔妃,她做皇贵妃,是最合适的,毕竟皇贵妃与皇后,不过一步之差——这样也好,说明在皇后心里,甚至在父皇心里,咱们兄弟是可以忠心辅佐太子的,不然父皇既立了太子,又怎能容得有人势力大过太子,日后扰得朝堂不安!”

    英亲王长叹一声,道:“但愿立了太子,往后可以过几天清静日子了!”想到这里,他捏着定窑白瓷浮纹茶碗的手又紧了一紧,道,“六哥抽空也该劝劝太子了,皇后薨逝的前两日,他竟然还往咱们兄弟及几位心腹朝臣府上都送了美人过去,如今父皇念着两位先皇后,不曾过问此事,可谁知日后会不会被人拿来兴风作浪?”

    恪亲王捏着下巴笑道:“反正他送的那位美人,我已经在府里给她找了个清静的院子住下,妥妥当当地把她养起来了,你府上那一个,准备怎么办?”

    恪亲王顾忌到那个美人儿是太子送的,既不敢怠慢,又不愿沾手,只得把人养起来,明心手段了得,把美人儿的院子看得铁桶一般,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情形。

    英亲王露出一丝嫌恶道:“明儿我就给她配个小厮,打发她出去!”

    “哎!”恪亲王摇摇手,道,“此事虽上不得台面,可凡事还要留三分余地,毕竟是太子送的美人,做绝了终归不好!更何况你与我不同,你尚未娶亲,留着用上一用也未尝不可,只别出了庶长子就行!对了,如今贤弟府前门庭若市,有不少提亲的人呢!”

    英亲王断然道:“我都打发了,皇后热孝未过,我却先议上亲了,岂不是授人以柄。等三个月的热孝过了,再考虑亲事吧!”

    皇后的国丧丧期是一年,照规矩是不得有婚姻嫁娶之事,可是天下这么大,总要有权宜之计的,民间虽不能明着娶亲,却可以低调的换换庚贴,下个定礼,或是两家先有个口头约定,待丧期一过,随即订亲成亲的,所以国丧期间,月老的工作也并不比平日清闲。

    其实思淳的打算是,三个月一过,他就去求皇帝应允他和蕊心的亲事,就算先有个口谕也好。万一英亲王不去提亲,长宁侯府再与别家议了亲事,岂不要辜负佳人?如果有皇帝的口谕在,他的心上人就不会被别人抢了去。

    可是恪亲王却说:“依我看,你一年之内都最好不要计议亲事!”

    英亲王凝眉道:“为何?”

    恪亲王只说了三个字:“严如珂。”

    敦亲王被立为太子之后,原先与康亲王结成姻亲的诸首辅失势,辞官致仕,严次辅取而代之,成为内阁首辅,严首辅的女儿严如珂钟情英亲王已久,已是京中权贵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只是英亲王对严小姐无意,当日严首辅还是次辅之时,英亲王当然可以不理会严如珂,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内阁首辅与次辅看似一字之差,实则相差千万里。这些年康亲王以庶子身份,能与身为嫡子的敦亲王抗衡多年,除了蒋贵妃受宠,很大原因就在于诸首辅的支持。

    恪亲王看到弟弟两道剑眉拧在一起,劝道:“如今敦亲王虽然已被立为太子,但是立足未稳,严首辅爱女如命,那严如珂又是块爆炭,万一她知道你定亲,做出什么事来,太子一系与严首辅的关系,将会十分尬尴,到时候若再被小人扇风点火,就更不好了。”

    英亲王眉头深锁,道:“严如珂有这样厉害?她可还是十一公主的伴读呢!”

    恪亲王冷笑道:“严如珂在这一点上颇有乃父之风,她在十一公主面前恭顺守矩,只一到了外面……京城的贵女谁不怕她三分!”

    英亲王一拳捶在青檀小案上,恨恨道:“不想咱们堂堂皇子,连亲事都要被旁人掣肘!”

    恪亲王不语,帝王家的儿女姻亲,大多是为政治联姻的,纵然他如今对自己这位正妃嫡妻十分喜爱,可当初若不是因为明心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他又如何会娶她?

    第21章 崔嬷嬷显神威

    蕊心早就顾虑着万一崔嬷嬷查起账来,蔡总管从是作梗,事情就难办了。结果就是,还没等蕊心她们从凌云庄回来,蔡忠就被谢墀一封书信叫到江南办差,少说也要二十几天才能回来,蕊心回府来一问,知道蔡总管早已带上心腹小厮启程了,窃喜自己想出的这条调虎离山之计,又暗赞这个爹办事利落,怪不得当年替大梁押运粮草反应机变,几次挫败罗兹国截运军粮的企图。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平氏和杨氏因为皇后薨逝,日日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每日至未时才能回来,锦心和丽心是闲不住的,在家没有戏文音乐,与蕊心又谈不来,只好出门各自去找相熟悉的姐妹聊天,偌大的长宁侯府清静得能拧出水来,正好方便崔嬷嬷行事。

    蕊心觉得崔嬷嬷要查账,必然要先把几家铺子的管事提了来,还要使人抬账本子,因此叫崔嬷嬷需要人手时只管说,崔嬷嬷笑道:“若要人手时,我自会去求姑娘,如今且不忙呢!”

    过了两天,崔嬷嬷那里还没有半点动静,房门一日里有大半日都是锁着的,蕊心就开始嘀咕,难道崔嬷嬷自己杀到铺子里去了?就算要杀过去,也得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子帮忙啊!

    可嘀咕归嘀咕,蕊心深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崔嬷嬷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蕊心也就只有在屋里静等着了。

    又隔了三五日,崔嬷嬷才请蕊心到二太太院子里后头的抱厦去,蕊心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换上了一件月牙白的垂花暗纹襦裙,一径去了。

    那几间抱厦距东角门不远,才一踏进院子,就见东厢房外面早已竖了一道稀稀拉拉的围障,围障后面跪着三四个管事模样的人,其中有一个穿赭色长衣的,似乎正是南门下街那间香料铺子的管事,去年才被平氏荐了去的,有一次青鸾陪蕊心上街时,指给蕊心看过。看那几个人的身形,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蕊心只淡淡地掠了他们一眼,就进屋去了。

    早就丫头打起了五彩线络盘花帘,崔嬷嬷见蕊心来了,忙从炕上下来行礼,蕊心一把扶住,崔嬷嬷笑道:“原不该叫姑娘移动贵步的,可是……”

    蕊心笑道:“崔嬷嬷说哪里话,自然是该我来一趟的。”她知道崔嬷嬷必是审出了结果,才会把自己叫来的,总不能把这几个管事提到涵芬榭去审吧。

    崔嬷嬷拿起鸡翅木小几上的一本账册子,轻轻翻了两页,亮开喉咙问道:“照赖管事的说法,南门下街那样大的一间香料铺子,这一年才卖出了二十斤冰片?”

    外头那个穿赭色长衣地人答道:“崔大娘您不知道,去年南洋的龙脑香遭了灾,因此好的冰片就极少,就连宫里头得的,也不过寥寥,何况是咱们这样的铺面!”

    崔嬷嬷笑意生寒,道:“宫里的头得了多少,我一个平民百姓没本事知道,可是去年赖管事只从兴隆号王家就买进了一百五十斤冰片,那些没卖掉的冰片又跑到哪里去了?赖管事可千万别告诉我,是发了霉扔掉了吧!”

    冰片本身就可以防腐,就是存两三年的冰片,也还是可以折价卖出的,赖管事听崔嬷嬷这样问,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涔涔,今儿一早,长宁侯府就来了几个仆役打扮的小子,说长宁侯府有请,还客客气气地满脸堆笑,赖管事以为平氏不在家,必定是蔡总管有请,就毫无防备的来了,没想到却被带到了这里,二太太的贴身陪房崔嬷嬷,上来就说要查账,叫赖管事写了条子,令小厮回铺子取账本子。

    赖管事想要找了托辞回趟铺子,好把该交待的事儿交待好,崔嬷嬷却只是热茶点心地伺侯着,就是不肯放他走,赖管事无法,只得在府里等着。没想到崔嬷嬷不止叫了他一个来,这一年多来被大太太荐去的铺子管事,都被提了过来,赖管事才觉得大事不妙。

    蕊心透过盘花软帘,见赖管事瑟瑟发抖,唇角止不住勾出一抹淡笑,只听崔嬷嬷从满满的账册中拎出一张符纸样的东西,笑道:“这是你从兴隆号取货的提单,赖管事要不要来验验真假?”

    赖管事听得“提单”两个字,再也撑不住了,叩头如捣蒜,哀告道:“崔大娘饶命,崔大娘饶命,这……这这这,都是蔡总管的吩咐,那银子大半也是蔡总管支了去的!”

    崔嬷嬷带了一点期待,问道:“哦?可有证据?”

    赖管事道:“有……有有有另一本账册,就在铺子里,小人这就去取来。”

    崔嬷嬷就知道但凡做这些事的,必是要做两样账册的,丝毫不吃惊,当然也不会放赖管事亲自去拿账册,仍旧差两个小厮去了。

    账册取来,崔嬷嬷拿出一翻,含着满足的微笑点头道:“嗯,这才是真正的账本子!”

    蕊心咋舌,原来做真假账册的功夫是源远流长,长盛不衰啊!怪不得当初培训中心的会计开得起大奔,买得起名表,想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曾经被二层主子盘剥过,孟冰就一阵肉疼,怒气不由盛了几分,斥道:“好事不背人,你若没有贪墨铺子钱财,何须做本假账册,这还了得?”

    赖管事听得主子发怒了,更吓得面如土色,求饶不止,崔嬷嬷又看了一眼账册,略微有些失望,对蕊心摇头道:“没留下把柄!”

    蕊心知道崔嬷嬷的意思是,从账册上没有能够找到指证蔡总管的的证据,这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总有些叫人怅怅。

    崔嬷嬷见蕊心默然垂首,笑着安慰她道:“三姑娘别急,至少这些人,是跑不掉的了!不过,奴婢想留下赖管事,至于其他人,只要缴了真的账册来,就先放他们回去!”

    放掉!岂不是放虎归山么?但蕊心看到崔嬷嬷一双笃定的眸子,就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用意。蕊心微微点点头。

    崔嬷嬷就转脸对着外头的人道:“你们贪墨主子财物,原该交到有司衙门问罪的,但咱们侯府是积善人家,轻易不会与下人为难,只要你们十日之内,能够把贪墨的银两补上,二太太会格外开恩,放你们家去。”

    几个管事原以为这回不是流放也要下狱了,这时听崔嬷嬷一说,竟然还有转圜的余地,真是意外之喜,个个磕头谢了恩,躬腰曲背地出去了。

    崔嬷嬷叫住赖管事,道:“您且等一等,我会遣人把你的事儿告诉你家里人和铺子里的伙计,这几日你先去庄子上住一阵吧!”

    赖管事怔住,又要跪下求饶,崔嬷嬷道:“你放心,只要你的家人把贪墨的银两补全了,我照样放你家去。”

    赖管事人犯王法身无主,只得被杨氏院里的小厮押着去了凌云庄。

    看着人都散尽了,蕊心才兴奋地问崔嬷嬷:“嬷嬷好本事,竟连兴隆号的提单也能弄了来?”

    崔嬷嬷一副举重若轻的神情,笑道:“这还得多谢大姑太太!不然,兴隆号怎么会买我一个老婆子的账。”

    长宁侯府的大姑太太谢碧华,是长宁侯谢坚的妹妹,襄阳侯谢墀的姐姐,只是时运有点不济,在她准备说婆家议亲事的时候,正是长宁侯府的银子被谢坚折腾得落花流水,而谢墀还没有在官场上崭露头角之时,老太太姜氏权衡利弊,给嫡长女选了一门十分实惠的亲事——京城第一皇商谭家。

    谭家世代经商,后来家业越来越大,又与内务府关系密切,终于成了首屈一指的皇商,碧华嫁到谭家时,谭家子弟已也多有考科举走仕途之路的了。

    除了沾上一个“商”字不大好听,谭家在京城要人脉有人脉,要银钱有银钱,比有些公侯之家还要阔气,谢墀初入仕途的那几年,也没少接受谭家明里暗里的援助。

    谢碧华刚刚出嫁的时候,正好平氏也才刚嫁过来,平氏自恃娘家婆家都是正经的权爵,便有些瞧不大起嫁给皇商的小姑子,倒是杨氏是个心慈面软的,不曾轻视过谢碧华,所以,碧华便与嫂子平氏不大和睦,后来老太太去了栖霞庵,谢墀又外放江南,碧华就更不回娘家了,只是时常遣人给杨氏送东西。

    商家的提单,是商业机密,等闲是不能拿给外人看的,若不是谭家有脸面,崔嬷嬷怎么弄得出来!

    原来前几日崔嬷嬷外出,就是拿了杨氏的对牌,去联络谭家出面,搜寻证据去了,只要在京城开张的铺子,就没有敢说与谭家没有关联的,就比如赖管事进货的这家兴隆号,他家的老板还是从谭家的铺子管事混出头的呢。

    蕊心又有点怀疑,问道:“银子大半都进了大太太的荷包,就算管事们去向大太太诉苦,大太太能心甘情愿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吗?”

    崔嬷嬷拿起一把竹剪,只闻“喀嚓”一声,连珠里插的一大捧玫瑰的旁枝,应声而落,笑道:“三姑娘放心,大太太一定会拿银子出来的!”

    蕊心又问:“为何单单留下赖管事?”

    崔嬷嬷笑道:“总要叫大太太知道些厉害,这些管事之中,只有赖管事是大太太的娘家远亲,所以才留下他。”

    蕊心想着,也有道理,平氏不是一直觉得杨氏是个老实不中用的么?这回就叫她尝尝老实人的厉害。

    平氏才从宫里回来,就瞧见脸上糊满鼻涕眼泪的一群人,跪在她的面前,哭着求她救命。平氏在宫里陪人嚎了一天的丧,干嚎得喉咙都冒烟了,回到家来,迎头又碰着一群嚎丧的,恼怒气极之下,杀人的心都有。又听陪房钱嬷嬷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崔嬷嬷拿住了实实在在的把柄,还把赖管事不知打发到哪里去了。

    平氏喝了三大碗凉白开,才勉强压服住一腔怒火,咒骂道:“好你个杨氏,到底把那个老妖婆请了来,不声不响地算计我,我算是看错了你!”

    其实平氏这话说得完全错误,她并没有看错杨氏,杨氏还是那个耳朵根子软的杨氏,只不过经不住女儿和心腹嬷嬷苦劝,才勉强答应查账,还屡屡嘱咐崔嬷嬷不可闹腾大了,丢了侯府的脸面,所以崔嬷嬷没把管事们直接送官,也有杨氏的原因。

    还有么,就是……其实崔嬷嬷还真不是什么老妖婆,她比平氏还小一岁呢,顶多算个中等妖婆而已。

    第22章 蕊心也没闲着

    平氏耐着性子,把白天的情况问了一遍,她不傻,原先就知道崔嬷嬷的手段,这才使尽吃奶的劲儿也要叫她回去享儿孙福,这次被她杀了回来,姓崔的当然不会便宜了自己。平氏只恨当时为什么不用些手段,挑出崔嬷嬷的不是来,再借故把她撵回庄子上去,这样她就是想回来,也没这么容易了。

    平氏遣散了管事,在幢幢的烛影里走来走去,一天没吃饭了,宫里只准备素斋,且她是去陪着嚎丧的,若是不管不顾吃得肚儿圆,回头哭着哭着打起饱嗝来,岂不要传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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