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轩又道:“这件事不仅皇后,连皇上都知道了,皇上下令顾修撰在太子大婚前和九公主完婚,以中书舍人的官职为诱。”

    李悠然面色一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喝道:“不行,他们不能完婚。”

    明轩莫名地叹了口气,道:“李少,你和顾修撰之间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他和顾东篱之间是不可能的。

    李悠然受打击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回椅子上,有些失魂落魄。

    刚才他和顾东篱吃饭,顾东篱就表现得很不对劲,这是他在这件事上向他表明的态度吗?

    明轩怜悯地望着他,淡漠道:“我知道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很难受,但是,快刀斩乱麻总比痴心妄想的好。”

    放手吗?他做不到。

    李悠然垂着头,低低道:“明楼,就算你穿上了明轩的衣服,从一举一动扮得再像他,也不是他。”

    明轩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苦笑道:“他活得比我洒脱。”

    李悠然讥笑道:“他不是洒脱,而是装傻充愣。他很清楚你爱他,他也爱你,只是现实不允许,所以他只能大大咧咧的活着。”

    明楼诧异地张合了嘴,他没想到一向单纯没心机的弟弟藏着这么深的心事。

    李悠然低垂着头,突兀沉沉一阵闷笑,不甘道:“你们愿意这般活着而我却不愿,若是这个世界的秩序封锁了我我便撕了这秩序,若是这个世界的人压制了我我便力压众人,谁敢笑我我便杀谁。”

    他眼底尽是疯狂,他已然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明楼心头一叹,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一个发了疯的人。

    次日,九公主燕珍与戏子梨白的故事被编成戏本子出现在各个酒楼、茶楼之中,一时间满城风雨。

    顾东篱一整天都阴沉着脸,躲在府中冷眼看着老太太若无其事地为他和燕珍的婚事忙上忙下。

    顾东篱的自尊心很强,他可以为家族的存亡和盛兴娶燕珍,但却不容许自己的未婚妻子是个不洁之人,令他声誉蒙上永远抹不去的灰尘。

    顾东篱望着老太太坚决道:“孩儿不会娶燕珍这么一个不洁之人,孩儿这便入宫禀了皇上。此事事错不在孩儿,相信皇上也不为难于顾府。”

    顾东篱转身便走,老太太忽然大喝:“站住,若是你不娶公主,今日老妇人便撞死在这大厅之上。”

    顾东篱艰难地转回身,隐忍地望着老太太,问:“纵是孩儿受辱,家族蒙羞?”

    老太太目光冷清,一脸强硬道:“为了家族荣光,你我受些委屈又何妨。”

    顾东篱痛苦闭目,不再言语……

    在老太太心中,家族的繁荣昌盛胜过一切。

    走出府门,顾东篱忽然好想李悠然,跟他在一起好像都不会有什么忧愁,他永远都那么开心。

    一个路人迎面撞上了他,顾东篱踉跄了一下,对方没有道歉便跑了。

    只见那人边跑边兴奋地冲前方的同伴喊道:“喂喂……李少带着一群人往紫竹林去了,说是要讨回被九公主囚禁的那个戏子。李少对上九公主,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这下有好戏看了。”

    顾东篱身体猛的一震停下脚步,转身跟了上去。

    紫竹林前李悠然带着一支骑兵浩浩荡荡而来,燕珍早接到消息在入口等候,暗中派人将梨白用马车运出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李悠然只能被动的向前。

    梨白听到李悠然来接他了,已经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一下子舒开了。转身换上了他曾夸赞过的那套戏袍子,兴高采烈地往入口跑去。

    不知为何,平日里守卫森严的竹紫林不见一个守卫。梨白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前苑,忽见一个身穿白袍淡雅如菊的男子向他走来。

    顾东篱望着眼前这个艳丽的男人,淡漠问:“你便是悠然特意来向九公主讨回的那个戏子。”

    梨白脸一红,低头应是。

    顾东篱心头猛的一阵不舒服,警告道:“九公主怀了你的孩子,悠然为你而大动干戈,此事已闹得人尽皆知。你可知,你这样下去会害死他?”

    梨白脸色由红转白,慌张地摇头道:“我不想的,我……我不知道……我……”

    顾东篱冷冷地望着他,无情地说:“你若真不想,你就应该远远地离开。”

    梨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紫竹林前,李悠然骑在追风的马背上邪魅狂狷地望着燕珍。燕珍正被众人护拥着,自然无所畏惧地仰视着来人……

    目光所触,两人之间似有机锋碰撞,火光四溅。

    李悠然突然下命令道:“搜。”

    燕珍大喝:“谁敢。”往前站了一步。

    李家军看都不看她一眼,无所顾忌地绕过她冲进紫竹林,气得燕珍直跺脚。

    敢这么无视一个当朝公主,他李悠然独一份。

    燕珍冲李悠然跳脚大骂:“李悠然你敢,本宫要禀了父王把你捉起来。”

    李悠然冷哼一声,无视她向里边走去。

    燕珍紧跟其后,冷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梨白已经被我送走了,你不可能寻到他。”

    李悠然停下脚步回头,燕珍差点撞上了他。李悠然低头用极小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梨白并不在这,就刚才坐马车离开了。但你知道他上的是谁的马车,现在在哪里吗?”

    燕珍瞳孔微缩,紧张道:“你把他怎么了?”

    李悠然面无表情道:“只要係和皇上说你想退了顾东篱的婚事,他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你的身边。”

    燕珍怒从心起,怒不可遏地责问:“所以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阴谋,是不是?”

    “是。”李悠然一脸嘲讽地盯着她,戏谑道:“你不是要抢走我任何在意的人吗?所以我故意让你以为我喜欢上了一个戏子,故意放松府中防御让你有机可趁将其掳走,目的就为了让你名誉扫地,让顾东篱得以摆脱掉你。”

    燕珍面容愤怒,手紧放在小腹上,咬牙切齿道:“你别想,梨白我要,顾东篱我也要……”

    “呀……”一个戏曲声忽兀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本该已经离开紫竹林的梨白不知何时爬到紫竹林最高的阁楼楼顶上,迎风起舞……

    他唱的是曾经给李悠然唱过的《霸王别姬》,声音凄婉悲凉,旁若无人……

    台下的人诧异地望着他。

    只见他突然低头冲众人妩媚一笑,如乳燕归巢般从高台跃了下来……

    他如春日坠向地面的桃花瓣,美丽而凄然。

    “啊……”

    燕珍惊声大叫。李悠然脑袋“嗡”的一空,不断重复着梨白跃在来着他嘴角的几下挪动。他在说:“世子,你来接我了……”

    你来接我了……

    他在笑,他的笑容是那么满足,那么纯真。他却只是在利用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他不值得他芳心尽付,不值得……

    李悠然双眼无神地向梨白坠落的地方跑去,双手颤抖着、半跪着把一身是血的人儿揽入怀中。

    燕珍已经哭昏了过去,侍卫们噤若寒蝉。

    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问此生他李悠然有无感到愧疚之人?

    有,他梨白是唯一一个。

    李悠然眼眶发红地抱起尚还余温的尸首,抹去他嘴角的血沫,哽咽地在他耳边说:“梨白,我来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低很模糊,但他还是听到了,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他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他。

    李悠然有些失魂落魄地抱着梨白走出了紫竹林,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将他带回到大将军府的梨园中,把他埋在他昔日住过的小苑的一棵梨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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