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回来时察觉到殿内有轻吸之声,气息杂乱不同往日,先行换下了夜行衣才回来,怕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好险,君兮跪于下首,稍稍平复自己内心的紧张。

    “回娘娘的话,臣素来眠浅,昨夜夜半失眠,久难入睡,实在奈不住便出去随便走了走。”君兮恭敬回道。

    “爱卿莫不是忘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这身打扮,爱卿是去哪儿走了走啊?”武后轻抬着下颌,打量着君兮的一身亵衣,写了一脸的不信。

    “回娘娘的话,臣其实只是想出去走走,想着走的乏了回来自然便睡得下了。因觉得是夜半时分,出门去应遇不到什么人,也为了回来歇下方便,所以便没换上衣裳,没想到……”君兮拉长尾音,后半句没有说出来,言外之意谁能想到皇后娘娘天还没亮竟会到这里来,撞了个正着。

    武后的眸子闪了闪,不曾作声。

    “娘娘见笑了。”君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爱卿这随便散散步,散的挺久的了吧~”武后高抬着下巴,尾调扬起,一双凤眸盯着君兮,似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来。

    君兮却低垂着头,并不与她对视。

    “娘娘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只是您这么一问,臣倒是有些羞于开口了。”君兮面色微红。

    “哦~说来听听。”

    “娘娘有所不知,臣的记性一向不好,尤其是不识路。”君兮有些无奈道,“臣宿在宫中时日不多,对周围环境还不太熟,大明宫又大的很,夜半出门光线晦暗看不清周围的景象,这走着走着就失了方向。夜深又无人能问,在宫里兜兜转转饶了好多圈子也没能走回来。这不,好容易天见亮了,看的清楚些了,臣这才找到了回来的路。”君兮讪讪一笑以掩饰尴尬之色。

    “原来如此。”武后优雅的点点头,眼中有厉色一闪而过,化于眼底。

    “入寝难安,燃块安神香便是了,大半夜穿着亵衣到处跑,像什么样子。”武后语气并不严厉的训了句。

    “娘娘教训的是,不会有下次了。”君兮应声。

    武后见君兮应承态度谦恭有礼,满意的点点头。

    “……不知娘娘亲临,是所为何事啊?”见武后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君兮开口问道。

    现在不过寅时初刻,武后却到了她这霄辰殿来,且看样子来了也有一阵子了。

    所谓无利不起早,君兮知道武后来此必然是得了什么消息的。不过君兮既然已经为自己夜半离殿圆了说辞,那么武后也要为她凌晨亲临做个解释才行。

    “还不是担心卿家。”闻言,武后丹唇轻咧。

    “听说最近洛阳城里有点不太平,本宫知道爱卿喜欢热闹,经常往宫外头跑。本是无可厚非的,但爱卿毕竟身子未愈,多事之秋还是要小心着点。本宫今日来是想着趁爱卿还没出宫去,早早来看看,顺带着叮嘱几句。那想这么早来也没能见到爱卿的人。”武后轻笑,言外之意我一早就来了是担心你天天往外跑遇到了歹人,特地起个大早来提醒提醒你的,谁知道刚好碰到你失眠出去迷路了,这不是巧了么。

    身为一国之后,竟然因为担心一个领恩留在宫中养伤的臣下,天未亮便梳妆打扮好,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来耳提面命,好感动好感动。

    “臣会多加小心的,谢娘娘厚爱。”君兮感激涕零的道了谢,就差俯身叩首五体投地。

    “罢了,年轻人自有你们的事要做,是本宫多虑了。”武后摆摆手。

    “时候不早了,爱卿梳妆吧,本宫也该回去用膳了。”武后抬起手,身后随侍宫女连忙搀上。

    武后扶着宫女的手腕缓缓站起身来,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下来。

    金丝边绣的华裳在身旁拖过,君兮自觉的往一旁让了让,逶迤凤服拖地而过。

    从始至终,君兮一直跪在地上,不曾听到武后一句平身。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君兮才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你们都下去吧。”君兮摆摆手,示意留在殿中的宫女和太监退下去。

    “是。”一众奴才应声纷纷退下。

    直到室内再无他人,君兮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软白亵衣之下,已覆了一层细密冷汗。

    好险,君兮为自己斟了杯茶,浅酌一口以平息思绪。

    她在宫中住了已有月余,武后从未亲自来过,有事找她也不过是遣孙长喜来传个口信。身为一国之后,她没有理由天还未亮便亲自到她这里来啊,除非,武后根本就知道她不在殿中,是来抓现形的。

    可是,君兮以自己耳朵灵敏为由,只要入夜便不许侍者靠近内院,以免打扰她睡眠。刚住进来的时候,她教训了他们两次,所以入夜之后,武后遣来的人都不敢靠近内院。

    而且,她昨夜戏演的够足,确保那些宫女太监不曾发现异常,歇下的时辰不早不晚,并未表现出异常来,怎么会被发现呢?

    还是……是沈府的那场大火惊动了武后?

    还是说,武后终于忍不住,开始行动了。

    君兮晃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到一边去,别的姑且不论,至少武后这边暂时还是安全的,她现在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与武后斗,当务之急是沈拓的事。

    君兮用最快的速度梳妆完毕,草草吃了个早餐,便同李令月一道出了宫来。

    一路上,李令月都闷闷不乐的,看到好玩的玩意儿也不见以前那般兴奋模样。

    看着本烂漫活泼的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君兮有几次都冲动的想要把沈拓已经被救出来了的事告诉她。

    可是,她是武后与李治的女儿,身份特殊。沈拓的事又牵扯了太多,她不能说。

    “月儿,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去洛水桥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好。”李令月应声,转身离开。

    与李令月分手之后,君兮兜兜转转绕到了国公府去。

    国公府偏厢里,沈拓刚敷了药,忍过一阵生撕活剥之痛,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胸膛起伏,气若游丝。

    “何苦来的。”君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为夫就知道,娘子心里还是记挂着为夫的。”沈拓闻声嘴角一勾,坐起身来,一双桃花眼弯妖若狐。

    “都有精力耍滑舌了,看来恢复的不错。”君兮笑着点点头。

    她本是想来再和沈拓说说话的,好把他骂醒,没想到一进到府里来钟离便告诉她沈拓醒了,那一刻她简直欣喜若狂。快步来到偏厢,看到活生生的沈拓,一瞬间便濡湿了眼眶。君兮在外面平复了好久才进来,某人已经足够自恋,让他看出自己的喜色怕是要上天了。

    “为夫那里舍得劳娘子记挂,自然要恢复的快些。”沈拓笑答。

    君兮寻了个椅子坐下,无视沈拓暧昧的话,认真的看着他,“说说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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