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离开这儿吧。”

    “大人?”

    “不要多问。”严思语摆摆手。

    秦三元抬头朝楼上看了眼:“那母子俩呢?”

    “我已经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回家休养一段,再图他计。”

    秦三元不再说什么,立即上楼收拾行李,和严思语出了客栈,坐进马车里。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道,马车缓缓朝前走着。

    “大人,”秦三元忍不住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记住,以后在外面,叫我公子。”

    “嗯。”秦三元点头,“公子,咱们去哪里?”

    “新州,那儿离此地不远,应该能探听得到一些消息。”

    严思语是这样想的,但事实很快令他失望——肃州和新州看似距离不远,但两州之间却像是隔了道天堑,居然没有人搞得明白,在肃州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薛元涛真能只手遮天?

    可是他坚信,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一桩丑行,必有磊白于天下之日。

    只是,要如何找到这个突破口呢?

    严思语的确是束手无策了。

    也许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的出现,为严思语打开了一扇门。

    此人是个算命先生。

    按说,算命先生这类人物,是江湖上最不靠谱的——专以坑蒙拐骗为生。

    说起来,也是个偶然事件。

    无计可施的严思语又开始逛街,一句闲言碎语飘进耳里。

    “这位仁兄,三天之内,你必会丢财。”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对方顿时不乐意了——向来算命先生,为了讨生活,必定巧舌如簧,百般讨好主顾,而这个测字先生,却触人霉头。

    严思语便站在那里,想看个稀奇。

    “我知道你不信,倘若应了我的话,三日后你到此处来找我。”

    “神经。”那人却骂了一句,掉头离去,测字先生却也不恼,只是摸摸鼻子,笑唱道:“世人皆笑我疯,我却笑世人傻。”

    测字先生一边唱着,一边迈步朝前走。

    “先生,请留步。”

    测字先生站住,转头看了严思语一眼:“阁下有何见教?”

    “可否请先生移步?”

    “好。”

    两人进了路边一家普通茶铺。

    “我可否请先生测个字?”

    “你信这一套?”

    严思语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你且写来。”

    严思语便将手指伸进茶杯,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严”字。

    测字先生捋着胡须,沉吟良久:“严?此字上实下虚,说明尊驾正为一件案子烦恼。”

    “却是怎么讲?”

    “此案乃阁下心中郁结,百思不得其解——阁下心知此案隐情重重,却有诸多顾虑,不敢贸然下手。”

    严思语不言语。

    “不过,我倒是可以为尊驾指点一去处。”

    “哦?”

    “天下诸事,皆有迹可寻,尊驾何不溯本逐源呢?”

    “溯本逐源?”严思语听得有些糊涂——纵然他自负才高,可是此时却发现自己理解力仍然有限。

    “对,尊驾且想想,凡事有来处,必有其去处,如此来来去去,去去来来,方是万法归宗。”

    “倒也是。”严思语点头,心中豁然开朗,站起身来冲测字先生鞠了一躬,“谢先生指点。”

    “指点说不上,”测字先生的面色忽然变得郑重,“在下观尊驾天庭饱满,眉宇间隐有一股正气,必是栋梁之材,只是阁下命中还有一大劫,极凶,故此,在下想告诫阁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要轻言弃生。”

    “啊?”严思语微微一愣——他自思自己位高权重,青云直上,未料却有如此一说。

    测字先生却不肯多言,站起身来躬身作揖,扬长而去。

    第五百零八章:无心插柳

    轻言弃生?会吗?

    罢了,姑妄听之吧。

    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肃州的案子,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溯本逐源?

    也就是说,要找到薛元涛加重税赋的缘由,还有,查明这些多征收的税赋到底去了哪里。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个麻烦事——他又没有梁上君子的功夫,如何拿到机密帐本?

    难办哪。

    严思语不由重重地叹口气。

    “大人。”

    “何事?”

    “方才卑职自河边码头路过,发现一队运载粮食的船只,似乎是打肃州城而来。”

    “打的什么旗号?”

    “没有旗号。”

    “没有旗号?”严思语心头突突乱跳——有无数的猜测起起伏伏,却又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立即起了身,迈步出了客栈门,直奔码头,可到码头边一看,却见河面空空如也,哪还有半条船影?

    严思语的眉头再次揪起,反复在码头边踱着步,最后找到一个垂钓的老翁,近前攀谈。

    “大爷,您今儿钓了几条鱼了?”

    老翁看起来挺和善,笑眯眯地道:“两条吧。”

    “您一直在这儿?”

    “是。”

    “可有见着一队运粮的船只经过?”

    “有啊。”

    “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吗?”

    “肃州来的。”

    “知道他们往哪儿去吗?”

    “这个就不晓得了。”老翁摸摸胡子,“不过,我认识一个船工,他常年帮这支船队做事,应该知道他们去哪儿。”

    严思语心中顿时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一时半刻,这人却回不来,得等到晚上。”

    “没事。”严思语摇摇头,索性就在老翁身边坐下,看他钓鱼。

    霞光把西方天空染得一片赤色,河面上漾动着点点鳞光。

    老翁抬头瞅了瞅悬在天边的那轮月芽,捋捋胡子,收回钓竿:“该回家喽!”

    严思语也站起身家,陪着老翁上岸,走到中街,老翁抬手朝其中一间瓦房指了指:“呶,这就是三娃他家,我从小看他长大的,挺老实忠厚一孩子,你问他什么,他一定都会跟你说实话。”

    “谢谢大爷。”严思语做了个揖,上前敲门。

    “谁呀?”没一会儿,里面响起个粗粗的男音。

    严思语没有说话,继续敲门。

    门开了,里面露出张圆圆的黑脸:“请问你是?”

    “哦,对不起,打扰了。”严思语一抱拳,“在下是路过此地的客商,听说你长年跟船,所以想打听一下消息。”

    三娃脸上这才微微露出几许笑意:“屋里请。”

    严思语进得门来,抬眸朝四周看了看,却见桌椅器设都十分地简陋。

    三娃也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后脑勺:“乡下穷地方,请先生不要嫌弃。”

    “没事。”严思语摆摆手,走到桌边的条凳前坐了,“我有一批货,想联系船主,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牵牵线?”

    “行啊。”三娃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只是我们船东家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他在哪儿?”

    “帮人处理些事情,还没回来。”三娃不知道是真想隐瞒,还是有人交代吩咐过,并不愿意说实情。

    严思语倒也不逼他,只是很遗憾地道:“要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明儿个下午,咱们船主就会回来了,到时您可以和他细谈。”

    “好。”严思语点头,“那我且等上一日。”

    言罢,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旁边柜子上放着的一物,不由站起身来,走过去拿起,细掂了掂:“这不是桂州的特产红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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