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瑶跪正身子“父亲,招露往日里在沁竹轩大呼小叫,仗着在女儿身边伺候多年,完全不把璃惜璃笙这样的一等侍女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对二等侍女们呼来喝去,对待三等侍女打骂是经常事儿,这样的侍女留在女儿身边,究竟是伺候人的还是当祖宗的?”

    苏耀沉着脸,继续听她说。

    “沁竹轩里的人都能做见证,她们对招露都是怨声连连,父亲若是不信随便提来几个问详细了就是!”

    招露磕了两个头“主君您救救奴婢!沁竹轩都是姑娘手底下的人,她们说的话不能作数啊!”

    “那我再问你。为何你得知了这种要命的事,大夫人做的不是要了你的命,也不是把你发卖出去,甚至都没将你赶到庄子上做粗活,而是让你全须全尾毫发无损的在厨房伺候,你是想告诉我我娘大夫人她是脑袋蠢的吗?”

    苏韵瑶的声音越问越大,吓得招露连头都不敢抬。

    确实,将招露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留在府里,就算是苏耀都不会这么做的,那属于在自己身边放了一把随时会割伤自己的刀啊!

    “父亲,招露到厨房伺候没几天,七姐姐和三姐姐就到了厨房给父亲做果子吃,如果真是栽赃那这全说的通了,父亲只要查问一下厨房的人,问问两位姐姐有没有和招露接触过。”

    “你当我是来给你断案的?”苏耀的语调异常的冷静,却又一字一字的敲击着苏韵瑶的耳膜。

    是啊,他既然将自己叫来,那多半是信了曹千怜的。

    人证说的有模有样,物证也是在自己房间里的,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

    这时候苏韵瑶才意识过来,父亲有多么的疼爱曹氏,就算她做了再多的错事,只要她说自己被冤枉,那就是被冤枉,反而她想栽赃谁,随随便便吐出几口血就能让栽赃坐实。

    这一瞬间,苏韵瑶就好像被冰水浇了全身,就连心都是冷的。

    “玉瑶和惠瑶绝对不会害自己的母亲,这东西道士说邪祟的很,一个不注意就会要了命!你当她们是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

    “若真是我做的,我宁愿一个不注意就要了她曹氏的命!”苏韵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袖角。

    这是她十多年以来第一次顶撞父亲,第一次同父亲喊。

    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是怨恨?是无奈?是担心自己被栽赃?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知道的只有现在心里很难受,犹如刀绞一般。

    苏耀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会这样,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个逆子!你反了天了!”

    “我叫您一声父亲,可您宁愿冤死女儿也要让别人反天,如今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训斥我!”苏韵瑶屏住呼吸,准备接着下一巴掌。

    苏耀也真不惯着她,这巴掌打的比方才的要用力的多,直打的她头昏眼花,倒在地上。脸上仿佛被烙铁烙过一般,疼的不敢伸手触碰。

    门又一次被打开,老太太在秦曼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巧看见倒地不起的苏韵瑶,当即就动了怒。

    “你要做什么!”

    “儿子在教训这个蛇蝎心肠的不孝女!”苏耀没给母亲面子,怒气半分没减,倒是对秦曼槐吹胡子瞪眼的,他知道老太太是她请来的。

    “好啊,莫名其妙弄来个道士,然后什么也不跟我说,这会儿在这动用私刑,好得很,好得很!”老太太边走边说,袍袖狠狠一甩,箱盖上的花瓶重重落地,摔的粉碎。

    秦曼槐满眼眼泪,扶起了苏韵瑶,看着她红肿的脸哭的不能自已。

    “官人你为何如此狠心?今天的事摆明了说是栽赃,你连详细都不问就如此?”

    “她自己承认了!”苏耀指着苏韵瑶“她自己承认的!承认想害死二娘子!”

    苏韵瑶看着自己的父亲,两人四目相对,她眼中泛过一丝寒意,让苏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女儿何时承认的?女儿并没害二娘子,这一切都是她栽赃给我的!再说,她以前在菜里下毒,想借此毒死我们姐妹三个,那个时候父亲您在哪?舍不得打她们舍不得骂她们,甚至连禁足也是您求东求西给解了的,难道在父亲的心中,我们全家的命和名声都比不上二娘子和两位姐姐吗?那若是如此,女儿也没必要留在这儿,有人栽赃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身后有人惹不起!可怕的是那人被蒙蔽了眼睛!”

    苏耀听见这话,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原本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她说这话可能没什么,一听一过也就罢了,但此刻老太太和大夫人也在,她们不会装听不见。

    “当初曹氏用肮脏手段进了我苏家门,我本以为那时你就能看清她的为人,这些年来她好事没做过坏事没少做,你自己说,背地里求了大夫人几次?每每大夫人在我这儿求情我都烦躁的很,那时候对大夫人也不待见,可你有半分记得大夫人的好?你可有半分觉得她的女儿都是心思纯良之辈?”老太太几乎是半吼着说,说完猛地咳嗽了两声。

    “母亲您别动怒。”苏耀声音软下来。

    “既然你信二娘子,就当我这个老太太是死的吧!全家都不信的人就你一个人信,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她的不对还是全家人的不对!”老太太拍了拍桌子,话里颇有一种苦口婆心的意味。

    苏耀沉思一会儿“那既然如此,事情解决了也好,那就让韵瑶说清楚。”

    苏韵瑶原不想再与父亲争辩,方才的一席话,早已经让她伤透了心。

    但秦曼槐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示意她说。

    是啊,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个冤死鬼吧?

    “祖母信奉佛教,什么时候咱们苏家轮到道士上门了?二娘子若是主动提起那她就是不孝!”

    苏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提出找道士来的,是曹千怜身边的侍女杜鹃,说她家娘子得的病很邪性,大夫也治不出个所以然来,问苏耀是不是有什么邪魔作祟。

    这种想法他虽然马上打断,但也在他的心里落了根。

    后来曹千怜求他去请个道士来,说侍女喜鹊在道山有熟人,这才将那道士请了来。

    苏韵瑶继续说“想来父亲若是再找那道士肯定是找不到的,与其说他跑了,或者说根本没这样的人,因为大局已定,没人会怀疑他,只要冤死了我,谁还能去查那道士有没有问题?”

    “你胡说!”苏耀口不对心道“那道士是我派人请来的!还能有错?”

    “可您请来的不是随便找的,而是特定的那个人,是二娘子让您找的那个人!”

    老太太在一旁冷哼一声,苏耀低着头,半天不肯抬头。

    “还有,招露同二娘子是一类人,她在沁竹轩当着女儿的面儿装可怜,当着其他侍女神气的很,这样的人留在沁竹轩有何用?若是她真知道女儿的事,那干脆将她赶出府好了,为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非是两位姐姐到厨房之后才出事?又为何是女儿不在的时候?难道父亲不好奇吗?”

    见苏耀不出声,苏韵瑶挺着嘴角被打破的疼,索性说个清楚“女儿房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木人,二娘子给您设计后,要么是收买了我房里的丫头,要么是趁我不在您派人搜查时有坏心思的人放的木人,这么简单的事您都看不透吗?”

    “我是你爹!你是在骂我蠢吗?”苏耀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苏韵瑶摇摇头,但心中已经骂了他千百遍蠢。

    “无论有人栽赃你也好,还是谁收买了谁也罢,不可能有人会伤害自己,那是会要命的事,你当二娘子没脑子?”苏耀的语气依然不善“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提了!”

    “为何不提?”苏韵瑶错愕的抬头看他“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您不为我做主?”

    “谁知道你是不是被栽赃的?说不定是你做的早想好了说辞而已!”

    苏耀不是完全的怀疑曹千怜,虽然心中隐约感觉曹千怜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愿意那样想。

    倒是自己的女儿,他觉得有亏欠,方才那两个巴掌都是使了力的。

    但如果不是女儿委屈,那就只有曹千怜和其他两个女儿委屈。

    苏耀无法决断,事已至此,倒不如借坡下驴,这事到此为止就好了。

    但苏韵瑶如今心如死灰,就连辩驳都不愿了。

    秦曼槐气急了,一改往常温柔的样子,指着苏耀道“好!好的很!官人你如此绝情,就为了二娘子甘愿牺牲咱们的女儿对不对?我姐姐说的是啊,万万不能放过她,不然铸成了错就是大错,有我后悔的那天!我告诉你,不仅是韵儿对你失望,我更是对你失望透顶!以后你休想让我管曹氏一下!”

    话必,秦曼槐扶起苏韵瑶,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余鸿苑。

    老太太冷眼瞧着他,剜了她一眼,也跟着周嬷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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