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多家医院都查过一遍了,梁盈和杨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小孙抓着一张化验单,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谢谢。”陈清讶异地眨了眨眼,装作镇定的接过了小孙手中的化验单。

    他虽然在慕林提出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也和慕林一样,只是当它是可能不会出现的情况,不曾想过自己的一时之言会成真。

    逮捕杨晴之后,陈清特意揪了一根头发,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才拜托小孙将梁盈和她的头发拿到医院化验。

    小孙向他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看了蒋桥一眼,显然脑补了不少豪门恩怨。

    他盯了蒋桥一会,正准备退出审讯室。

    陈清却突然问道:“小孙,你去梁盈出生证明上登记的那家医院再查一下,梁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小孙皱眉,“陈哥,你怀疑……”

    陈清故作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梁盈可能虚报年龄,她的母亲可能是梁阳的前妻。至于父亲……”

    他顿了顿,便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蒋桥的神色,如愿看到了他一瞬间的僵硬,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下去,而是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孙的背。

    小孙抖了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妈呀,陈哥现在好可怕啊。

    陈清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耳语了几句:“拿到结果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说蒋桥和梁盈有血缘关系。听我的就行了。”

    小孙抖得和筛子似的,不敢说话,只是胡乱的应下了:“好,好的。”

    陈清又交代了他几句话,正才放他离开。

    待小孙已经消失在陈清的视野中,他才笑着转过身,坐在了原本的座位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继续问蒋桥自己准备好的问题。

    就是可怜了蒋桥,明知陈清是在诈供,还得心甘情愿地被套到圈子里,惴惴不安地回答问题。

    陈清:“你在蒋家当了多少年花匠?”

    蒋桥:“十多年了吧,自从梁阳发迹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

    陈清点头,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蒋桥,合上笔记本,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梁阳的资助下,办了一家画室?”

    “是的。”蒋桥拿不准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两相权宜之后,还是诚实回答。

    两人这么一来二去,倒似乎真的是在闲聊,没有警察和罪犯之分。

    陈清又拉家常一般地问道:“每个月收入怎么样?我听说外边的美术培训机构都很赚钱。”

    蒋桥摇头,“不会,警官也听说过吧,梁阳正在打算办一家公益教育机构,画室是第一个推出的项目,现在这家画室收费很低廉,甚至定期开展外出采风活动。”

    审讯室中——

    刚刚结束审讯的慕林观看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沉声道:“陈清,问一下他们的采风活动举行的地点。”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除了为什么没人见过蒋桥的真容,基本案情都可以解释了。

    他们为什么毫不怀疑地就离开了家,而且,还不会向家人报信。

    如果只是打着采风的名义,并且告诉他们,已经和家人打过招呼了。

    为了画出更好,更贴近真实的作品,还要采取特殊的方式离开。

    若是以这样虽然显得十分荒诞,但却完全可以解释并存在的借口,那些常年在家中受到压制,渴望一鸣惊人的年轻人肯定会答应。

    既然年轻人敢去,带走几个明显有所动摇的老人又谈何难度。

    梁阳下了一步险棋,却有了一招制敌的效果。

    陈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微不可查地点头,又摆足了闲聊的姿态:“那平时他们都很积极参加活动吗?”

    “是的,只是外出旅游几天,食宿虽然不是全包,但也算是最便宜的价格,他们肯定都愿意去。”

    “那梁盈呢?她不也是你的学生吗?她也会跟着去吗?”

    既然问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信息,蒋桥虽有疑虑,但还是放心的回答:“那倒不会,梁家夫妇两每天都有给她安排课程,就算不上课,也要去学校露个脸。况且,她也不是我的学生,她顶多算是我那臭小子的学生。而且,我就是一花匠,就算想带她走,也要顾及自己的饭碗啊。”

    陈清似乎深有体会地点头,附和道:“那倒是,混口饭吃都不容易。”

    “慕队,你就这么放任他们闲聊?”梵玖看着两人虽然侃侃而谈,但话题都是一些不相关的内容,难免着急。

    慕林垂眸,说道:“陈清有计划,相信他。”

    既然慕林都发话了,梵玖也不好置喙,只能耐心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清皱着眉,装作羡慕的说道:“不过,能随时随地去玩,也是很好的。我之前一直想去银县玩,都不能如愿,还是托了工作的福,才能去一趟。特别是号称‘人间天堂’的瑶州岛,即使它是对私人开放的岛屿,远远看上一眼,也算满足。”

    听到这两个地名,蒋桥的神情变得有点不自然,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陈清装作没注意到,又用着刚刚羡慕的语气,问道:“你们出去玩时,也有去过吗?”

    这点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陈清的眼睛,他也没有质疑,而是眉眼弯弯,含笑,重复了一遍问题:“你们有去过吗?”

    “当,当然没有。”蒋桥有了一丝慌乱,咽了咽口水,勉强恢复了冷静,“既然是私人岛屿,我们也不便打扰。”

    陈清笑着点头,突然站起身,说道:“好的,你先去看守所睡下吧,老人家还是要多休息的。我们明天再继续审问。”

    贺延起身,深深的看了蒋桥一眼,也随着陈清出去了。

    几个警察走进屋,尽职尽责地架着腿有一些发软的蒋桥,到了看守所。

    陈清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座位上,准备通知银县的同行,实施抓捕。

    他们审问蒋桥,本身就不是为了让他伏法认罪,而是为了审问出失踪者的下落。

    他们可没时间和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耗下去,寻找失踪者才是他们的任务。

    一般的罪犯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只有把实质性的证据摆在他们面前才会有效。

    他们索性顺其道而行之,就先进行抓捕,也要求对方认罪,只是要求对方必须配合自己的询问,倒是效果拔尖。

    银县的电话很快就通了:“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陈清:“我是栎城市局的陈清,我们的受害者可能被嫌疑人绑架,到了银县,我们要求银县警局配合我们进行抓捕。”

    “好的。”

    陈清又和对方简单交涉了案情,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中传来了忙音,陈清趴在桌子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慕林坐在办公室中,看着黄嘉留下的资料。

    资料上写的和他们现在的调查进度相比,反而落后了不少,黄嘉当年也是查到蒋桥即为画师本人之后,就前往失踪者所在地卧底。

    但是,他却没有将画师公之于众,而是选择封存资料。

    慕林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黄嘉本人自然是不容置疑的,而真正能制止他隐瞒凶手的,自然是值得他信赖的人。

    李彦冰所说的“沈一凡”?还是李局本人?

    但若是他们两人的话,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将线索交给他们,威胁他们隐瞒的因素不存在了?

    而梁阳的姓名却不曾在他们给出的线索中出现过,若是黄嘉能够查到失踪者所在地,没理由不知道梁阳是幕后黑手。

    慕林敛眸,干脆拿着线索,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慕林推开门,李彦冰恰好转过身。

    慕林和他对视了一眼,李彦冰扯开了笑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慕林沉默不语,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说道:“能够解释还是要隐瞒的事情?”

    李彦冰摇了摇头,说道:“隐瞒,还不到时候告诉你们,——这是上层不让我们说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底牌可以毫无畏惧的坦白这些事。”

    慕林点头,“慕老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李彦冰赶紧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慕林没有多加纠缠,而是拿着线索,直接出门。

    李彦冰不由松了一口气,要是慕林执意要知道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这种事情只能在发生之前就阻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曾通知过慕老先生。

    顾宅——

    “亲爱的侄儿,你在房间吗?”顾丹阳夸张的吊着嗓子,颇为滑稽的在顾洵卧室门口喊道。

    顾洵那天险些杀了他,幸好他动手的那一秒犹豫了,否则顾丹阳现在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而顾丹阳即使知道顾洵对自己抱了杀心,他也无法下手杀了顾洵。

    倒不是顾及顾洵是顾家最后一代继承人了,只是顾洵离开时,顾先生就阻止他们将顾洵带回来。

    顾丹阳摸不准顾先生的想法,只好放着顾洵。

    “滚!”

    顾丹阳无奈的摇了摇头,顾洵那天想直接离开,被他们拦下之后,就被关在了自己的卧室中。

    顾洵不逃,就只是坐在房间中。

    顾丹阳看过房间中的监控,顾洵每天无所事事,只是坐在空空荡荡的房间中,盯着刷得雪白的墙壁发呆。

    这是从他出生之后,就一直做的事情,顾丹阳对此并未起疑心,只好关了监控。

    顾洵自从逃出去之后,性情和之前变了不少,顾丹阳也不好多说。

    换做是之前,顾洵被关在房间中,肯定就和他们开始抗争了。

    顾洵目不转睛地看着墙壁,他的房间一直保持着他走时的模样。

    他走的时候,不曾想过,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就算要回来,估计也是以自己尸体的形式回来。

    他现在很想念慕林。

    顾丹阳关不住自己很久,总有一天要送自己回去。

    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果然——

    “顾洵,你出来吧。”顾丹阳很快就决定放他走了。

    顾洵点头。

    此时恰好离自己请假的七天时间还剩一天。

    “顾洵,你要是还想活着,就不必回来了。”

    顾洵路过身边时,顾丹阳低声道了一句。

    顾洵脚步一顿,微笑颔首。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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