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狂风里摇晃个不停,灯芯像脆弱的小生命,一下子被扼杀在恶劣的环境中。我忍不住发抖。

    “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他的声音黯哑中透着一丝压抑的暴戾。

    不是不理我了吗……我惊慌地抬头看他,看到他熟悉的俊朗面容颓废成陌生的模样,既惊且痛:“何予恪,你喝醉了。”

    “我说,给我看看!”他的口气是不容抗拒的执拗,一把把我推倒在树杆上,油灯从我手腕上滑落,“砰”地一声爆裂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惊心。

    我避之不及,被他按压住,他的手在发抖,似乎隐忍地压抑着暴怒,我惴惴道:“别看了,是小伤,真的只是小伤。”

    他低头伏在我的耳边,醇厚的酒气扑入鼻端,他似乎废了很大的力气一字一顿道:“元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毫无缘由地,我只觉得我的心化作了一滩春水,涓涓地流淌着酸涩的情绪,就如同我眼角不知不觉滑落的泪。如果我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绝不会如此难过。

    他不由分说地拉下我肩头的衣衫,仔仔细细地凝视一番,又狠狠夺过我手上的手巾,丢在地上。“你是笨蛋吗,拿伤口浸水!”下一瞬间腰上一紧已是被他打横抱起往回营的路上走去。

    此时我已忘了反对,放弃挣扎,就像被圈在网中央的鱼儿逃脱不能,只是窝进在他的怀抱汲取温暖。原来他还是会心疼我。

    何予恪死死抱紧我,脚下生风加快步伐,雷厉风行地冲进中军大帐内。

    屠杰在睡梦中醒来,睁着朦胧的睡眼看向我们道:“哥,你们怎么了?”

    何予恪还抱着我,冷声道:“你先出去!”

    屠杰不明就里:“啊?”

    我轻声道:“不用了吧……”

    “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

    非常时期,都是和衣而眠的,屠杰一个起身落地便利落地卷铺盖走人,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们有事”的表情,怏怏不乐地踱出营帐去。

    何予恪把我放到床板上,转身去点亮油灯。

    我蜷缩在床角,心中忐忑不安,环境太复杂,情况太复杂,人性又太复杂,不知道他下一刻是开大还是开小。

    他转回身来,跳动的火焰下,脸色微醺,眸色迷离,从桌面上取过干净的纱布和草药,“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是自己给自己换药,这一次就由我来替你包扎。”

    他提着油灯放到我身边,上榻而跽,解下我的斗篷,褪去肩头的衣衫,十分温柔地擦拭我的伤口,一点一点轻柔而细腻抚去我的紧张与不安。

    我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专注的神色,虽然不知道他的内心想法,却也只是闭口不语,怕一开口说错话,他又要暴走。

    清理完伤口,他扶我躺下,又机械地取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我头朝里侧躺着,只能透过他投在墙上的硕大的影子分辨来他的动作,隐约好像是在脱外衣。

    屠杰这小子走人就走人,干吗还把铺盖都带走,我那个营帐不是还有狐裘毯子吗混蛋!这下只有一床被子了,怎么处理啊?

    我腾地蹿起来:“何予恪,这被子给你盖,我回去睡好了。”

    “躺下!”他怒喝一声,眼神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责怪。

    我被他唬得一愣,反而有一种自己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错觉,竟又乖乖躺了回去,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不一会儿,他在我身后躺下,又掀开被子将两个人都盖住,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身,呼吸沉重而又紊乱。我浑身僵硬得像一块钢板,大气不敢喘一声。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我惴惴低语:“何予恪,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似要把我嵌进身体里面去。

    耳边是他颤动的魔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想过了,你是我的人,只能是我的。即使你心里没有我,也只能是我的,一辈子都别想逃开我身边。”

    他的臂弯好似一把大锁,把我锁进他的温暖的怀抱不得动弹。如此霸道,如此*。

    “筠儿,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不,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一直觉得他是慕容云遥的,在他们面前,我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嘘。”他食指封住我的唇,“别说话了,我很累。”他的口齿带着不甚清明的含糊。

    也许他是醉了吧,这个夜晚就像一个梦,也许梦醒时分,一切幻象都会被打碎。

    这一天真的折腾够了,而我也实在太疲惫,不想再思考谁是谁的这些有的没的,全都见鬼去吧。

    第68章 何予何求

    他从一开始就是不屑于她的。

    是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女人,蠢笨贪婪,心狠手辣,不分是非轻重。

    就像甩在身上的鼻涕,沾到便惹一身晦气。

    偏偏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没有办法直截了当地将她给收拾了,只能有多远就躲她多远。

    就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看他的眼神,那样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念,贪婪得就像闻到鱼腥味的猫,让他厌恶至极。

    她举止做作地走到他面前,有意无意地贴近他,带着浓重的粉脂味送到他的鼻端,让他下意识地想退避三舍。

    结果还是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中了令人难以启齿的蛊毒。好吧,他忍了,懒得与她计较,只想快点找到解毒的方法。

    可惜那女人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为他不要她全是因为慕容云遥,于是就去勾结敌国陷害慕容云遥。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原则,把个人感情牵连到国仇家恨。她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忍受的底线,他对她的厌恶再次升级。

    他想,如果慕容云遥真的就此命丧漠北,臻朝真的因此罹难,他难辞其咎。

    虽然极其不想再见到她,可是为了救出云遥,为了稳定战局,他不得不去接近她。

    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他对她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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