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柔嘉只觉得满心凄凉无比,哽咽落泪中,被下人们拉着上了马车。从此以后,不仅葳蕤堂的人暂时消停了,穆家长房的人也消停了,当然那是后话了。

    而眼下,凤鸾回了暖香坞一直有点迷惑。

    等着萧铎去里面躺下了,叫了叫妈妈和红缨说话,问道:“你们觉不觉得,今儿贤姐儿表现有点怪怪的,那居然称呼我母妃?!当时光顾着惠姐儿没注意,后来仔细想一想,她好像的确是称呼我母妃的,对不对?”

    红缨点点头,“是,奴婢也听见了。”

    姜妈妈想了想,重复道:“好像是说,‘请父王和母妃不要怪罪’,的确是有一点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贤姐儿和惠姐儿应该恨死了主子,就算崇哥儿不懂事,也不可能那么快改口的。

    凤鸾托了腮,沉吟道:“真的只是惠姐儿突然闹起来,发发小孩子脾气?还是贤姐儿跟惠姐儿联合一起,有什么阴谋?可是她们两个半大姑娘,能想出什么?”一双流波妙目微眯,“就怕……,有人在背后挑唆她们。”

    虽然疑惑,但暂时没有个眉目,风平浪静的过了好几天。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凤鸾便让人搬了椅子出来晒太阳,正晒得周身暖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不由抬手挡了挡光线,睁开眼,“有事?”

    红缨低声道:“葳蕤堂的一个小丫头说有要事,需单独回禀王妃。”

    “嗯。”凤鸾坐起身来,整了整衣襟群摆。

    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被领了进来,跪下了,磕磕巴巴道:“启禀王妃娘娘,奴婢瞅见贤姐儿和惠姐儿偷偷摸摸的,在树下埋了东西,隐约听到几个字,什么‘凤氏’,什么‘倒霉’,只怕不是好事。”她哭道:“奴婢害怕,不想被牵连……”

    ☆、第166章 真凶

    “什么?”凤鸾豁然站了起来,脸色一沉,当即吩咐姜妈妈,“带上人,赶紧给我把葳蕤堂封了!所有人全都不许走动。”指了那小丫头,“带她一起过去,看看树底下到底埋了什么。”

    “是。”姜妈妈赶紧领命。

    凤鸾又朝红缨招手,附耳低声交待了几句。

    然后小丫头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葳蕤堂后院的树下,姜妈妈让人开始挖,刚挖没几下,贤姐儿和惠姐儿就闻讯赶了过来。两姐妹站在连廊上,不敢过来,惠姐儿抱住了姐姐的胳膊,脸色煞白,很是紧张的样子。

    凤鸾回头看了一眼,惠姐儿竟然哆嗦了一下。

    “王妃娘娘!”姜妈妈拿这树枝上前拨了拨,吓了一跳,“这是……?!”

    凤鸾往前走了一步。

    “王妃别看!”姜妈妈赶忙拦住了她,脸色难看,“是不干净的东西,看了污秽王妃娘娘的眼睛,奴婢让人包起来!”

    “不用,我已经看到了。”凤鸾身量比较高挑,已经看到里面躺了个小布偶,上面扎着针,想必贴了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转头看先贤姐儿和惠姐儿,她们盼着自己死。

    呵呵,“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

    “你们不过来看看吗?”凤鸾回头问道。

    贤姐儿和惠姐儿紧紧挨在一起,都不肯挪步。

    有胆子做,却没胆子认,回头见了萧铎,两个抱在一起痛哭,说年幼不懂事,便想就这么糊弄过去吧?惠姐儿勉强还算是个孩子,贤姐儿今年十二岁,不小了,都是快开始说亲的年纪了。

    凤鸾忍了忍心头火气,拨了拨姜妈妈,“我瞧瞧,上面应该有惠姐儿从我头上抓下来的头发。”不少巫.蛊之术里头,都喜欢弄点头发,弄点人血,呵……,难怪惠姐儿突然抓自己,原来是想要头发啊。

    “王妃娘娘!”姜妈妈却不肯让步,坚持道:“别看了,上面的确是有头发。”

    “怎么了?”凤鸾觉得乳母举止有些怪异,心下疑惑,非要上前看个究竟,绕了一步就走了过去,蹲□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拿树枝上前一拨,红衣布.偶的下面,居然还有两个小的布.偶!

    这是……,连昊哥儿和婥姐儿都不放过?顿时一口热血涌上心头,一阵晕眩!

    “王妃娘娘!”

    “阿鸾!”萧铎上前扶住她,不知道几时闻讯赶过来的,“出什么事儿了。”

    凤鸾气得手上发抖,指道:“你自己看吧!”

    萧铎刚刚回到暖香坞,不见凤鸾,听说是急匆匆去了葳蕤堂,就知道有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件叫自己震惊无比的事!忍不住一声爆喝,“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贤姐儿和惠姐儿不想过来,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在父亲的威严下磨蹭过来了。

    萧铎喝道:“跪下!”

    惠姐儿眼圈儿红红的,憋了一泡泪,抿嘴看向姐姐,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正在发抖,又听父亲喝道:“高进忠,去给我把家法拿来!”顿时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姐姐,姐姐救我……”

    贤姐儿在旁边默默落泪,小声啜泣,纤细的胳膊搂住了妹妹。

    所谓家法是分男女的,男孩儿一般都是打板子,女儿是娇客,就打手心,高进忠飞快的拿了家法过来,递了上去。

    “父王。”贤姐儿哽咽哭道:“都是我做的,要打,就打我吧。”她咬了唇,把手伸了出去,“啪!”,才挨了一下就不自禁的缩手。

    挨打,对于养尊处优的她来说,是头一次。

    萧铎抓了女儿的手,打一下,问一声,“是谁挑唆你们的?说!”实在是被女儿气大发了,用了劲儿,“你今天不说,我就打烂你的手!”

    贤姐儿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父王,父王……”惠姐儿大哭道:“别打姐姐了,是我,是我……,是我拉着姐姐做的,是我听人说,这样就可以把人害死的……”

    听人说?还真的有人挑唆?凤鸾眉目一凌,怒道:“何人?!”拉住萧铎,“先别打了,听她们把话说清楚。”

    惠姐儿却说不清楚,哭哭啼啼,“我听人说,母妃都是让人给咒了,才会犯错,所以、所以……,我就想让……”看了看凤鸾,放声大哭道:“是你害死了母妃,我要为母妃报仇!”

    “天哪!”贤姐儿忽地不哭了,一声惊呼,“怎么多了两个小人儿!”

    惠姐儿也扭头去看,惊诧道:“哎呀,那两个小的是谁放的?不不,不是我们……”

    “多了?”凤鸾看向她们,那一瞬间的神色不似作伪,不由脸色沉沉,“王爷,你听出来了吧?这水太深了。”

    是谁告诉惠姐儿,自己害了她的母亲穆氏?又是谁教她诅咒的法子?花树下的布.偶是怎么来的?贤姐儿做的?还是别人偷偷给的?所谓多了两个,又是什么人给埋进去的?一连串不解的问题。

    萧铎脸色黑成一片,沉声道:“回去再说。”

    ******

    ----事情最后变得扑朔迷离。

    据惠姐儿说,她是偶然听两个小丫头说悄悄话。一个说起废王妃穆氏行为失常,以前那么温婉大方的一个人,突然就下毒害人,说不准是被什么蛊术给迷惑了。另一个说,蛊有很多,有让人行为古怪的,有直接害人死的。

    前头那个说,自己的继母天天毒打弟妹,要是知道法子弄死继母就好了。

    后头的自然就把害人的法子说了。

    惠姐儿哭着说,当时隔着花篱,并没有看清楚那两个小丫头的长相,更不知道是哪个屋里当差的,反正就是一无所知。至于人偶的来历倒是简单,两个小人.偶不知何人埋下,大的那个是贤姐儿自己缝制的,然后绑了惠姐儿从凤鸾头上拔下来的头发,写了生辰八字,然后还有一行所谓咒语的小字,一起埋在了树下面。

    萧铎一阵怒不可遏,“学女红、学写字,都用到这上头了!”

    后来叫了所有葳蕤堂的丫头过来说话,让惠姐儿辨人,她早吓怕了,轮番听了两圈儿,还是分辨不出来。最后没有法子,只能先把整个葳蕤堂封起来,除了几个孩子的乳母以外,其余的人一概禁在屋内。

    乳母留下,还是凤鸾提醒的,“再没人陪她们,吓出个好歹来更不妥当。”

    不是心疼她们,而是这事儿明显背后还有人插手,万一贤姐儿和惠姐儿有事,对自己一样是很大的麻烦,背后的人就该乐开花了。

    “王爷,这人太恶毒了。”凤鸾坐在椅子里面,叹气道:“算计贤姐儿她们,让她们犯下大错,还算计我和孩子们。你想看看,贤姐儿她们弄个布.偶诅咒我,还能勉强控制情绪,加上那两个小的,就算真的不是贤姐儿和惠姐儿放的,我……,我这心里也是一辈子抹不去的疙瘩。”

    萧铎安抚她道:“阿鸾,不要担心这些邪.术,都不灵的。”

    “不是。”凤鸾摇头,“闹成这样,我是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对待贤姐儿她们,就算当着王爷的面,我也要说,我的心里厌恶她们……,她们诅咒我,还牵连的我的孩子被人诅咒。”苦涩一笑,“你看,那人的计谋就得逞了一步。”

    她又道:“当时如果我气急了,难免会发作贤姐儿她们,如果动手打了她们,哪怕只是王爷那样打了掌心,贤姐儿和惠姐儿也会更恨我。于是,那人的计谋又得逞了第二步。”

    “我明白。”萧铎目光微凝,冷声道:“王府里有个隐藏在暗处的大祸害,一定要揪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还不止呢。”凤鸾轻笑,“那人不禁让我和贤姐儿、惠姐儿互相仇视,还因为没有抓到黑手,不得不把葳蕤堂的人都关起来。若是稍微我气狠一点,失去理智,哪里肯给她们留下乳母?回头两个孩子单独在一起,吓出个毛病,自然……,自然又是被我迫害的了。”

    “其心可诛!”萧铎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

    “王爷,王妃娘娘。”红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凤鸾淡声道:“进来。”

    红缨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俯身,“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萧铎问道。

    凤鸾回道:“我想了一个法子,不知道有没有点用处。”心下恨恨咬牙,贤姐儿和惠姐儿固然坏了心肠,到底因为“杀母之仇”,加上年纪小,还有个做出这种举动的理由,而背后那人用心歹毒,无缘无故就设计了一圈儿人,简直就是阴毒之极!

    那个人,才是一定要抓住来的!

    ☆、第167章 意外收获

    葳蕤堂内,丫头们都被关了起来,只剩下两个小郡主的乳母在外面,都是一脸灰败之色。小郡主们闹出了巫.蛊之事,受罪的可不只是她们,更惨的是下人们,之前服侍的丫头们,就算不被灭口,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更不用说,这事儿已经让新王妃恨到了骨子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王妃根本就不用动手杀人,只要耍耍手段,给两位郡主配一门外表过得去,内里苦到心的婚事,就足够折磨她们一辈子了。

    两位乳母彼此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内容,----现如今,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不知道啥时候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而屋里,贤姐儿和惠姐儿一起对坐在床上哭泣,都是抽抽搭搭的。

    贤姐儿又是害怕,又是不解,“我们两个分明是躲着人的,当时没人看见,周围还让咱们的丫头远远站着,怎么……”她哽咽起来,“怎么就被人发现了呢?不仅如此,还有人陷害咱们,又多放了两个进去……,凤氏她,不会饶了我们的。”

    她低头,看着被父亲打的红肿的掌心,眼泪落在上头,生疼生疼的。

    惠姐儿也是哭,“一定是凤氏!她、她派了人跟着我们,不不,她收买了我们的丫头,所以……,啊!”一声惊呼,不哭了,“说不定,那两个小人就是她让人放进去的,故意让父王看见更生气。”狠狠的啐了一口,“呸!她还做戏,假装很吃惊的样子。”

    贤姐儿到底年纪大一些,摇摇头,“不会,哪有当娘的咒自己的孩子?”

    “那……”惠姐儿根本不明白眼下的局势,心里只是母亲“被人害死”的气愤,以及父亲偏心的怨怼,她并不清楚,以她和姐姐现在尴尬的身份,后半辈子都已经毁掉一大半了。再加上巫.蛊这件事,引得凤鸾心冷,更是毁掉了另外一半,将来的路注定会坎坷艰难,这是这些她都不懂。

    此刻还孩子气的沉浸在刚揭破“凤鸾的歹毒用心”,然后又被姐姐泼了冷水的不痛快里,气鼓鼓道:“那也是她收买了我们的丫头,才会那么快发现!我,我要告诉父王,让他……”

    贤姐儿摇摇头,垂泪道:“就算真是这样,告诉父王也没用的,我们错的更多。”

    她们两个以前生活的太优渥平顺,加上年纪小,并不懂后宅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所以办事都是直来直去。却不想想,既然是有人有心要挑唆她们犯事,就算她们遮掩行踪也是没用,那花树下被动过的新土,稍微一留意就能发现了。

    本来呢,如果废王妃穆氏一直好好儿的,她们作为端王府嫡出的郡主,将来自然能配一门好婚事,婆家和丈夫不说放到香案上面供着,也得尊着、敬着,时时事事谦让容忍她们,一辈子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眼下的情形,她们再想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可就难咯。

    其实穆氏泉下有知,应该庆幸崇哥儿年纪还小,而且还是一直被宫嬷嬷照顾着,没有掺和进来,否则崇哥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缀锦阁内,宫嬷嬷正在止不住的连声叹气。

    自己真是阴沟里翻船,老了老了,接了这么一档子不该接的差事,这往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不敢再求荣华富贵,好歹让自己能够寿终正寝吧。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见凤鸾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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