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早就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了,看到陈瞎子立刻招呼他进屋吃饭。

    我们这乡下的规矩,请人办事如果到了饭点,自然是要多算上一份碗筷。

    陈瞎子也不含糊,东西一放就往桌前坐下,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吃喝,别看他只有一只眼睛,每一次下筷子都能准确的夹走一片肉,而且那一两的小酒杯,每一口下去,都能喝掉一半。

    酒足饭饱,陈瞎子点燃了烟斗抽起了烟来,老妈又去给他到了一杯茶,陈瞎子稳稳当当的接过,一点都不像才喝了半斤老白干儿的人。

    “陈瞎子,我孙儿的事情,好久开始呢?”爷爷也接过老妈泡好的一碗茶,坐在了陈瞎子旁边,道:“你让我们准备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

    “不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陈瞎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虽然最后一抹火烧云已经退了下去,但天还没有完全黑透,村上来回走动的人还不少。

    送神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有外人在旁边打扰,我估计他是准备等到接近子时的时候才开始。

    果不其然,陈瞎子和我爷爷就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奶奶和老妈在厨房里面洗碗,小叔带着我陪坐在旁边。

    时间过了晚上九点,我已经有些困了,但现在不能睡觉,一睡着那个黑袍鬼就会出现,到时候别说什么送神了,直接把桌子给掀了都可能。

    陈瞎子也晓得现在不能让我睡着了,所以他从自己的布包里面拿出来一盒糖果给我吃。

    铁质的盒子上面贴着粗糙的牌子,一看就不是路边货,不过这种糖我小时吃的不少,连长大后也有卖的,只不过包装大高尚了起来。

    拿了两颗绿豆大小的红色糖果丢在嘴里,那酸得人浑身皮肉都要堆积在一起的味道,疯狂的刺激着我的味蕾和唾液腺,我的神经更是在一浪高过一浪的酸爽下,一下就恢复了精神。

    靠着这一盒酸酸糖熬过了九点,到了十点怎么也扛不住了,连将盒子里白色的粉末舔干净了也于事无补,这个糖果的酸味可全都靠这些白色粉末诶,可能我短时间吃了太多,身体已经开始免疫了。

    “不能让他睡着了,”陈瞎子拍着我的脸蛋,问道:“你们有啥子办法让他精神起来?”

    一个小孩子要是发困了,要让他清醒过来的方法还真不多,不过有一种方法肯定有效。

    老妈随手抽出一段手指粗的金竹对着我的屁股就开始抽,打的我哇哇叫,哭得停不下来,心里更是苦逼的很。

    这顿打挨了有半个多小时,等老妈打完的时候陈瞎子已经将桌子都布置好了,老妈最后恶狠狠的一竹子抽在门板上,怒道:“以后再不听话,我就要像这样揍你了,听到没有。”

    我只能擦着眼泪不停的点头,同时感叹小时候的老妈怎么会如此恐怖啊。

    陈瞎子领着我走到了挖出坛子的水沟边,本来是有准备椅子的,但我现在的屁股已经开花了,想坐也不能坐了,只找来一个蒲团,让我跪在椅子上。

    烧熟的刀头肉放在盘子里,装满米粒的碗中插着两根蜡烛和三束香,两边各自摆着一个白瓷小酒杯,里面的酒倒的满满的。

    一个大碗里装着糯米,中间裹着红枣,上面撒着红豆,不过都是蒸熟了的,旁边再放着一双筷子,这就是桌子上的全部了。

    公鸡栓着双脚用一截竹竿挂着倒吊在旁边,黄豆在围着周围洒出一个圈,开口的方向对着田坎,然后一路往前,一直引出十多米外再拐弯,画个箭头指着那几个坛子埋下的新坟才算完。

    陈瞎子专门去掰来的柳枝藏在旁边的竹林里,免得让鬼看见,他自己则是拿着一把小巧的桃木剑,站在旁边等待着。

    还留在这里的人,除了我和陈瞎子,就只有小叔了,老妈和奶奶是女人,天生阴气重,爷爷岁数又大了,阳气低弱更不适合呆在这里。

    而小叔正处于血气方刚的时候,不但年轻力壮,而且还没有结婚,是个童子鸡,由他来送神最合适不过了。

    约莫到了十一点左右,连挨了打的我都开始再次犯困了,陈瞎子终于开始了。

    先是重新上了一炷香,然后陈瞎子掏出一大把纸钱,不远处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烧了一堆纸钱,这是避免有野鬼路过来捣乱,烧给它们的买路钱。

    烧完了纸钱之后,陈瞎子跨步进入了黄豆的圈子里面,从布包里面掏出来一个罗盘放在桌子上,一边念念有词的挥动着小桃木剑,一边借着烛火看着罗盘里的指针。

    我被送神的仪式吸引,又清醒了起来。

    渐渐的,周围刮了风,这里本就是沟渠边,现在又是夏天,吹点夜风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个风吹得有些诡异,将四团烧完的纸灰吹得漫天飞舞,但桌子上的烛火仅仅是微微跳动。

    陈瞎子见状,掏出一把枣核往四处一撒,然后有摸出一把刀,抓起大公鸡对着脖子就是一抹。

    公鸡使劲儿的扑腾着,陈瞎子扯着公鸡的双脚和脑袋,将留下来的血滴了一些在蒸熟的糯米饭上,然后才把吊着公鸡的竹竿交到了早就等在一旁的小叔手中,顺手还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点鸡血。

    “吃了这碗饭,走路不打颤,喝了这杯酒,鬼差也低头。”陈瞎子抓起筷子笔直的插在了糯米饭上,然后拿起其中一杯酒倒在了地上。

    “这顿酒肉是阎家娃娃来赔不是的,吃饱了喝足了,就该走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此后清明中元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咯!”

    罗盘的指针在筷子插上去的时候就开始疯狂的转动,那只黑袍鬼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形,飘在陈瞎子边上,一脸凶戾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双腿更是有些软了,眼泪已经包在眼眶里面就快流出来了,估计那鬼要是再看我一眼,我绝对会哭出声来。

    但恐惧也让我无法开口提醒陈瞎子,只能看着他依旧在那里念念有词。

    足足十来分钟后,陈瞎子才又掏出一把纸钱往天上一撒,然后拿了几颗淋了鸡血的糯米饭塞入公鸡嘴里,接着,小叔扛起吊着公鸡的竹竿就顺着黄豆撒出来的路走,头也不回的往新坟方向去了。

    而陈瞎子则是在小叔走出黄豆路之后,从布袋里面拿出来一把包在塑料口袋中的香灰,就是这把香灰撒出去之后,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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