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森林阴暗潮湿。

    这阵子伦恩带津去过几个地方,津记得,试炼场的这座山离月族海边的一个小镇很近,她曾注意过那里有前往堊岭大陆的船。

    §

    倚山傍水的简朴小镇,船港附近的店舖门前,一个女人指着磨损严重的皮革地图,她无法说话,正和绿肌肤的矮胖男人比手划脚。

    「若不考虑叁天后的魔飞船,普通船隻到那里要四十七天左右。中途还要停靠许多点。你可以用六十个金獾牙来换,或是叁支羚兽角。」看了看津浑身湿透骯脏,脚上满是泥土,也没有鞋子,可怜兮兮的模样,绿色男人伸出两根犹如香肠的肥胖手指,说:「两隻狡兔皮也行。」

    翻了翻口袋,掉出了许多种子和坚硬果实,都是沿路上看到随手蒐集的,就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神色黯然的退出了售票处。坐在港湾边,吹着海风,隻身孤影在岸边逗留了很久,受到许多经过的人们注意。

    肚子咕嚕嚕的催促,津提起脚步进到小镇唯一的街道,她听见有吵闹声,麵包舖前,有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想吃麵包,交易时偏偏少了一颗坚果,店家坚持不卖,于是小女孩咿咿唔唔跟店家吵红了脸。

    没想到这里的食物可以用果实交换,津走上前去,拿了几颗黑到发亮的椭圆坚果给对方,指指麵包。那麵包舖的胖老闆娘用手指拿着果实仔仔细细观察,眼睛顿时一亮,抬头见她是个外地人,随即恢復平静神色。

    「只能换两个,你外地来的吧!再多送一个。」麵包店的胖老闆娘说。

    津把一个麵包分给站在旁边的孩子。

    拿到麵包,小女孩笑了。

    心头一暖,津也笑了。

    小女孩迫不及待把麵包掰开四分之一塞进嘴里,狼吞虎嚥的吞完,铁定是饿荒了,却没有继续吃剩下的,而是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津啃着麵包,毫无目的的,也缓缓跟在后头。

    散落岩石、残破贝壳的海边坐了个老人,骨瘦嶙峋,衣衫襤褸,正在收拾破旧的小渔网,从身边一只乾瘪的兽皮袋子来看,里头肯定没收获多少。

    小女孩兴高采烈挨近老人,把剩下的麵包都给他,就看老幼二人相争的,把麵包推给对方,谁也不让谁。祖孙俩可爱温馨的模样,津看得热泪盈眶,老人偶然发现了她,对她招了招手…

    用随身的小锅子,老人把今天少少的渔获煮汤招待客人,津也将麵包拿出来分享。

    坐在沙滩上,围着小小炉火,石头为椅,简陋而随性,大蚌壳盛着简单的海鲜清汤,没有调味,没有丰盛的食料,竟然如此鲜美,暖得感人肺腑。

    老人很健谈,吃着聊着,聊到这些年海洋出了怪现象,渔获不佳,连常常去的靠海山边,植物都大量枯萎…以前本来有满山遍野随季节轮替產出的野菜野果,现在都抢不到。环境生存困难,竞争激烈,居民彼此之间也变得无情起来。

    在海边一小段距离外,有间破旧小房子,部分屋瓦崩落,可以直接望见天上星空,呼呼海风声中,老朽的木柱、木樑微微晃得嘎吱响,这是老人和女孩的家。

    看津无法说话,老人知道她有困难,主动提到:「屋子太小太破无法容纳住宿,倒是有一顶满是补钉的兽皮小帐篷。」

    津伸出拇指,欣然接受。比起餐风露宿,有帐篷,她很满意,来到堊岭后,适应环境的弹性变高很多。由于这一带食物链上层的野兽大都迁徙。于是,津大胆把帐篷拉到海岬处。

    黑暗中,黄色瞳孔灵动,全身一袭黑,脸部遮蒙只露出眼睛,蹲在不远的高处岩石上。打从津离开月耀堡,采风随即如同风一样的跟上她,暗中保护。她拉下蒙住口鼻的黑色面罩,打开腰间一只稜形小笼,抓起几隻葡萄乾大,有六隻脚的黑色虫鸟,在嘴边说了好些话,便放开,虫鸟嗡嗡像喷射机飞离。

    没有问津的来歷,也不问她何时要走,老人依旧按着平常的生活步调,不特别嘘寒问暖,就像她本来就生活在这里,让津觉得很自在。

    由于食物不多,津跟着他们在海边採集贝类、捕捉海鲜;也去他们常去的山里,她比较年轻,可以跑到更深山一点的地方採集。津发现那山里,跟桀之前带她去过的萨野边境,发生的环境恶化情形很像…

    生活非常非常简单,也没有复杂人际,步调变慢,多出了很多时间。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让津有点自暴自弃,内心飘盪不安,望着大海,一切突然变得宽阔起来,  曾经的愤怒似乎也不再那么严重。

    老人收藏了许多手写的老旧皮卷书,记录了许多对于动植物的观察,他喜欢和津聊聊上面的知识,也让她任意取阅。

    小女孩古丹已经六岁了,她很爱说话,虽然很多方言津听不太懂,但她的笑永远都是那么灿烂,扣动人心。

    这些,都悄悄医治着津受伤的心灵。

    她只是想交朋友而已。却招惹到了乌烟瘴气的贼窟。当抹香邀请她时,她是那么的兴奋开心,急转直下的关係,一度让她厌恶、敌视女性。

    古丹很真,也很有脾气,喜欢就表明喜欢,讨厌就说讨厌,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津逐渐认知到,并非女人都是心机、善妒,事实上只有少数人是这样,而月族的高阶侍女团,只是个特例,之所以看起来特别恶,那也是因为,这个环境把那些极少数的女人聚起来罢了。

    处心积虑追求成为王的一夜情对象的人到底多为何种心态?为名的、为利的、投机取巧的、爱慕虚荣的…为要争取到高端侍女这稀少的入门票,在她们拼了命通过层层考验,不得不排挤、竞争、使诈、陷害。这样的结果,彼此嫉妒、猜忌,逢迎拍马,相互伤害。

    回想,身边确实有很多可爱的女性,不能因为少数人的恶,去抹煞了大多数的好。津的心悄悄拨开了阴霾…

    这天,魔月落入月崖后,到了休息时间,仰卧在地舖上,津听着海浪声及呼呼海风,一阵孤寂掠过心头,莫名涌起无助感,起了对死亡的恐惧。来到堊岭以后,种族先天体型与能力的悬殊,能活到现在靠得全是桀的守护,又能倚靠这种幸运多久,而这么做完全没有副作用吗…

    心烦意乱也理不出头绪,于是津起身,走出帐篷外,呆然望着满天星星和漆黑的大海,对接下来的路,她没有想法。

    身后忽然颳起大风,夹杂大幅翼翅摩擦空气振响,掀起沙尘,扯乱津的发丝,等她拨开遮蔽视线的黑发,回过头,漆黑夜色里大片橙色光雾如风暴旋动,逐渐淡逝…莫狄纳的身形出现在光雾之中。

    一束长及地面的流金在黑暗中飘然格外显眼,和发丝一样的橘金色剑眉高扬,下方两点亮橙光点直直看向她的方向,莫狄纳不见平时的柔和,而是充满野性的锐气。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津。」莫狄纳呼喊着她。

    心情很复杂,津也想见到他,也不想见到他。逃离月耀堡,除了逃离难堪,更是为了逃离他,逃避对桀满心的愧疚与罪恶感。

    事发突然,津压根儿没准备好面对莫狄纳,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逃」!昏暗的环境,激动万分的情绪,她误判了海岬附近一个坍落凹陷的位置,脚步不自觉往危险靠近…

    「危险!」周围环境,莫狄纳的夜视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大骇,下面可是佈满岩石的海域,掉下去不死也残。

    魔龙之翼的力量让移动如流星一划,莫狄纳伸手紧紧抱住了津的腰,将她拖了回来。

    努力堆砌的坚强城墙,被莫狄纳一拥抱,竟然犹如米糠堆砌似的瞬间瓦解,累积满载的情绪压力如山洪暴发,万流奔腾。

    “你不要碰我!走开!放开我!”津张口无声怒号,她不了解自己方才的处境危险,使劲全力踢打踹,一心只想远离莫狄纳,像远离病毒一样。

    都是他越矩的行为,曖昧的态度,害自己清心寡慾的心变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

    不对。

    如果他当时不那么做,就不会遇到抹香,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

    不对。

    要是能早点送自己回去就好了!

    通通不对。

    当,赫然发觉自己有两颗心,对两个男人情生意动,有不捨,有喜欢…才会无解的一团乱。而从那刻起,内心一个无名的声音,便无穷无尽责骂自己花心,脚踏两条船,那些控告,快要将她逼疯了!

    津哭得死去活来,手踢腿蹬。桀离开后,发生大大小小的事,变得要自己承担,孤单的压抑好几天,好煎熬,她好需要一个肩膀。却是出现这个不该倚靠的肩膀,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也给她更大更重的罪恶感。

    她哭着、喊着、又打又踢,歇斯底里,不顾形象,在莫狄纳怀里闹。彷彿把八辈子的负面情绪全倾泻在他身上…而他只是紧紧抱住她,不管她挣扎的剧烈,用力打他,抓伤他…都不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津终于体力耗尽…

    「小津…」

    她无力靠在男人臂弯里,满脸的泪水,凌乱的头发,眼睛黯淡无光…

    莫狄纳拿出一只白晶瓶,轻声地说:「金堊那些人用了金嗓液,不快解除的话,你的喉咙组织会魔金化,永远无法说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吗?那自己心里因他而起的沉重又算什么?把自己的感情勾起来,再装作没事就好了?

    津又挣扎起来,却完全推不动男人的束缚,于是赌气,别过头去。

    「桀快回来了,你得把喉咙治好。我很快就先送你回去。」莫狄纳以为告诉津这个消息,她会开心点。

    “想打发我?”一听,津更生气,把头扭得更远,心里忿忿:“怕无法跟桀交代是吧?!那就让你去头壳抱着烧吧!”

    也不知道女人在生什么气,莫狄纳急了,想都没想就把白晶瓶里的魔精倒入口中,握住她的下巴用力掰向自己,紧密覆住她的唇,并用舌头强制挡在津的唇齿间,被唐突侵犯,津不由得愤怒一咬,咬到温湿软韧登时心惊。一道甘甜火热流入口中,混着咸咸铁锈味道,在心头泛起酸涩。

    乖乖地,把破解金喉液的药剂服下。莫狄纳也没再做什么多馀的事,离开女人的唇,带着淡淡微笑看着她,津也痴痴凝望着他,眼前闪过他和鸞月……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好可恨,恨他的柔情轻易触动自己的心,明明之前还那么亲密接触过,他却可以瀟洒镇静地恍若无视,跟在龙岩泉事后反应一样。

    同时,她清楚的感受到,对莫狄纳的感情并没有覆盖她对桀的感情,而是如同彩虹色块那样呈现新的併列,不管怎么欺骗自己,它就是存在,一条与桀完全独立的另一情感…。她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时的感动…毕竟莫狄纳帮了自己很多次。

    莫狄纳深情諦视着静静躺在怀里的女人,两指腹轻轻拨开她略皱的眉头,“小津…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吗?”憋住满腔激动情绪不敢说出口,怕说出来,她又会跑掉。

    津倏然拉住莫狄纳胸口的衣服,把脸埋进温暖怀里。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心里发出呜咽。桀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总是故作坚强,原来自己并不坚强…她好累…也好害怕。

    莫狄纳火热踏实的胸怀,拥抱起来好虚幻,记得在金堊魔卫团的寝室,他站出来的那一刻,津被深深撼动,觉得他好近…但,看到鸞月在他身边时…又猛然拉远。

    大手带着热气,轻轻抚着她的头,吵杂奔乱的脑子转动缓了下来,只剩下,浪潮声,闻着鼻前迷雾森林的清凉气息,在海风包环中,津不知不觉安心睡去。

    §

    一觉醒来…津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她紧张地爬起来,没有看到莫狄纳,他应该已经回去了,又或许,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津笑了笑,笑自己内心的失落,「咳…」喉心的黏稠搔痒让她忍不住咳了一声,有声音了!喉咙也松了许多。

    呆坐了一会儿,津发现裹着自己睡觉的毯子是莫狄纳常穿的那件银白外袍,睡得暖呼呼的。

    拉开帘幕走出帐,莫狄纳坐在一段距离外的石头上,两手轻松交握搁在腿上,旁边站着全身裹得紧紧的黑衣女子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他穿着轻便形似衬衫的高领白上衣,领口性感微敞,卡其色长裤,雾黑皮长靴,头发随海风纷飞,样子叫人赏心悦目。

    莫狄纳看见津,对她莞尔,随即着站起,阔步走来。

    近距离下,这才注意到莫狄纳肤质良好的脸上被自己抓出几道清晰血痕,笑容依旧爽朗迷人…让人悸动不已。

    「睡得好吗?」

    「王…」津有些愧疚。

    「别再那样称呼我,我听了好痛苦。」莫狄纳轻拨她的发丝勾到耳后,说:「初见面时,没好好自我介绍,是我不对。现在重新来过…」

    他手微握拳,搁在嘴前,清了清喉咙,认真道:「咳嗯…我叫莫狄纳。属白魔龙血统,擅长攀岩磨爪子,喜欢看你笑…」

    看莫狄纳的样子,笨笨的,像初次告白的大男孩…津的嘴角慢慢、慢慢的往上提起,接着咧嘴笑开了,连眼睛也笑成迷人的弯。

    「我要…去找食材给古丹和爷爷一起准备晚餐,你要去吗?」

    「嗯。」

    上山捡拾坚果、下海捞贝类。莫狄纳跟着一起,两人一起涉水走过狭小溪谷,或踩在沙滩上,或互相泼水,或扶持踩过湿滑石头,他不是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心爱的女人相伴。

    多了莫狄纳帮忙,今日收穫颇丰,他们一道送去给老人和小女孩。

    晚餐后,有莫狄纳在,古丹可玩嗨了。稍晚,老人送已经熟睡的古丹进屋里。

    坐在火堆边,津轻轻拨弄柴火烧水。

    莫狄纳轻声道:「小津,我知道你受委屈。我不当场跟金堊王正面衝突,免得他脑羞成怒做出更多恶事。那件事情,我已经让尤利去调查。」

    火光映照在脸庞,津摇摇头,说:「不用浪费人力调查啦…只是单纯的争风吃醋而已。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受点惊吓而已,我已经没有关係了。」

    「你不会想报仇?」莫狄纳问。

    「报仇…」津苦笑:「怎么报呢?打他?杀他?还是强姦他?」

    「一般都是…让对方嚐嚐自己所承受到的加倍痛苦的滋味。」

    「噗……」津无奈笑了一声,瞅着莫狄纳,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想过了,不管怎么折磨对方,我都不会因此得到什么,也没有真正感到快乐…曾经受过的记忆还在。」

    「你希望我怎么做?」莫狄纳直问。

    「什么都别做吧…那是我的事。」

    比起金堊那件事,津真正在意的是…和莫狄纳在镜泉发生的事…。莫狄纳一直没有再提那件事。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到还渴望听见什么?听到他为什么要抱自己吗?知道又如何?

    「你的反应让我很意外。或许…我不应该询问你的意见。」莫狄纳不太以为然的话语打断了津的思绪。

    「那不然,你就听我讲讲话吧!」津笑着说,她是真的很珍惜现在的时光:「谢谢你表达对我的重视…其实,我也是在感受到你的关心和在意时…豁然释怀的…」

    莫狄纳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

    津叹了口气,「这件事让我思考了很多。以前在学园时也遇到过,只是当时大家都还是孩子,没用上性侵这么激烈的手段。」她苦笑,「苦主不是我,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我也是帮兇之一。」

    「哦?」

    「势力较眾的那些人总能找到任何没有道理的理由欺负那么一个对象。我从不参与他们,只是冷眼旁观事情在眼前发生。为了不敢得罪人,我也不会去向师长通风报信。」津望着火焰,心情沉重:「我一直以为站在场外,就是保持中立,现在来看,其实也间接默许了事件发生。」

    「桀跟我说,那些看起来很兇狠的人,就像脸上写了坏人,我们懂得去防范。而有些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的人,反而是最残忍恐怖的。」她摀着脸,沮丧道:「我想要变强大。跟你一样。如果要在这生存下去…我不能一直这么依靠桀下去,我怕拖累他。」

    空气沉闷,莫狄纳的表情变得很凝重。而老人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门边,静静喝着酒,欣赏满空繁星。

    §

    两人呈侧躺姿势,面对面对望。

    莫狄纳高大的身子弓着,跟津一起挤在帐篷的小小空间内。本来要赶他离开了,但是,他却坐在门口不走,还说在看风景,叫她别吵。风很寒,加上莫狄纳前一晚好像也没睡,津心软了,叫他进来一起躺着,谁知道,他完全不跟她客气,连假装推拒一下也没有,很迅速地就溜进来躺好,让津是又好气又好笑,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对不起…」看着莫狄纳脸上被抓伤的伤痕,她摸着伤痕,发出沙哑的道歉。

    莫狄纳握住她的小手,亲吻了一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睛。

    她看着他的脸庞,看着看着,眼泪从眼角流过鼻樑,滴落下来。轻轻抽了声泣,津忍不住想笑,之前还在坦纳多过着平凡的生活呢,怎么现在自己对面睡着一个像精灵一样的男人,根本就是在作梦嘛!

    橘金色的长睫缓缓上掀,一双晶灿的橘色眼眸有神的看向了自己,让津想装睡都来不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莫狄纳。男人的拇指抹去了逗留在女人鼻樑的泪水。

    「我的喉拢好囉…你睡饱饱,明天赶快回去吧。」津轻轻地说。

    「我想陪你,让我陪你。」

    「我不想再被人误会了,拜託你快回去吧…」津很为难。

    「不用担心误会。我已经跟鸞月说…」

    「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对不起我贪心的拿了很多,还对你兇,可是…我不会离开桀,我还是好喜欢他。对不起。」津对他表明立场,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能再给对方以为自己有希望的错觉。

    「嗯,傻瓜,我知道,没关係,我们这样就好。」莫狄纳摸了摸她的头,「我喜欢你这样。」

    「……咦?」

    「那表示你对自己的伴侣很尊重、很重视。」

    §

    海岸边,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臂站着。

    「尊王,月族公主还是提前宣布了你们的关係了。」尤利对莫狄纳说。

    闻言,津用手肘撞了对方的腰际,莫狄纳看向她,她笑得甜美:「恭喜你囉!」

    海风,吹得橘色和黑色发丝凌乱交错。

    瞇起眼睛望着海平面,莫狄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无从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徐徐对身边的黑衣女子说:「采风,把小津安全送回去左翼营地吧!」

    §

    离开月族前,津特地去向老人和古丹告别。

    「莫狄纳是你的丈夫?」老人问。

    「不,他有未婚妻了。在一起很多年。」

    「那他一定是深深被你打动了。」老人笑着说,「没有考虑接受他?」

    「那怎么可以。」津听了以后开心,同时更多苦恼,「不能这样。」

    「为什么?因为有未婚妻?」

    「我也有对象了。」

    「哦,他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

    「由感情决定感情,别让顺序和规定决定感情。」老人语重心长道。

    「由感情决定感情?」津似懂非懂。

    「对,爱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活在当下,享受当时两人在一起的快乐。你的伴侣若能协调的来…就别被框架限制。」

    「你的意思是…可是,我还是很爱自己的伴侣啊!」看着老人的表情,津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很震惊:「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想法。」

    老人呵呵一笑:「当然,要夸出自己习惯或是熟悉的圈栏,总是需要那么一点勇气。谁知道呢,没有走出去过,你不会知道那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地。或许,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糟。」

    「这个送给你。」老人把一只破烂变形的魔炼金属盒递给津,说:「小心使用。」

    「咦…?」

    「不是指这样器具,而是你的心。」老人说:「一旦开始武装自己,并產生依赖,会不知不觉在自己身上越装越多,然后,保护自己的武装筑成高塔反将自己困锁其中。或拆解,或装更多。」

    津望着手里的磨损严重的银色金属盒子,老人定是听见了昨儿她和莫狄纳的对话。

    「永远记住,道具死的,人是活的。」老人表情严肃:「武装,呈现自己内心的恐惧。一旦使用,便会看到越来越多敌人,感觉到敌人越来越强大,而促进使更强的慾望来装备自己。让自己停不下来。」

    「然而……」老人笑了笑,留下寓意深长的一句话:「重要的事,在人们心中往往看起来不是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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