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采风,津终于回到左翼营地。

    一隻隻拉着车的驮兽排排站满了营区,到处堆满物资,大群人还在忙着卸货,许多参与巨堊族作战的族人回来了,队伍似乎刚到不久。津心跳的极快,又惊又喜,她焦急地在人群中找寻着桀的身影。

    却先找着着了紫色马尾的女孩。

    「霜霏!!你们回来了!」津非常激动。

    「对呀!战斗计划很成功!桀和椿的配合超级精采呀!」霜霏也抓着津的手激动地猛跳。

    听见他们很好,津很开心,心里也很吃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一点贡献也没有还处处添麻烦。

    「而且呀!」双霏很兴奋地带来劲爆的消息:「原来椿萝早就怀孕了!肚子变大好多,所以预计下一批物资由她指挥运回。」

    椿萝怀孕了,津的心受到不小的雷击,果然自己还是很吃醋,等等…「下一批?所以…桀还没回来。」

    「还没有,巨堊那里的收获出乎意料的大,他们不知劫了哪个倒楣鬼。桀的分化战术很成功,只要把最后一个区块征服,这些物资过了冬季都还绰绰有馀。」

    「嗯。」

    看津有些失落,霜霏安慰道,「很快很快。桀君的动作真的超快的。」

    「霜霏…我很没用对吧…」津垂下眼皮,看着地面,说:「桀安排你先回来,是为了照顾我吧?」

    「欸,是为了你没错。但,我相信津很有用的!我也很喜欢跟你一起做事喔!」霜霏拍拍她的肩膀,指向其中一车,说:「你看你看!我和哥哥一起抓了一隻蹄鹿要给你的!哥说你怕冷,皮毛用来做冬季衣服很保暖又好看,而且牠的肉,很好吃噢!」霜霏垮张的伸出红舌用力舔嘴唇,还不顾形象发出好大的口水声,逗得津咯咯笑,她也跟着笑了出来。

    转瞬间,津抱着霜霏大哭起来,又哭又笑的。就说,还是有很可爱的女性嘛!

    虽然没啥力气,津也在人群中穿梭帮忙,乐此不疲。丰收的喜悦感染了大家,左翼这边的人对津也友善不少。

    「喂喂喂!走开!你她妈的,没用,就滚一边去!」

    随着右翼那边传来吆喝声,津又看到了那个小小身影,正被人像球一样驱赶。津鼻息一喷,直接越界,走向划分为右翼物资分配的区域。

    「让荽到左翼来吧!我缺助手。」看不惯右翼对荽的对待,津直接要人。

    「嘿!你说要就要啊?!」

    「对!我说要就要!」

    「我不准。」明明不看重荽,对方的主事者却不肯放人。

    「我没问你意见。」津瞪了对方一眼,转头问女孩:「荽,你决定,来吗?」荽感觉比上次见到时更瘦了,皮包骨,而且旧伤交叠着新伤。

    两人依旧维持一段距离,像跨不过去的鸿沟,荽斜眼看着她,没说话,抱着东西,头也没回的走了。

    算──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挺不是滋味的,津耸耸肩膀,也走开了。

    深夜,荽抱着一些东西,手里牵着一头根本已经瘦成驴乾、毛脱落又无光泽的褐灰色驴兽,来到左翼魔君的营帐门口。

    「我不是真的需要助手。你还是你,你住这里。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自己的主人。懂吗?」

    在津说了长篇大论后,荽没有答应,瞪着她看的眼球露出很大范围的眼白,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津抓抓头,吁了口气,「是我太急了。没关係,慢慢来吧!」荽虽然年纪不大,但一个被压制久的孩子,眼神、个性真的变得很不讨人喜欢,也无法了解津希望她能放松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

    「发现了巨蛛的巢穴!谁要跟我们一起去寻宝。」几个年轻人在附近有了大发现,在族里吆喝着。除了捕猎野兽,探索魔宝是较为简单的活动,往往能蒐集到意想不到的素材,不过,由于很花时间,也没有办法预估实际收获,大家都看为孩子们的休间娱乐。

    看出荽想去,津替她大力争取。好不容易招到一支队伍,果然参加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津是里面年纪最大的,而采风呢!自然必须跟着她走,霜霏听到津要去,也来凑一脚,大伙各自带着武器,浩浩荡荡出发。

    密林间,丝线般密密麻麻的蛛网如帘幔垂掛四周,沿途可以看见许多大大小小被蛛丝裹缠的圆茧,有的比车轮子还大。许多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动手寻宝,他们俐落的用刀子割开茧皮,寻找有价值的巨蛛精华、巨蛛卵、巨蛛核…等,都是可以提炼魔药、饮料、补品的好素材,也有很多是孵出小蛛的空包弹,或内物坏死的,或无价值。

    津虽然对这项活动也很好奇,但她却很认真观察着荽,或许是太少参加活动吧!她只是吊着眼睛四处观看,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灵活、跃跃欲试的开始开茧寻宝。

    不过,深入洞窟后,荽终于开始有反应了,她的举止还是那么与眾不同,不一定找最大的剖,甚至会去别人放弃又小又丑的。津没有拦她,也不出主意,只是跟随她,陪伴她,完全任由荽自由发挥。

    准备打道回巢,大家聚在一起一比,出乎意料的,收穫最大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荽,她对寻找蛛茧的魔宝很敏锐,虽然开的茧数量不多,每刀下去,拨开,找到稀有、高价值的机率极高。

    大家围着荽惊呼不已,嚷着要跟她交换东西,津站在一边笑看着他们讨价还价,她也从荽身上学到了宝贵的一课,别从表面识人。

    「霜霏跑很远那次到底採到什么?」津好奇问。

    霜霏脸色很差不想讲话。

    「一双破旧的鞋。」采风两手抱胸,正经八百的洩她的底。

    「噗哈!」津捧着肚子笑到肚子痛。

    突然,荽眼睛一抬,接着穿过围绕着自己的人群,冒险通过一间卵室,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只见荽来到一只灰灰小小、不起眼的水滴状茧前,非常小心翼翼的破开了茧皮,挖出一颗苹果大小、表面稠滑的血红色结晶。

    「哇靠!」马上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少年抱头大叫,「太神了!」

    「那是什么?」瞧大家极为激动的反应,让津好奇。

    「蛛母心。」采风解说:「是孕妇的极致补品,也是提炼上等魔药的珍贵素材。」

    「真的?!荽真厉害!」津一听也很兴奋。

    「荽,我用四十个巨蛛核跟你换。」

    「我用五十个巨蛛精华跟你换!」

    大家都争相用辛苦採得的宝物和她交换,似乎是非常抢手的极品。

    「他们都太小气了!回去换十五隻恐牙金貂!」一个男孩得意地提出交换品时,所有人都安静了,羡慕到傻眼。

    就在大家以为荽一定会答应成交时,不料,荽却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直直走向津,把蛛母心递到她面前。

    「给我?」津不敢拿,「可是我没什么能跟你换…」她紧张地翻着乾瘪的可怜的袋子,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蛛皮,和路上捡的种子、漂亮石头。

    荽瞪着眼,把蛛母心死死塞进津的手里,两隻细瘦小手包起她的手指,让手掌合上,稳稳握住,才转身走开。

    大家都傻眼,竟然是无偿送给津?!

    「荽,谢谢你,刚好可以给椿萝耶!」津欣喜道。

    荽一听,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一脸阴沉,「我是要给你的,不要给别人。」这是津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细细小小的。

    「咦?」

    「荽为什么坚持给你?」采风依旧抱胸,有点儿好奇。

    「因为津对她很好啊!」霜霏觉得很合理。

    津没有说话,默默把蛛母心小心收好。已经第二个生理期未来,难道…自己真的怀孕了?荽连这个也看的出来?

    她忍不住低头,摸着依旧没啥特别的腹部…心里却暖暖的,她和桀的结晶在自己肚子里耶…感觉好奇妙。

    接近营地,上方的天空五顏六色的魔光闪烁,将一些飞在天上的长条生物击落,大家都吓了一跳,加快脚步回到营区。

    一眼就看到摩托托挥舞巨斧般的魔武,脚边都是破烂黑色虫尸。

    「哥哥!」霜霏大叫。

    摩托托看见她们从外头归来,凝重阴沉的表情松了口气:「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被堕天虫叼走了!」

    「堕天虫?!」采风和霜霏异口同声,非常震惊。

    「对!牠们在攻击我们!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快去准备应战!」又转头对津说:「津,去营帐里躲着,别出来!」

    才说完,大片阴影逐渐蒙蔽天空…摩托托的大斧随即剁碎一隻扑下来的长虫。

    漫天飞舞多脚如蜈蚣般,黑色电话捲线的身躯,千足的生物。好骇人!每条都有叁米以上,直径约叁十公分宽。荽瞪着黑压压的天空,看呆了…津抓起她的手没命衝向营帐。

    族人廝杀吶喊,虫怪吱吱喳喳,魔能轰隆呼啸、飞射,惊呼声中有人被缠上,身上立即多了无数血洞,来不及抢救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牠们把人缠绕飞离带走,连牲畜都不放过。堕天虫的毒牙分佈在脚上,带有细细倒鉤,在猎物身上留下无数孔洞,注入毒素。

    在要进营帐门时,驴兽发出惊恐嚎叫,一条千足虫攀附在驴背上,正缓缓环上驴肚,肋骨突出的瘦驴兽激动得又叫又跳,猛烈甩动身躯仍被堕天虫扯上天去,看见灰褐色驴兽被捲了去,荽哭喊着追了过去。

    「噢天!荽!」津吓了一大跳,跟了上去一把拦住她。

    就在这时,另一隻堕天虫从旁窜出,朝她们直扑。

    §

    草木稀疏的黄土大荒原,两层楼高的巨大人种逐一倒下,尸横遍野,砂土飞扬,廝杀惨烈。

    紫褐肌肤的男人背后一对蓝黑交错的巨大羽翼,身影疾速灵巧的在空中飞旋,朝着巨堊魔君兇猛飞刺抽躲,敌人庞大身躯伤痕累累,每道血痕机可见骨,却是顽强地不肯倒下,依旧奋勇杀敌,做垂死争斗。身旁巨堊人尸体成堆,死伤惨重,争夺战争的恐怖哀伤瀰漫整个草场。

    更多骨堊人前来帮忙,巨堊魔君寡不敌眾,发出惊天怒号,愤然拔起插进肉臂的巨大翼刃,扫倒一票小兵,继之狂舞诡雷鎚,直奔血爪。桀的最后一战遇上难缠的巨堊魔君,他算得上少数可敬的敌人,只可惜为了活命,非得拚个你死我活。

    在阳光下,羽翼熠燿,蓝色、黑色的魔翼怒张,如同一把把巨大又锋利的剑刃,桀蓄势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突然胸口一紧,接着体内魔能猛然涌动,大量从体内抽离而出,他瞬间感到晕眩,四肢无力。

    就在半空愣住的短短几秒,巨堊魔君见有隙可趁,随即把诡雷槌奋力一掷,将桀连人带鎚打飞出去,重重撞上岩石…

    巨堊魔君见状,阴险一笑,连忙趁胜追击,朝他衝了过去。

    差点变成肉饼,桀呕出一大口鲜血,「津…」掛念的却是远在一方的心上人。

    有别于上回的短瞬支取,此刻力量仍持续从他身上迅速抽离,桀知道寄生津身上的守护魔物正在执行义务,从魔能抽耗的量与间隔可知,另一边正在持续遭受攻击,内心不禁涌起不妙的感觉,让他分神忧心。

    巨堊魔君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衝来,拾起诡雷鎚。

    「唉…马的…」桀艰难的爬起来。他直盯着闪着致命亮光的诡雷槌,儘管受重伤,凝聚魔能还是可以闪过,只不过,他顾虑到自己若一时中断能量,可能会危及另一边的输出,造成津的危险。他能承受几个打击不会死,津却可能被一击毙命。

    阴影罩下,巨鎚如泰山急猛压顶,红茫彷彿血浆四方迸射,桀硬是扛下了第二残爆攻击。顿时浑身骨头犹如断碎般,剧痛无比,迅速往旁边一滚,躲开巨堊魔君致命连击。

    「呸…」啐掉口中血沫,坚毅的脸上难得起了痛苦,桀勉强爬起来,退了好几步。呼哧一声,化为蓝黑羽翼、红色血爪的巨大魔鵰,翻飞上天际,一方面将更多力量分送给津那边。

    §

    无数黑红肉块从空中掉落…转眼间,群起攻击自己和荽的堕天虫已经变成一堆烂肉。津颈侧上有一巴掌大的暗红色魔纹印记,感觉到浑身有满满澎湃的魔能,源源不绝,涌流出来。

    红色,眼前的画面色调变成红色,彷彿有另一视线透过自己的眼睛在观看外界,视角却超乎自己的可见范围,并能察觉攻击自己的目标,精确发出攻击。

    突然全身神力充沛,勇猛无比,并没有让津感到高兴,而是深深的惊恐。脖子上持续发热,甚至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运作,她直觉这股力量绝对不是什么佛心来的天使神力大放送,而是以某种代价换取得到的成果,且从种种特徵来看,红色的魔纹羽翅、红色的魔文禽爪…怎么看都关乎于桀。

    堕天虫一波接着一波猛袭,大量的力量从自己身上耗尽后出,又瞬间补满。堕天虫完全无法近身,伤害不了她。

    直到这时候,津才非常确定,这绝对是那天和桀在祭坛时,他搞了什么鬼!

    「怎么办?停下来啊!」怪异的不安掠过,津捏住颈子,却无法阻止力量继续传输过来。

    就在惊惶失措,却无力阻止时,她意外透过另一意识感觉到了红色视线的特有意识。她意志强烈的想捉住牠,竟然真的在精神意识中抓住了!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给我停下来?」津怒不可遏,但外人看起来就像疯子在自言自语。

    “没有这种事吧!已经拿了报酬,违约我会死的。”那红色生意识依旧忙于杀戮。

    「你是在支取桀的力量吧?他会怎么样?」

    “我才不会在乎他会怎样,他给我就拿,拿到没有办法再拿。我只做好契约的内容。”红色意识满不在乎的回道。

    「没有办法再拿是什么情况?」津很紧张。

    “魔族人魔能耗尽或无力御敌,通常就是翘辫子囉!”红色意识说得轻松,事不关己。

    这怎么可以。

    「混蛋!给我住手!」津握紧拳头对那红色意识怒吼,那红色意识却像将她隔离似的,消失在精神意识里,回归一片浑沌。

    「怎么这么多啊!」津失望仰空,满天飞舞的千足虫遮蔽天空宛如黑幕。

    来了。体内產生的巨大旋动力,要先前更强,一道粗巨的红色光柱螺旋削切,划开了黑压压的虫群,呈放射状震摄,威力之大,将整个黑夜照亮成红色白昼,地面震动,激烈混乱的沙响声中,一段段虫怪纷纷落地。

    无法抑制的大量汲取魔能,无穷无尽的,好像可以榨乾一个人,桀怎么受的了?万一他也在战斗,蜡烛两头烧的结果,不就是迅速燃尽生命?

    「我不要!这算什么!桀!我不要这样!」津两臂交抱失声痛哭。能量在胸腔產生一阵撕裂肺腑的旋扭,津霎时感到身子一轻,魔能传送突然断开…

    桀?!

    §

    魔鵰回旋,张开锐利的血色大爪,俯衝向巨堊魔君,巨堊魔君也摆好阵式准备决一死战。

    俯衝之际,在一次超乎平常的巨大能力被抽走之后,「嗯?」桀惊骇地感受到兇猛供应的魔能陡然停止,所有力量顿时爆衝回到自己身上,引起他一阵恐慌!

    §

    刚刚爆发的怪力一举消灭了大多数堕天虫,场面顺利得到控制…

    族人们的身影一一在虫尸堆中现出来,霜霏、魔托托、采风都在,他们奋力斩毙最后馀党。大家都松了口气,霜霏擦了擦额头,转头看了过来,对呆立的津微笑,挥了挥手。

    「津!小心!」一旁的采风忽然指着她的方向焦急大吼,同时如风奔驰过来。

    眼前冒出一排排细细密密的虫足。津下意识就用身体包住怀里的荽。

    刺痛无情的穿进脑海里。

    一瞬间,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月族的海边…老人看向她,佈满横纹的脸上,目光炯炯…

    「是否挖掘过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老人问。

    老人看向大海,「我啊,听了一辈子的话,守了一辈子的规则。伤害的是我爱的人,牺牲的也是爱我的人。但那些要求我守规矩的人,根本不在乎我。」

    「其实…我活着嘛,只是想要幸福而已。」

    枯乾的手指着海:「世界原来很大,视野可以很广。界限和围墙存在你心里,而不是别人的嘴里。」

    我真正想要的啊……

    莫狄纳…

    桀…

    我想要爱你们,可以吗?

    这样是不是很花心?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活在这个世界,真的只可以爱一个人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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