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愣了愣,显然料不到宁渊居然会这样说,宁湘更是已经拍桌而起,大喝道:“你这家伙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将这玉璧送给你!”

    宁渊眨眨眼,“二哥你怎的这般健忘,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说你房间里的玉器太多了,这块玉璧质地不是那么通透纯粹,放在书房里会显得掉价,便送给我赏玩,这才半年不到呢,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随着宁渊这番话说完,昭仪郡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

    那块玉璧名贵是名贵,但是和一些名玉器相比是要差一些,如果宁渊所说的是真的,宁湘居然嫌弃她送的这块玉璧价值不高而胡乱送人,这简直就是在羞辱送出这块玉璧的昭仪郡主!

    宁湘吓得脸都白了,“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这块玉璧我分明收得好好的,是你偷去了,想反过来陷害我!”说完,宁湘求助地看向柳氏,柳氏已经气炸了肺,她料不到宁渊居然朝宁湘身上泼这样的脏水,当即转头对严氏道:“大夫人,你是知道的,当初这小子偷了玉璧,可是当着你我的面自己承认的,你我既往不咎,如今他却拿着这块玉璧来泼湘儿的脏水,大夫人你一定要给湘儿做主啊!”

    柳氏说完这番话,满心以为严氏会帮着她戳穿宁渊的谎言,哪只严氏却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居然道:“妹妹你莫不是糊涂了,在说的什么荤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柳氏脸色一僵,立刻明白了,方才严氏曾出言提醒她不要做出自相矛盾的事来,她却为了攀附权贵打了严氏的脸,现如今严氏是在以牙还牙,给她脸色瞧呢!

    050 萍儿有喜

    “柳姨娘,此事也有我的不是,如果我知道这玉璧是郡主赐给二哥的,便是二哥硬塞给我,我也万万不敢收。”宁渊惶恐地站起身,将那玉璧递到宁湘身前,“二哥你还是快些将玉佩收回去吧。”

    宁湘气得浑身发抖,直恨不得抓起那块玉来砸到宁渊脸上,但是她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不然便更是中了宁渊下的套,在郡主面前大大丢脸了。

    “老爷,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柳氏见严氏做壁上观,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宁如海身上,“这分明是诬陷,湘儿一直敬重郡主,将郡主送的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可能胡乱送人,宁渊自己手脚不干净便也罢了,还要诬陷湘儿不敬郡主的罪名,真是天理难容啊!”说罢,居然嘤嘤哭了出来。

    宁如海见柳氏歇斯底里的模样,整齐的发髻与妆容都折腾的有些花了,不禁有些动容,但因为宁湘前次得罪司空钺的事,已经让他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加上宁渊如今得了高郁的照拂,还身怀皇室武功,即便宁渊对自己这个父亲又不敬之意,但似乎比宁湘要更加值得栽培,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如今昭仪郡主就坐在那里,一切得看郡主的意思,柳氏让他来做主,他又能做什么主?

    不过事已至此,他袖手旁观却也不太好,还是试探性地向宁渊问了一句,“你那块玉璧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真是你二哥送给你的?”

    宁湘站起来拱手躬身,“父亲明鉴,这原是二哥的东西,若非二哥所赠,如何会在我的手里,如果照柳姨娘所说是我偷来的,在这样的场合,我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

    “你胡说!”柳氏恨恨地扭过身指着他,“是你将这块玉璧偷了,又故意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就是为了陷害湘儿!”

    “柳姨娘,你说这话着实太冤枉我了。”宁渊满脸委屈,对宁如海和沈氏道:“父亲,祖母,你们都知道昭仪郡主是临时投的拜帖,之前并未派人前来知会说要来拜访,渊儿又怎么能未卜先知,算准了郡主一定会来给祖母贺寿,然后故意弄来这块玉璧在郡主面前诬陷二哥,渊儿没有这个本事啊!不过是因为这玉璧是二哥送的,渊儿敬重二哥,才会整日佩戴在身上,方才又听闻柳姨娘说什么玉璧锁在匣子里,才感到奇怪,拿出来一问的。”

    沈氏听后点点头,双眼盯着柳氏:“渊儿说的在理,郡主突然到访连老身都惊讶不已,渊儿又怎么可能早就准备好东西来算计他二哥,倒是你,一会说玉璧收得好好的,一会又说是渊儿偷了,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惹人生疑。”

    “这……我……”柳氏被宁渊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也糊涂了,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经历过一次重生的宁渊,对昭仪郡主将会前来拜访这件事了如指掌,更不会知道如今这场局面,从去年冬天他诬陷宁渊开始,宁渊就已经设计好了。

    “老身治家不严,对儿孙管教不力,让郡主看了场笑话,老身在此向郡主赔罪了。”沈氏站起身向昭仪郡主屈了屈膝盖。

    “老夫人别这么说,不过小事一桩,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昭仪郡主整了整脸色,恢复了原先的端庄,她看向宁渊,问道:“这少年我之前从未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如海的三儿子宁渊。”沈氏急忙道:“很是孝顺伶俐的一个孩子。”

    “宁渊?”昭仪郡主眉毛一扬,“我在来江州的路上,曾在驿馆碰到了高郁,他说他在江州学监见到了一个叫宁渊的少年,很是才华横溢,莫非就是你?”

    “高大人谬赞罢了,宁渊哪里敢受这样的称赞。”宁渊一躬身,谦虚道。

    “我虽不关注朝中事,也明白高郁的个性,他绝对不是胡乱开口之人,你能得他的赞誉,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昭仪郡主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那条金链子,亲自起身走到宁渊面前,将那根链子递给他,“这块玉璧是我当初请京中名匠乌炼先生雕刻的,如今既然到了你的手中,那便也算是我赠给你的吧,想来你能得高郁的欢心,也当得起这块玉璧的主人,还望你莫要辜负,真的佩着这块玉璧拿个解元才好。”

    宁渊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没有拒绝,而是谦逊地从郡主手中接下了东西,然后叩首谢恩。他了解昭仪郡主的性格,这位郡主自小养尊处优,对面子很是看中,她要送你东西,你若是推辞,反而会让她觉得是你看不起她,引得她不满,而且她忽然将这块玉璧转送给自己,并不是真的如她所说那样,是因为高郁称赞过自己的才学,而不过是再给柳氏母子下马威——不是“你们将我送出的东西转送给别人”,而是“我压根就不想再送给你们了”。

    对昭仪而言,当初她将玉璧送给宁湘,可不是因为宁湘有多讨她喜欢,而是因为宁湘是宁如海的儿子。她与宁如海有旧,又是长辈,第一次面见小辈给一份见面礼是应当的,但宁如海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既然你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那我便换一个识抬举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宁渊干脆的模样也让昭仪郡主十分满意,她还甚至在宁渊肩上拍了拍,才回身去坐好,而见着这一幕的柳氏,简直要捏碎了手里的锦帕,宁湘更是像抽风箱似的用力喘着粗气,脸色一片涨红。

    有了沈氏那番话,再加上昭仪郡主的这番行动,等于已经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怎么能让他们不生气,原本想着一个极好的巴结贵人的机会,不光没有巴结到半分,反而惹得别人发了脾气,昭仪郡主即便嘴上不说,日后也绝不会待见宁湘了,更何况最后将便宜占去的,居然是他们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宁渊!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原本是自己应得的好处,最后却便宜仇人更让人气愤的了,柳氏气炸了肺,偏偏还要维持住最后的颜面,因为沈氏已经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和宁湘今日已经够丢脸了,而且方才严氏和宁如海都未曾站在自己这边,情势不妙,是决计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湘儿,坐下!”柳氏深吸一口气,拽着宁湘重新坐下,宁湘却是不甘心,他心高气傲,又极少被人诬陷,却三番两次在宁渊身上吃亏,如今见宁渊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就想冲上去将他那张脸皮撕下来,不想身边的宁萍儿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原以为是宁萍儿想劝他不要冲动,回过头,却见宁萍儿脸色惨白一片,额头还有汗珠渗出来,宁湘本就奇怪,一贯伶牙俐齿的妹妹刚才居然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帮自己说话,如今瞧她的模样竟像是病了,而宁萍儿只嘤嘤道了一句“哥哥,我难受。”就忽然偏过头,哇地吐了个昏天黑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大家目光不约而同都从宁渊身上挪开,落到了宁萍儿身上,柳氏大惊失色,“萍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样了?”沈氏心中也奇怪得很,“莫不是饭菜有什么问题?”

    “没事的祖母,我只是受了些风寒。”宁萍儿白着一张脸,却忙不迭地抬起手来摆了摆,表示自己无碍,“近来有些倒春寒,中午又吃得油腻了些。”一句话刚说完,她又弯下腰去吐个不停。

    “既然受了寒,你们便快些扶萍儿小姐回房去休息,再请个大夫来。”严氏对一旁站着的丫鬟开口道。

    “不用请大夫!”宁萍儿忙不迭的轻呼一声,顿了顿,好像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回去休息休息便好了,眼看祖母寿辰在即,请了大夫来多晦气。”

    “傻孩子,你都病了,怎么能不请大夫!”柳氏扶着宁萍儿起身,苛责道。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宁萍儿忽然抬起眼,几乎是用一种歇斯底里的眼神望着柳氏,柳氏心头一虚,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女儿眼里看到这种眼神望着自己,不由道:“既然你不想请……那便不用请了吧……”

    宁萍儿没有再多说,扶着春兰的手匆匆离开了屋子,不过她人虽然走了,地上却留下了一团污秽之物,阵阵酸腐的气息飘荡开,小姐夫人们不由得都用锦帕捂住口鼻。

    好好一顿筵席闹成这样,眼看是吃不下去了吗,沈氏只觉得无比丢脸,只能一路陪着罪将昭仪郡主送出门,好在与她一道送客的宁渊似乎很得找一郡主的喜欢,说了一句话便逗得郡主满脸含笑,想来是对方才席间发生的不快没往心里去,也让沈氏略微安了安心。

    那天晚些时候,宁渊回到竹宣堂,便让周石将后门留开,自己也并未沐浴歇下,而是一直坐在正厅里喝茶,临近子时的时候,果然见着周石领着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进来了,那人取下帽兜,正是宁沫。

    “你倒像是算好了我会过来一样。”宁沫也不客气,坐下喝了口茶。

    “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想着如果事实与我预料的一样,你一定会亲自过来告诉我。”宁渊右手两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宁萍儿,可是有喜了?”

    “你便什么都能猜到。”宁沫笑道:“宁倩儿方才才传给我的消息,宁萍儿悄悄托她去弄堕胎药。”

    “堕胎?真是可惜,这事如果给温肃候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原来以为这辈子抱孙无望了,老天却偏偏在这时给他送来一个孙子。”宁渊也轻笑道:“这事三夫人知道吗?”

    宁沫端起茶喝了一口,“这种不体面的事情,别说三夫人了,她连宁湘都没敢告诉,也就只告诉了一个她认为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宁倩儿而已。”

    “你该不会真的让宁倩儿去给她弄堕胎药了吧。”宁渊眯着一双眼睛看向宁沫,

    “这不是先来问问你的意见吗,一直与她不对盘的可是你,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

    “上回你夹在酥饼里的那张纸条不是说,宁萍儿和四皇子悄悄见过面。”宁渊拂了拂袖摆,“我瞧着我们这位妹妹好像对四皇子殿下十分上心。”

    宁沫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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