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宁倩儿给她送安胎药过去吧,她这一胎得好好养着。”宁渊轻笑,“说不定她能靠着这一胎,飞黄腾达呢。”

    宁萍儿躺在床上,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小腹,一会抓紧被褥,一会又松开。

    自从她发现最近身子不适,并且月事一直不来之后,便悄悄出门去看了一位郎中,当郎中告诉她她怀有身孕的事后,宁萍儿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这个身孕是谁的,她再清楚不过,好在宁湘已经替她处置了鲁平,那么只要把腹中的孽种悄无声息地送走,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她就可以当做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宁湘与柳氏正站在她的床帐外说话,就听见宁湘用力捶了几下桌子,怒喝道:“气死我了,那个该死的贱种,在学监里巧言令色忽悠住了高大人,如今又抓尖卖乖把郡主赐给我的东西都夺了去,他也配!”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他到底是怎么拿到那块玉璧的,又怎么算准了郡主会突然前来,我总觉得这好像是他故意布下的套,就等着咱们往里钻。”柳氏坐在桌边皱着眉头,冷静下来后,柳氏回味起整件事,不禁也起了疑心。

    “还能如何,他不过是撞大运罢了,刚巧把玉璧偷了去,又刚巧今日带在身上,不然就凭他那个晦气样,郡主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宁湘冷哼一声。

    “便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柳氏长处一口气,又瞪了宁湘一眼,“便也是你们自己蠢,好好的东西居然收不好,被人窃走了也没发现,弄得今日丢了这般大的脸,如今别说老夫人,连大夫人今日都给我脸色瞧了,只怕是不好啊。”柳氏不由得撑上额头,这几个月来坏事是一桩连着一桩,而且几乎桩桩都和宁渊有关,柳氏疲于应付的当儿,也逐渐发现宁渊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邪门。

    “不行,娘,我们一定要出了这口气,决不能让那个贱种就这般小人得志下去。”宁湘握紧了拳头。

    听到宁湘这句话,睡在床上的宁萍儿浑身一震,虽然没有证据,可她料定了自己被鲁平羞辱这件事十有八九同宁渊脱不了干系,心中的怒火一涌上来,便坐起身子撩开床帐,“娘,我有办法能收拾掉那个贱种。”

    柳氏与宁湘齐刷刷回头看过去,见宁萍儿脸色虽然依旧还是白的,表情却透着一股狠辣,“不光我们想收拾掉那个贱种,还有一个贵人也是,只要能得了他的帮助,一定可以让那贱种有死无生!”

    三日后,四月初二,沈氏六十大寿的寿宴如期举行。

    为了能摆出同时容纳下所有宾客的筵席,宁府的下人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整个宁府的前院都整理出来,摆上成排的桌椅,而宁府用来待客的前门正厅也重新布局,没用又占地方的摆设一应撤下了,全部换上桌椅,因为在开宴之前,这里是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们为沈氏贺寿的地方。除此之外,宁府还将整个西厢全部腾空,整理为客房,一些客人若是喝醉了酒,便可以就休息,第二天再离去也不妨事。

    从上午开始,前来赴宴的宾客便已66续续到了,官家拿着一本名册站在大门口,一一核对过宾客们的请柬,再由下人领去相迎的位置吃茶,没有官衔的宾客,入的是东厢的会客厅,唯有官衔在身的宾客,才能入前门正厅上座。

    竹宣堂因为位置偏僻,即便前院那边再闹腾,这里也十分安静。宁渊昨夜看书看晚了些,是以临近午时了才起身,用过午饭后,便有周石伺候着沐浴更衣,再穿上一身大方得体的青缎长袍,坐在桌边一边晾头发,一边看着昨晚看了一半便放下的书。

    白檀端着一杯茶水进来,道:“少爷还是快些准备吧,官家派人来传话了,x时大伙都得到正厅去,千万别误了给老夫人送寿礼的时辰。”

    同宾客们会提前将寿礼送入宁府不一样,作为晚辈奉给长辈的寿礼,一贯是要在寿辰当天送上的,是为了表示敬重与孝顺。

    “不妨事,横竖是迟不了。”宁渊端起茶盏来正准备喝,忽然听见外边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白檀急忙跑出去看,见着白梅舞着把锅铲,追着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从小厨房里跑出来,“哪里来的小贼,偷东西偷到竹宣堂来了!姐姐还不快帮我抓住他!”

    那青年抱着头一阵鼠窜,嘴里不住大叫,“哎哟别打,是我,是本公子我呀!怎么说也在这住过个把月,你们怎的都认不出来了呢!”

    白檀听到那公子的声音,急忙喝住白梅,“快住手,是景逸公子。”

    “景逸?”宁渊闻言,也放下手里的书,走出门,果然见那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身衣裳也是脏兮兮的家伙真的是景逸。

    “哎哟渊兄弟,你怎么才出来,我都要被你身边的丫鬟给打残了!”景逸看见宁渊,立刻哭丧着脸脸跑过来,躲在他身后哆嗦个不停,而白梅好像直到这时才认出景逸的身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将锅铲收到背后,嘀咕道:“谁让景公子你一声不吭的就悄悄跑到别人家的厨房里偷红薯吃啊,我还以为是因为寿宴浑水摸鱼进来的小贼呢。”

    “谁偷红薯谁偷红薯!”景逸脸色一红,“我那是顺便,再说了,一大盘烤得热气腾腾的红薯放在那不就是给人吃的吗,与其等你端出来,还不如让我就地解决呢!”

    “呸!”白梅豪迈地撸了撸袖子,“偷红薯你还有理了,行啊,要不我下午就把‘景国公世子摸进厨房偷红薯’这件事告诉给别人知道,反正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也不会怕别人议论,对不对?”

    “你这丫头……”

    “行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宁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们说话,又上下打量了景逸一眼,“还有,你不是回华京了吗,你这身狼狈样又是怎么回事,遭乞丐抢了?”

    “对了,渊兄弟你可得救救我!”景逸浑身一震,好似才想起来自己到这是干什么的,焦急地对宁渊道:“有个母老虎在后边追我呐!”

    白梅听后,脸色立马绿了,“什么,你居然说我是母老虎!?”

    “哎呀我说的不是你!”景逸忙着摆了摆手,“渊兄弟,你可得让我躲躲,我要是被那母老虎逮住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母老虎?”宁渊露出好奇的眼神,“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些,叫我如何帮你?”

    景逸警惕地扫视了竹宣堂的院子一圈,推搡着宁渊进了屋子,关好门之后,才压着声音道:“我说你们家的老夫人当真有面子,会什么昭仪郡主会来参加寿宴?她来就来吧,怎么把她女儿也带来了,我爹一直费尽心思想让我娶了昭仪郡主的女儿婉仪郡主,我一直找理由拖着,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婉仪那丫头,我能不躲吗!”

    051 寿辰贺礼

    宁渊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是个女子罢了,难不成她还会吃了你?”

    “渊兄弟你不明白,她吃不吃了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茉儿小姐看见了误会。”景逸垂头丧气地坐下,“我对茉儿小姐痴心一片,奈何却连一面都见不到,渊兄弟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帮我引荐引荐啊。”

    “这……”宁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总不可能开诚布公地告诉景逸,宁茉儿其实是个男的,你一番痴心完全错付了,但看着景逸的模样,宁渊竟然也有些不忍心。

    “不是我不帮你引荐。”宁渊道:“而是就我对这位茉儿姐姐的了解,他应当是……不会喜欢你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

    “为何?”景逸一愣,“难不成茉儿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你姑且便当是这样吧。”宁渊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顺水推舟地摆摆手,“总之你与其在我这位‘姐姐’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趁早迷途知返,若那位婉仪郡主真是一位好姑娘,你娶了她也无妨。”

    “渊兄弟,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你怎的变得这般刻薄了?我就不喜欢那婉仪郡主,你读圣贤书,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总该知晓吧。”景逸用力捏了捏拳头,“我还就不信了,以本公子我的长相与家事,再加上一片痴心,茉儿小姐会有不动心的道理,我可不管她有没有心上人,又有如何,移情别恋的事世上又不是没有,反正本公子这辈子就是非茉儿小姐不娶了!”

    “好好好,你要娶谁不娶谁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要是不收拾,我可不想当众承认我认识你。”宁渊指了指景逸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炭灰,让人唤了周石来,带他上自己卧房净身更衣去了。

    遭景逸这一番打扰,宁渊早没了继续看书的兴致,待他一回来,他便动身前往前院主厅,景逸一路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不时东张西望,好像当真害怕那位婉仪郡主会突然蹦出来一样。

    前厅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人,沈氏还没到,是宁如海在这边待客,昭仪郡主似乎并没有因几日前宁湘的事情而生气,今天反而来得很早,已经被宁如海请到上位坐了,她身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打扮同她母亲一样清丽端庄,模样也可人。

    昭仪郡主年过二十才出嫁,由皇帝赐婚,嫁给了时任门下省谏议大夫,现今为门下省都提调的秦焕,秦家为名门世族,而秦焕位列都提调,掌管官员升迁贬黜之要务,加上皇帝对昭仪郡主的怜爱,因此朝廷上下想要巴结秦家与昭仪郡主的人一向很多,即便是位高权重的景国公也不能免俗,一心只想让景逸娶了婉仪郡主,好巩固景国公府在朝中的地位。

    宁渊先后向列为长辈问好,看见宁渊的时候,昭仪郡主还特意笑了笑,弄得其他在场官员也情不自禁多看了宁渊几眼,宁如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觉得十分长脸,也难得对宁渊十分和颜悦色地道:“既然来了便快些做好,等到了时辰再向祖母敬献贺礼。”

    景逸紧挨着宁渊坐下,一双乌亮亮的眼睛在厅堂里不住扫视,就是故意不去看对面的婉仪,你婉仪郡主却好似全然不曾注意景逸一般,动作优雅地喝着茶,然后同自己的母亲与身边其他官员的女眷说话。

    宾客渐多,宁府的主人们也接二连三出来了,柳氏的打扮风格与平日里大相庭径,一味的奢靡华丽风,金灿灿的模样惹得许多妇人露出颇为羡慕的眼神,三个儿女依次坐在她身后,宁萍儿脸上尽管刻意抹了很多胭脂,依旧能看出脸色很不好,宁倩儿依旧是低眉顺眼,一副人微言轻小妹妹的模样,至于宁湘则最让宁渊觉得诧异,因为他居然对自己笑了一下。

    那表情可不是讥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可宁渊见着那笑容,忽然间有点犯恶心,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扭开头。

    柳氏之后,便是宁沫搀扶着二夫人赵氏进来了。

    二夫人赵氏原本是宁如海的平妻,可自从失去第一个儿子之后,因为太过伤痛,她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常年呆在院子里几乎都不出门,不过因为她出身将门,娘家也颇有威势,是以即便她深居简出,无论是宁如海,还是宁府的下人们,对她都不曾怠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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