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能成,也是孟世子的功劳。”司空旭端起茶盅细抿了一口,“若非孟世子知晓婉仪郡主的那档子事,咱们也不能借着这个机会移花接木,让长公主来替我们除掉心腹大患,只是我总担心……”

    “四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孟之繁微笑道:“有那封伪造的情信,加上婉仪郡主的证词,宁渊就算是再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过得了这一劫,长公主那个人不光刚愎自用,还十分护短,她怎么都不可能放着自己孙女的话不停,转而详细宁渊的辩词。”

    “我所担心的就在这里。”司空旭皱眉道:“婉仪那个丫头我虽然接触不多,却也了解,以她的心性,若是不愿意配合我们,临时反口的话……”

    “不可能。”司空旭还未说完,孟之繁就摇了摇头,“郡主殿下不可能反口,除非她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郎去死。”

    “四殿下,老夫也觉得你是多虑了。”庞松跟着笑道:“孟世子怎么不会想到婉仪郡主有反口的可能,只不过对郡主来说,一边是自个的情郎,一边是个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反正长公主横竖都要对付一个,即便是郡主再善良再心软,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保住一个陌生人而把情郎供出去吧,或者说,用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去换她情郎的平安,这份买卖难道不是很划算吗。”

    司空旭点点头,“也对,到底是我多心了,实在是宁渊那小子太过诡计多端,所以我这心里才总是不踏实。”

    “没什么不踏实的,所谓一力降十会,任凭他有再多的诡计再灵巧的嘴,在绝对的优势与强权面前,半分作用都没有。”孟之繁重新将紫砂壶放在炉火之上,“知道有人败坏自己掌上明珠的名声,长公主为了保住婉仪的名声,唯一的做法便是斩草除根,她身边跟着前朝的大内第一高手齐公公,还有一群先帝的金吾卫,宁渊这回,即便是插翅,也难逃一死。”

    ****

    马车飞速奔驰在白雪皑皑的山道上。

    山路并不宽,两边密林参天,雪水在大树的枝桠上凝结成一颗颗纤长的冰棱,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好看,只是从那马车急匆匆赶路的情形上看,无论是赶车的车夫,还是车内坐着的人,都没有兴趣左右张望欣赏雪景。

    原本在华京城里不算大的雪,深山里却积了很多,可赶车之人不光有技巧,拉车的马匹也是油光澄亮的良驹,以至于在厚厚的积雪上也能健步如飞,马车的速度也丝毫不逊于平地奔驰。

    宁渊已经被从麻袋里放了出来,可手脚皆被粗麻绳绑住,嘴里也塞了布条,若是以往,这类普通麻绳宁渊若是卯足了劲,是可以挣脱开的,但如今他不光在于齐公公对掌时受了内伤,仅剩下的一点内力还要对抗被硬灌下去的毒药,因此除了躺在那里出汗,什么事都做不了。

    可惜,纵使宁渊已经拼命在抵抗毒药的蔓延,但这毒药药性极烈,加上马车的颠簸,宁渊还是觉得身上的力气再被一丝丝抽走,四肢也早已失去了知觉,若不是尚有意识残留,也能隐约感受到车底传来的震动,他恐怕都会相信自己已经往生了。

    齐公公就坐在他旁边,瞧着宁渊脸色苍白的模样,忽然张开嘴轻声说话,也不知是说给宁渊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原想将你直接丢进江华运河里了事,奈何河畔赏初雪的百姓太多,未免节外生枝,也只能带着你来这凉山了,你放心,我自然会为你寻一处好墓穴,总不至于叫你暴尸荒野就是。

    说完,齐公公又像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子,将手指按在宁渊的脉门之上,细细感受了一会宁渊已经变得如游丝般的脉象,眉头轻皱道:“果然是涅槃心经,若是换了旁人,被灌了那样多秘制的毒药,早就该往生了,这小子偏生还撑着一口气。”他拂了拂光溜的下巴,“真是奇怪,这小子并非阉人,又是如何练成这等奇功的?”

    他正想着,马车忽然哐当一声停下了,赶车的车夫,也是他属下之一在外边喝了一声:“齐公公,咱们到地方了!”

    齐公公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直接将宁渊拎了起来,跳下了马车。

    眼前是一处十分壮观的峡谷,不光陡峭深邃,两边还都望不到头,顺着峡谷向下望去,隐约能看见谷底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峡谷河,蜿蜒盘旋,一路向深山中流去。

    “这里是凉山深处,号称一线天,不光人迹罕至,听闻偶尔有失足从此处掉下去的猎户,便再也没有爬上来过,又叫绝地一线天……将这地方当做你的埋骨之地,想来也是极好的。”齐公公低头看了宁渊一眼,忽然对守在不远处的几名手下道:“你们到周围去戒备,本公公同这小子有几句话要说。”

    那些手下立刻行礼,然后转瞬朝四周分散消失得干干净净。

    齐公公此时才将宁渊丢到雪地里,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又拿出他嘴里的布条,望着他满头大汗,依旧在轻微喘气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你这小子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也很好奇你身怀的涅槃心经到底是从何处而来,但是你既然练了这功法,又被我察觉,只能说明你我二人有缘……你喝的毒药是宫廷秘制的奇毒,服下之人大多十死无生,可冲着这缘分,我也愿意给你一线生机,只是能不能抓住,便要看你自己的了。”齐公公说完,从袖袍里掏出一枚漆黑的丹丸,捏开宁渊的嘴巴让他吞了下去。

    “什么人!”刚让宁渊吞下丹丸,齐公公忽然便察觉到身侧有一股劲风扑来,他侧过脸,看见的却是两排如刀锋般雪亮的牙齿和散发着腥臭的血盆大口。

    “那些臭小子,让他们在周围戒备怎么还放了一只雪狼过来!”突然出现的是冬日里深山常见的雪狼,不过眼前这只的体型看起来要比其他雪狼足足大了一倍,牙齿也又尖又长,十分凶猛,张嘴便朝齐公公咬来。

    齐公公怎么说也是从前的大内第一高手,雪狼虽然凶猛,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只靠着蛮力的畜生,轻飘飘一侧身让过了雪狼的扑继,然后他轻哼一声,一掌拍在了雪狼身侧的肚子上。

    那一掌他运足了内劲,只瞧着狼皮上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了开去,雪狼惨叫一声,一连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直直撞向宁渊。

    “不好!”齐公公瞧着不对劲,急忙冲上前去想阻止雪狼的滚势,可为时已晚,在他手指触到雪狼的毛皮之前,巨大的狼身已经同宁渊躺在雪地上的身子撞在了一起,然后一人一狼就这么飞出了悬崖,直直朝峡谷底部掉了下去。

    “遭了!”齐公公脸色大变,猛地扑倒悬崖边上,可看见的只是峡谷底部湍急的河水,再没有了其他的东西,想必那一人一狼早已被河水吞噬了。

    “我有心给那孩子一线生机,却又被这突然出现的畜生所搅,莫非是他命该绝于此……?”趴在悬崖边上,齐公公凝神望着下边的河水,喃喃道。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周围戒备的手下听见动静,又立刻跑了过来,见齐公公在那一动不动,不禁问道。

    “没事。”齐公公站起了身,喃喃自语了一句,“师父,莫非涅槃心经,当真要从此彻底失传了吗……也罢,想必这就是天意。”他摇摇头,转过身,对手下人喝道:“事情已经了了,回宫向公主殿下复命吧。”

    “是!”

    ****

    从中午开始,呼延元宸就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

    他放下手里的刻刀,揉了揉额头,同时皱眉望着自己的胸口。

    除了眼皮,他还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心也跳得厉害,一扯一扯的,竟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莫非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找不到原因,呼延元宸只能将事情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上,赵沫他们折腾了大半夜,他似乎是快要天亮时才睡着的,早上又醒得早,可以说是几乎没怎么睡,原本想着回了驿馆要好好补上一觉,可又不知哪里冒出了灵感,坐到桌边拿出抽屉里一个已经雕刻了一半的玉筒,一路刻到了现在。

    闫非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年糕走了进来,道:“少主,这是你昨天打的年糕,没吃完,我便带了一些回来,让厨房热了热,现在吃正好。”将年糕在桌子上放下,闫非又瞧见了呼延元宸手里的玉筒,不禁笑道:“少主不是才将前些天雕刻的玉筒送给宁公子,怎么现下又刻上了?”

    “这样的身外之物,多备几个也不嫌多。”呼延元宸道:“而且今天早上我送给阿渊时,他也很是喜欢,再刻几个又何妨。”

    说完,他拿起玉筒来仔细检查上边雕刻的花样,已经送给宁渊的那个上面雕刻了岁寒三友,而眼下这个刻的却是梅兰竹菊四公子,不知是不是呼延元宸雕工长进了些,瞧着比上一个要精致许多。

    闫非朝呼延元宸雕得认真,正想说一两句鼓励的话,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吵闹,透过窗户打开的缝隙,可以看见是有人要闯进驿馆来,却被守在门边的护卫死死拦住了。

    “周石?”闫非奇道:“他这个时辰来做什么……”他原想说是不是宁渊早晨收了呼延元宸的礼物,所以现在派周石送回礼来了,可是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周石在下边扯着嗓子叫到:“呼延大哥!我家公子出事了!”

    呼延元宸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立刻仓惶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步夺门而出。

    “惠妃娘娘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公子被灌了药,只怕此刻已经被送出城了,赵将军眼下,也已经带了人出城去寻了。”周石通红着一双眼睛,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公子不知是因为何事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长公主他要公子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早晨不还好好的……”闫非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而呼延元宸整张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他额角浮着青筋,用力抓着周石的肩膀道:“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的消息吗!”

    “惠妃娘娘亲自去求长公主了,可长公主就是不说公子的下落,还一口咬定是我们公子罪有应得,六殿下也几乎将宫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才想着可能是被送到了宫外。”周石一面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夫人一听这事就晕过去了,若公子当真出了事情可怎么得了!”

    “闫非,立刻去备马来,跟我走!”呼延元宸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个形状奇异的小哨,吹了一声,很快便瞧见一道雪亮的白影不知从何处飞来,停在屋子的床沿上,黄豆大小的眼睛正同呼延元宸对看。

    “雪里红能帮我们找到人,立刻跟我走!”

    呼延元宸纵使心中焦急,可是也莫名有种庆幸感,幸好,幸好他在今天早晨亲手将那枚玉筒束在了宁渊头上,否则的话碰上这样的事情,众人除了像个瞎子似地乱转,将会一点办法也没有。

    雪里红天赋异禀,可以在千里之外找到自己的羽毛,利用这个特性,从前雪里红曾经帮呼延元宸和宁渊悄然送过了不少信件,而为了让自己随时都能找到宁渊,呼延元宸在雕刻那枚玉筒的时候,曾经留了个心眼,镶嵌了一小株雪里红的羽毛在里边。

    哪知道他这一番私心之举,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帮了大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2章 隐世高人

    雪里红是一只极通灵性的鸟儿,几乎不要呼延元宸下什么命令便一飞冲天,辨认清楚了方向直朝前而去,而呼延元宸与闫非,周石三人骑马紧紧跟在后边,一路踏雪飞驰,甚至惊到了城外不少走在官道上的行人。

    雪里红一路飞一路长鸣,好让下边的人不至于跟丢,雪里红速度很快,但闫非牵来的马匹都是千里良驹,一直牢牢跟在后面,三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巍峨的华京城早已在地平线上消失不见,而周围的地势也渐渐变高,转入了山道。

    “少主,再往前走便是凉山了,看来宁公子是被带进了山里!”闫非朝呼延元宸喊道。

    呼延元宸默然地将头点了点,手里的马鞭用力挥了两下,马儿高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兴许就在前面。呼延元宸心里想着,他有这样的感觉,宁渊就在前面,他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快看地上的雪,这是车轱辘的印记,什么样的人会在下雪天把马车赶进深山老林里,定时这条路没错!”周石也跟着兴奋起来,他从小便和白氏姐妹贴身侍奉宁渊,如今宁渊出了事他们比谁都着急,如果不是白氏姐妹要帮着照顾晕过去的唐氏和慌乱的宁馨儿,恐怕也会跟着来了。

    原本正飞在半空中的雪里红忽然翅膀一抖,将速度和高度降了下来,轻轻落在雪地上,三人也立刻拉紧缰绳,马儿缓缓停下后,四周不再是狭窄的山道,反而变得很开阔,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道左右看不到尽头的峡谷横在那里,如悬崖峭壁般,极为险峻。

    三人跳下马,见此处雪地上有许多脚印,想来是有人来过这里不错,他们朝四周张望,却没有见着半个人影,周石不禁急道:“真的是在这里么!”

    “雪里红应当不会弄错。”呼延元宸眉头紧皱,看着雪里红,雪里红也会意一般,扑腾着翅膀在雪地上跳来跳去,最后跳到悬崖边上,长喙在雪里啄了啄,忽然拎出一个精致的玉筒来。

    呼延元宸立刻瞪大了眼睛,上前去拿起来那个玉筒,手指都有些发抖。

    束发的玉筒落在雪地里,可是宁渊人呢?

    “少主,这里有血!”闫非忽然在不远处发出一身惊呼,呼延元宸身子一颤,立刻也跟着跑过去,果真见着有一连串零星的血花,从雪地里一直蔓延到悬崖边上,然后消失不见。

    “这……这……”周石慌了神,“莫非……莫非少爷他……”

    呼延元宸定了定神,道了一句:“先别慌。”然后蹲下身去,抓了一些被血染红的雪块,先是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不是人血。”他起身斩钉截铁道:“人血不会如此腥臭,这是狼血!”

    对于狼血,呼延元宸再熟悉不过了,大夏以隼鸟和苍狼为图腾,呼延元宸早在成人礼上就亲手杀死过不下一只野狼,对于狼血十分熟悉,绝对不会辨认错。

    “狼血?”周石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好,反而更加难看道:“狼血……这里怎么会有狼血,也没有找到少爷,莫非少爷……”

    “莫要乱猜,这里只有这样一点血迹,根本什么问题都证明不了。”呼延元宸按捺住心底的慌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趋于平稳,“阿渊束发的玉筒落在这里,人却不在,这里似乎有打斗的痕迹,一路蔓延到悬崖边上,再加上这些断在悬崖边的血迹……”呼延元宸就算心里极其不愿意承认,还是用低沉的嗓音说出自己的猜测,“或许阿渊是受到了野狼的袭击,打斗中,失足与那头狼一起坠入了峡谷。”

    “以这周围的状况来瞧也只有这种可能了。”闫非也附和道:“只是这峡谷这样深,如果宁公子真的掉下去了,这该如何是好,不如属下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能绕到峡谷底部的路。”

    “不用费这个功夫了。”呼延元宸摇摇头,表情严肃道:“这峡谷名唤一线天,是凉山中的一处绝地,根本没有下去的路。”

    “那该如何做。”闫非愁得抓了抓脑袋,“这出来得仓促,又没带绳子,而且这峡谷这样深,就算带了绳子,只怕也不够长……少主你要做什么!”在闫非惊讶的眼神里,呼延元宸忽然脱下了身后的披风,直挺挺地站到了悬崖边上。

    “周石,你立刻回城,通知赵沫将军这里的情形,至于闫非你,顺着这峡谷好好找找,也许能找到一条下谷的路也说不定,若是实在没有路,也不要莽撞跟过来,直接回城去等我回来吧,若是三日后我还未回来,那么便不用等了。”呼延元宸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拔出一柄随身的短剑,忽然对着眼前深幽的峡谷纵身一跃。

    “少主!”闫非吓了一跳,急忙扑倒悬崖边上,眼见呼延元宸将手里的短剑牢牢插入悬崖边的峭壁里,带着一溜烟的火星朝峡谷底部滑去,等已经接进下边湍急的河水时,他手腕用力,硬生生用短剑卡住了下坠的身形,朝上边挥挥手,示意闫非自己没事,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里。

    闫非呆呆地看着呼延元宸的身影消失在了水面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少主突然就弄这么一出,他要如何回驿馆去向其他人交代?

    ****

    “妖怪!妖怪!烧死他!烧死他!”

    “这样的妖怪竟然能混入京城来,实在骇人听闻,睿王和王妃能大义灭亲,为民除害,当真是功德一件啊!”

    “点火!”

    灼热的火苗从身下蹿升而起,烧灼的疼痛感让人几欲求死,宁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在火苗的舔舐下从身体上剥离开,想要惨叫,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一面用力喘着气,一面睁开了眼睛。

    有那么一刹那,宁渊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半天才恢复清明。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盯着头顶上方用青竹搭成的屋顶,一时有些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

    他难道不是应该死了吗,被灌了毒药,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跌下来……对了,他想起来在从悬崖上跌下来之前,那位齐公公好像对他说了什么话,又塞了一颗药丸给他服下,但当时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自然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再后来他好像被某个东西撞上,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身子入水的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吱呀”一声,宁渊正在思考着自己的处境,耳边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侧眼望过去,同样是用青竹制成的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走进来以为须发皆白,穿着麻布衫的老者,老者手里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阵阵米香从那锅里传来,似乎是刚煮好的米汤。

    闻着那味道,宁渊才感觉到一阵排山倒海的饥饿感和虚弱感接踵而来,像是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了一般,老者将米汤又倒进一个瓷碗里,走到床边,看样子是想喂宁渊吃东西,不过当他一双眼睛和宁渊四目相对时,显然愣了一愣。

    “哎哟!”他惊喜地道了一声:“小伙子终于醒啦!”

    “你是……”宁渊将嘴唇张开一条缝,刚吐出两个沙哑地不行的字,老者却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吆喝,“嘿大个子,小伙子醒过来啦!……发什么呆啊,难道我还会诓你不成!快些将斧子丢了,居然还有心情劈柴禾……哎哟!”

    老者像被踩了脚一般发出声痛叫,随机骂骂咧咧的好几句,不过那些声音都被一个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给彻底盖过去了,接着那扇竹门用比刚才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力气猛地推开,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几乎就要挡住了所有从门外落进来的光线。

    因为逆着光,宁渊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却能辨认出轮廓,他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呼延……”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人就猛地冲到了床边,接着把他整个人从床上捞起来,紧紧地包进怀里。

    熟悉的体温,和身上特有的味道,即便依旧没有看见脸,宁渊也能料定此人必定是呼延元宸无疑,他还来不及奇怪为何呼延元宸也会出现在这里,男人宽阔的脊背,却没来由地轻微颤抖起来。

    “阿渊……你终于醒了……”呼延元宸声音沙哑,也在微微抖着,“已经一个月了,若你再不醒来,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个月?”宁渊呆呆地重复了一句,呼延元宸虽然激动,可显然体谅宁渊虚弱,并未抱得太紧,他动了动身子,终于从他怀里挤出来,呼延元宸身上只穿了一件十分简陋的短褂,估计是方才在劈柴的缘故,双臂上盖了一层细汗,看上去很有光泽,脸上的胡子想必有段时间未打理了,冒了一大圈胡茬出来,却不难看,配合着左脸上那道疤,更加有一种奇异的野性美。

    “可不是吗,小伙子你昏了整整一个月,这个大个子就在我这里赖了一个月,你要是再不醒来,我瞧着他没准会给急死。”老者也跟在后边走进来了,用近乎调侃的语气道。

    “我难道没死吗。”宁渊盯着呼延元宸有些发红的眼睛,心中虽然震动,可更多的是疑惑,“我不是……”

    “按照常理来说,服了那般烈性的毒药,早就该十死无生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这小子天生运气好,体质特异不说,骨子里竟然还藏着一缕阴毒,那毒药喝下去,被阴毒所阻,才没有彻底要你的命,加上后来又有人喂你服下了解药,不然你早该到阎王爷跟前报到去了。”又有一道声音跟在那老者身后从门外传来,宁渊扭头去看,见着外边又走进来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身形消瘦,面白无须,穿着的还是大街小巷里十分常见的算命先生的服饰,胸口硕大的太极双鱼图上边还打了个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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