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羡鱼一路被她们拥着进了抱厦厅,见里头跪了一地的人,回头对那些人道:“大奶奶是什么人,没有白白冤枉了你们的道理,都下去吧。”说罢,进去和柳依依坐了个对面。

    “二奶奶辛苦了,才从王府回来,何必忙忙就过来的,一概有我呢。”柳依依笑道。

    花羡鱼也笑道:“原是想躲一回懒的,只是听说大奶奶被她们这些刁奴给气着来,我怕有个好歹,便过来瞧瞧大奶奶了。”

    柳依依道:“其实没甚么,不过是有几个自诩有体面,对我的话阳奉阴违的,以至有几处出了差错。我已问清楚对明白了,发落完了就没事了。”

    地上跪着的那些人,少不得一通求饶的。

    花羡鱼看了看那些人,不乏有各处的大管事,好比有针线房的大管事封大娘,库房的齐显家的,还有大厨房里的刘明贵家的,总领上夜的许婆子,还有二门上管人来客至回话的曾辉家的等等。

    这些人里除去那一两个刺头,余下的都是有真才实干的。

    看清楚这些人后,花羡鱼心里便有了算计,问柳依依道:“大奶奶说得是,也该整治整治了。有些人自以为有些体面,就是连少主子们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可她们也不想想,她们的体面又是从何而来的,不都是主子给的。我也没别的话,只问大奶奶要如何发落她们?”

    柳依依见花羡鱼又顺着她的话说,并没半句给那些人辩解的话,便以为花羡鱼又想用救知时那招,便有意将计就计了,“还能如何,打板子撵出去罢了。”

    花羡鱼听了点点头,对底下的人道:“那就按大奶奶说的办。”

    柳依依等半天不见花羡鱼的后话,可花羡鱼看着那些人被拖出打板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让柳依依想将计就计还不能了。

    就在众人都不解时,花羡鱼身边忽然来了几个熟人。

    ☆、第146章 第十六回羡鱼依依理中馈,大刀阔斧弄手段(十)

    原针线房的封大娘,库房的齐显家的,还有原来二门上专管回话的曾辉家的,这三个前两日才被柳依依发作撵了出去的,如今却跟在花羡鱼身后一路往理事的小抱厦厅而去了。

    彼时柳依依还不知,她倒是早早便到小抱厦厅,只因又得了几个出错的管事头目。

    起先众管事娘子和婆子不知道里头有柳依依下的绊子,所以对于柳依依的话面上领了,暗地里却不以为然,没想柳依依正是摸准了她们这性子,等着她们阳奉阴违,一头碰进她设下的陷阱。

    这不前两日才发作一批,今儿又有人着了柳依依的道,全跪在小抱厦外头等柳依依的发落。

    只是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让不少人警醒了,故而这回出错的人比柳依依预计的要少多了,特特是那几个对于柳依依革新阻碍最大的管事,竟然都平安规避了,让柳依依很是不满意。

    画绢劝道:“大奶奶这回就算吧,这几个不比先前那些是有大错的。若再把她们也裁撤了,大奶奶手上可是没几个可信得用的人顶上的,终究会闹得家里的事儿都运转不开了。”

    柳依依点点头道:“今儿我就是要说这事儿了。先前让你把那些刺头手下的人都过一遍,并非是我的无缘无故。到底谁将顶替她们的差事,如今我已有眉目了。”说着,柳依依在花名册上指出几个人来。

    画绢诧异道:“这几个?这几个的确是和张宝家的那一派不对付的,可也不见得以后她们能同大奶奶是一条心的。”

    柳依依冷笑道:“我那里会不知道她们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现如今不过是她们还能听我的指使,待以后我有了能指得上的,得用的,便使不着她们了。行了,你只管去传我的话,发落她们去吧。”

    画绢答应了“是”,就出去传柳依依的话,“大奶奶说了,都拖出二门打板子,撵了。”画绢才说完,就见花羡鱼领着人从小院外头进来。

    “又开发人了。”花羡鱼笑道,“也罢,既然大奶奶撵了她们,我那里正好缺几个知道行情的,帮我料理我们那边院里的事儿。待她们打完板子了,送我那里去就是了。”

    画绢不敢做主,只得无措地回头看厅里的柳依依。

    柳依依自然也听到外头的话,心内虽已怒气氤氲,但面上却按捺住了,只当不知道,等花羡鱼进来。

    然,待柳依依看见封大娘等人随花羡鱼一道进来,柳依依胸中怒火是几欲冲天了,“二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花羡鱼坐下后才道:“正想和大奶奶说这事儿呢。我那里正缺人手,封大娘她们几个是办老事儿了的,所以我就让她们到我院里打下手去了。”

    柳依依喝道:“胡闹,她们可是犯了错被撵出去了的,你怎好又让她们进来的?”

    花羡鱼笑道:“我自然知道的,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况且我只让她们在我院里办差,不许她们和府里的任何事情相干,公中也不必支给她们月银,这样就算不得违背了当大奶奶处置她们的意思了。”

    柳依依也知道现如今,她没法子逼使花羡鱼听她的,所以她只能道:“既然二奶奶说了,那我们就听着,只盼二奶奶真公私分明才好。”

    花羡鱼微微欠身,道:“大奶奶提醒得是。”

    那里画绢来问道:“外头那些人,可还要发落?”

    柳依依沉声道:“发落,为何不发落?我是那等朝令夕改的吗?”

    画绢正要去,又被花羡鱼叫住了,道:“画绢姐姐且慢,我这里有几个人,一会子等他们领了板子,劳烦姐姐告诉她们,等她们伤好了,到澜庭阁去见我。”

    画绢来回看花羡鱼和柳依依,十分为难。

    柳依依冷笑道:“去呀,没听见二奶奶的话不成。二奶奶都不介意多养几个人的,你又何必诸多顾虑。”

    待发落完那些人,柳依依这才开始理事,而花羡鱼则拿出绒线在学扎子母穗,对那些管事娘子回的事儿,花羡鱼半点意见没有,全凭柳依依去主持。

    有人回话道:“往年中元节,府里都是请南极观仙长到府里来建醮祈祷的,外头的管事来问了,今年是个什么打算?小的回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当时大老爷也在边上,说今年七夕裕郡王府有请了,原来归做七夕用度的银子便没使上,如今还挂在账上,让大奶奶先领了来当中元节的花销,就是不够了也有限,不拘那一处再挪一挪便有了。”

    柳依依一听顿时傻眼了,她那里知道该在哪一处挪一笔银子出来的。再算一算账,除去七夕的用度,还差着一百两银子呢。

    其实筹备个中元节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也不知谁从中做了手脚,把韩悼滑那些不知内宅事务头尾的话当正经话来办了,这才复杂了。

    若韩束再,请韩束到前头问一问就有了,可韩束至今未归,所以柳依依只得硬着头皮打发人到前头账房去要银子。

    结果自然是都说没可供柳依依挪借的项目。

    虽当着家,可除了每月上下的月例银子,就没现银子在她们两人手上的,都是给牌子打发人到账房去领。

    柳依依实在没法子了,不情不愿地问花羡鱼道:“二奶奶瞧这事儿如何是好?”

    花羡鱼这才抬头了,笑道:“大老爷既如此说,可见原先账房是有中元节这笔开销的,就在这笔上头挪一挪就有,怎么会没项目可借的。”

    柳依依气道:“可如今外头就是睁着眼说没有,不能借了。”

    花羡鱼也一派同仇敌忾的样子,道:“这还怎么得了?齐显家的,你男人不就是在账房的吗?你去问一问,这是什么道理,还是想着来和我们里头打擂台了不成?”

    柳依依这才想起齐显是账房里的人,但又一想此番去要银子到底有没齐显在里头作梗?到底是她把齐显家的给打了板子又撵了出去的。

    就算柳依依想明白这里头的枝节了,却也无可奈何,先想法凑足银子过节才是要紧的。

    那里齐显家的上前来回话道:“回二奶奶的话,小的如今还能有差事,全凭二奶奶的恩典,如何还不知道感恩,还要同您叫板的。这里头定有别的缘故。小的倒是有心为二奶奶去问上一问的,但二奶奶方才可是同大奶奶说了,除了二奶奶澜庭阁里的事儿,旁的一概不许小的们再过问的。”

    花羡鱼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大奶奶你瞧,我这真是现打嘴了,可不就是我刚说过的话。既然问不得,不如你我就先垫着,等爷回来了问账房要来再还我们也是一样的。”

    柳依依道:“现差一百两银子呢。”

    花羡鱼道:“一人五十两银子,不正好的吗?”

    当初柳夫人给柳依依备嫁妆时就缺银子,不然也不会做下那样偷鸡摸狗的事儿,而压箱钱又是瞧不见的,柳夫人为了柳依依能面上风风光光的,连压箱钱都不留,全数用来给柳依依购置嫁妆了。

    再有就是将军府的奶奶每月有五两银子的月例,可她柳依依是新媳妇,这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到手呢,就是她得了月例银子也得凑足十个月才够五十两的,所以这会子让柳依依拿五十两,她还真没有。

    囊中羞涩那里好让人知道的,柳依依就忙道:“家里花销不足就让媳妇垫银子的,这是什么规矩,我竟不知道的。”

    花羡鱼两手一摊,道:“那大奶奶说该怎么办?”

    可不是正难办的。

    柳依依几番犹豫,她那里会不知道,花羡鱼这是逼她承认齐显家的她们几个,日后还有插手府里事务的资格。

    柳依依自然是不想答应的,可抬眼四顾,将军府里能帮她的人竟没有一个。

    最后,柳依依自觉是屈辱十分地道:“还是先让齐显家的去账房问问,到底是什么缘故,再做打算。”

    花羡鱼再问柳依依一遍,“大奶奶可当真了?”

    柳依依咬牙点头。

    此例一开,花羡鱼再让封大娘她们插手的府里事儿,柳依依便不可再置喙了。

    齐显家的一去,银子就要来了,柳依依气得心口发闷。

    也是这时候,柳依依才想明白,她这里几经辛苦地裁撤革新,却不过是为人作嫁衣了。

    她柳依依裁撤的那些人并非都是没才干的,只因是不能为她所用的罢了,且那些人里多少是府里的老人了,和多少人有亲,有瓜葛的,有她们在手何愁不能掌控府里上下的。

    而花羡鱼正好在旁捡了这些便宜,这让才后知后觉的柳依依,惊心不已。

    却说花羡鱼理完事,带着封大娘等人回到澜庭阁,那几个才被柳依依打了板子撵出去的人,带着伤来见花羡鱼了。

    花羡鱼对她们道:“只一件事儿是你们要知道的,不管从前你们是如何的,在我这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别说什么先前原是这样或那样的话。”

    这些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花羡鱼只需一句她们便心里明白了。

    当然,有唯唯称是的,也有还顾念着秦夫人的情分,不肯再择主的,这些人花羡鱼自然不会为难,但从此也不会再过问她们的死活。

    正说话,曾辉家的从外头进来,回道:“二奶奶,大奶奶把张宝家的几个管事都叫到拘风院去了。出来时,听张宝家的说,大奶奶提拔她们做总揽事儿的,还长了她们银子。大奶奶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见硬的逼不走她们,如今再来软的,笼络人心了?”

    花羡鱼一听,再稍稍一想便明白柳依依这是想要做什么了,笑道:“不必理会,大奶奶这是着急了,出的昏招。”

    说罢就把人都散了出去,知时恰好这时来回话,“大太太说,二奶奶的意思她知道了,太太也知道二奶奶能力有限,能保住这几个已不容易了,没有再让二奶奶把被撵出去都保住的道理。”

    说完,知时略略看了屋里,见没多余的人,凑近花羡鱼耳边道:“今儿一早我瞧见花大奶奶身边的一个嬷嬷不知道和林大娘碎嘴了什么话,林大娘转脸儿就去回了太太。就在刚才,奴婢瞧见林大娘领着个大夫,往拦风居去了。”

    花羡鱼的笑脸一凝,立时问道:“昨夜大老爷可是在大太太屋里歇了?”

    ☆、第147章 第十七回韩涵嫁裕郡王府,中山狼纳恩师女(一)

    知时摇摇头,轻声道:“大老爷已经很久没在大太太屋里歇过了,而且因为二奶奶嫁妆的事,老爷对太太很是不满。昨夜来是来了,但也不过是来同大太太说了几句不知道是什么话,便到魏姨娘屋里去了。”

    花羡鱼道:“那便是了。”

    完了,花羡鱼打发知时回去后,独自站门外檐廊下望着拦风居所在之处。

    花景途一路称病倒如今,楚氏这两日也得了热伤风正吃药。

    林欣家的这时候领大夫去,到底是为的是他们中的谁?花羡鱼心里还真没数。

    花羡鱼也知道自己父母不是不知道小心的人,只是有些事情真是防不胜防的,可花羡鱼也知道她若这时候忙忙地过去,难免不会被人嫌疑。

    几番权衡利弊,花羡鱼叫来丽娘,一让丽娘到拦风居提醒康敏,小心彻查拦风居里除了崔颖身边的人,还有谁和林欣家的是有来往的;二把那大夫开的方子抄一份回来。

    丽娘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先把方子递上,花羡鱼略略看了一眼,只知道这药方按药理对楚氏热伤风倒是十分对症的,别的就再看不出来了。

    再 听丽娘回道:“家里太太说,奶奶的话她知道了,回头她便寻缘故查。家里老爷也让我告诉奶奶,可能是近来家里对外头的事儿撒手得有点快了,这才引来那边猜 疑。方子家里太太也给信得过的人瞧了,并没不妥。只是府里那位大太太说了,家里老太太这回大安后,不如同府里老太太一样配丸药,调补调补身子,也是正好府 里老太太那里正配这药,这回多配些,不用拦风居费一点儿心。”

    花羡鱼听了心头一紧,急声道:“让封大娘来。”

    少时,一位面上颇为严厉的嬷嬷进来了,“二奶奶。”

    花羡鱼道:“如今专管老太太配药丸的事,归了谁的?”

    封大娘自忖了须臾道:“从前是大老爷,如今是爷亲自监督的。”

    花羡鱼又问道:“若爷不在家呢?”

    封大娘又回道:“那便由大管家林欣看视。”

    花羡鱼最后再问:“现今又是谁在前头照管这些丸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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