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秦夫人有了这份心思,在给韩涵寻医问药治伤之时,悄悄地把韩涵送去王府了。

    这下裕郡王府连三媒六聘的事儿都省下了。

    韩太夫人知道后,气得只嚷着让韩悼滑休妻。

    韩悼滑虽然也气秦夫人孤行己见,坏了他的事儿,但一时也不想休妻,他想要秦夫人这层干系,重新与林家攀上交情。

    所以休妻一事,韩悼滑只敷衍了事了,但在韩太夫人面前已说明,定要与韩涵断绝干系。

    经此一事,韩太夫人一直郁郁不得痛快,病了一场,且一直病势缠绵,怕是连年都不能好过了。

    再话说那倭文密函的事儿。

    因潘青云谨慎,韩束抄给他的倭文,他不敢擅在南都一带找人看了,而起千里迢迢跑到台山寺去。

    台山寺曾有数位东渡的师,在倭国建设寺院,与台山市互通有无,寺中自然便有识得倭文的和尚了。

    潘青云正是将那份倭文或一字又或分成几小段,再打乱了交给寺中几个识得倭文的得道高僧辨认,最后再由潘青云自己归总。

    所以倭文一事儿,直到年前才有了眉目。

    因着实是没想到,这份倭文密函竟事关这么一件惊天的秘密。

    潘青云不敢再逗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回到南都城。

    彼时,韩束已痊愈,知道潘青云回来了,倭文密函之事已有结果,可此事不论是军中还是两人家中,都不好提半个字的。

    韩束便邀了好几人以给潘青云接风洗尘之名聚于酒楼,潘青云看时机将信儿塞到韩束手中,待韩束家去后再看。

    那日韩束一身酒气回来,借着酒劲儿撒酒疯,把澜庭阁的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花羡鱼哄他。

    就这时,韩束才拿出潘青云给他的东西打开来看。

    这一看不打击,韩束看完一时脸上半点血色都没了。

    花羡鱼举着灯,不知道那上头写了什么,不禁小声问道:“怎么了?”

    韩束摇摇头,但却将潘青云的密函给花羡鱼看了。

    花羡鱼草草扫了一眼,也是心惊胆寒的。

    原来这份倭文密函说的是有倭寇不愿再被人以大烟操控,阳奉阴违,竟提议几股海上倭寇联合,找机会北上,最好能联络上天朝的世敌北虏人,南北夹击,杀天朝一个措手不及。

    且最让人忧心的是,按时间粗略一算,这密函应该是五年前的事儿了。

    北虏人虽不好找,但也非不能找到的,所以到了如今谁说得清倭寇到底有没联络上北虏人的,又或者他们已联络上了,只是未达成瓜分的协议?

    ☆、第175章 第十九回泽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复入内阁(九)

    就在花羡鱼和韩束震惊无措之时,道心院里,韩悼滑竟忽然而至。

    秦夫人原是要被再罚去祖祠思过的,可眼看是年下,韩悼滑便只将她禁在这小佛堂里。

    彼时秦夫人正呆坐在佛前,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夫人如枯骨朽木一般,缓慢而僵硬地回头,只见韩悼滑头戴凌云巾,身着靛青遍体暗凌云纹的道袍,腰系玉环的藏青丝绦,再外则是黑虎皮的敞衣,脚踩朝靴,背对着冬夜难得的月色,立于门口,从容而俊雅,稳重而深沉。

    令秦夫人不禁记起当年韩悼滑入神都述职,在长天观偶遇韩悼滑的景象。

    那时的韩悼滑正因有这样的气度,让只在轿舆中匆匆遇见他的秦夫人倾心不已。

    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再回首当年,秦夫人只觉苍凉无比,一时不禁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韩悼滑自然是不能明白秦夫人如今的心思的,见秦夫人落泪,道:“知道悔过了?迟了,涵儿一生已被你尽毁了。”

    秦夫人却忽然仰面朝天大笑了起来,“那也总比她被逼着出家入道门要好。”

    韩悼滑气道:“真真是执迷不悔了。你当老太爷为何能这般自在?你当老太爷他真出世了不成?”

    秦夫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生生被人掐断了一般,“你说的到底是何意?”

    韩悼滑冷笑道:“就算真出家了,亦能再还俗的。南极观早形同家庙,在里头老太爷想要涵儿如何,谁敢置喙一句。老太爷不过是想让涵儿避嫌,待风头一过,再另寻婚嫁,那时岂不皆大欢喜。可你却自作聪明,将我韩悼滑之女贱送给人作妾,葬送一生。”

    秦夫人如闻晴天霹雳,顿时面上一片槁木死灰之色,颤巍巍的悻悻道:“怎……怎会……成了……这般的,我……不信。”

    韩悼滑又道:“我亦不求你信,只是女儿尚还有救,就看你是不是援手了。”

    秦夫人倏然站起身来,面上一时说不出到底是悲是喜,须臾回过神来,风魔了一般冲到韩悼滑面前跪倒,只一迭连声道:“一概都是我之过,求老爷看在涵儿是你骨肉的份上,救救涵儿。”

    韩悼滑两手背负在后,仰面长叹了一气,脸上一派无奈之色,道:“如今唯有姐夫能救涵儿了。”

    闻言,秦夫人一怔,后凄然道:“若能,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将涵儿送到王府去。当日老爷让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且姐夫家早不复从前之势,如何还有救涵儿之力?”

    韩悼滑道:“如今无论如何也总要试上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也罢,许还有几分希望也未可知。时到如今,再往都中送年礼怕也赶上不上了,但也不能省,迟了,也总归比没的强。我已吩咐束哥儿她二媳妇尽快备下年礼,你再修书一封,一并送去。”

    秦夫人还能说什么,自然忙不迭地起身去写信。

    次日,韩悼滑叫来韩束,让韩束令花羡鱼和柳依依给林蕊初修书,问寒暖,叙旧情,大有重修旧好之意。

    柳依依一听说,顿时傻眼,她穿越来时,林蕊初已家去,所以她根本连林蕊初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与林蕊初的旧情了。

    无奈之下,柳依依倒是有心旁敲侧击问柳夫人,可韩太夫人近来缠绵病榻,柳夫人要侍疾,多有不便。

    柳依依只得小心借故问画绢了。

    然,当初林蕊初在将军府之时只同韩涵亲厚,原柳依依又是个怯弱寡言的,甚少与林蕊初往来,所以画绢知道的也不多。

    柳依依只得抓住林蕊初身子不好一条,做文章了。

    而花羡鱼一听韩悼滑要让她给林蕊初修书,冷笑了数声,道:“让我给林姐姐修书?只怕旧情没有,旧日的恩仇就说不清了。依我说,大老爷果然要林姐姐回心转意,必得束哥哥才能了。”

    说罢,花羡鱼将脸一掉,再不管了。

    韩束正思忖韩悼滑为何忽然又要同林家修好了,听闻花羡鱼这话,韩束再抬头就只见花羡鱼早背过身去了,知道花羡鱼的性子上来了,笑道:“羡鱼妹妹可别浑说,这可事关名声。”

    花羡鱼这才又掉过脸来,道:“怎么心疼我坏了你林妹妹的名声了?”

    韩束道:“和她什么相干的,分明这是在坏了我的名声。家里谁人不知,我只一心一计地宠二奶奶一人,再无旁人的。”

    花羡鱼脸上就是一阵飞红,娇嗔道:“好没意思的话,你我到底是如何的,自己明白。只这样那边就把我说得不知和睦,独占专宠,持宠而骄了,如何还禁得住你再玩笑说我得宠的。”

    这会子韩束已起身至花羡鱼面前,半俯身到花羡鱼面前,一挑花羡鱼的下巴,笑得极是戏谑,道:“我那话果然是没意思的?天地良心。”

    花羡鱼依旧还有些闷气,一把拨开韩束的手,道:“可不就是天地良心,到底如何自家清楚。”

    韩束故意又欺近了花羡鱼几分,道:“我倒是想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就不知妹妹……”

    话犹未完,就听轻声的惊呼,接着就是碗盘摔落的声音。

    韩束两眉一紧,起身回头看去,只见招娣正戚戚然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盖盅,道:“近来她怎么总莽莽撞撞,毛手毛手的?”

    花羡鱼拿手扶了扶髻上的步摇,撇了招弟一眼,似笑非笑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了吧。”

    招娣手上就是一顿,才要说话,却听韩束道:“也罢,说起来她也服侍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开个恩打发她回合浦去,让她老子自己配人去就是了。”

    这招娣起不该有的心思了,可这也怪不得她,当初花羡鱼的乳母唐嬷嬷,也就是招娣的外祖母,曾三番四次地告诉招娣,她是要帮花羡鱼笼络住姑爷心的。

    可到底该如何笼络,那时唐嬷嬷还不知会被花羡鱼解事的,所以就没教清楚,如今这些都是招娣她自己琢磨的。

    只因招娣紧记住唐嬷嬷一句话了,待到她招娣在姑爷的身边站住了脚跟,再想法接一家子过去,她娘家才能名正言顺地享姨奶奶娘家的福。

    招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其实她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花羡鱼亦不是没给过招娣机会,可她就是一门心思只往这上头钻研了,就连一向与她亲厚的珠儿疏远了她,亦未察觉。

    这样的人是再留不得了。

    按说在南都城里找人配了,也不是不可,只是招娣知道的事情不少,难再留她在南都,所以花羡鱼的意思也是把找招娣送回老家去配人。

    一听韩束说要打发她回老家去,招娣顿时大惊失色,跪爬到韩束面前,哭求道:“求爷饶过奴婢这一回,要打要骂,爷只管发落,千万别撵我走,日后我定一心一计服侍爷和奶奶,再不敢有歪心邪念了。”

    韩束一脚踹开招娣,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把封大娘叫来,赶紧打发她去吧,再留不得了。”

    丽娘和封大娘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腰圆体壮的婆子,不用多问也知道韩束为何发落的招娣,两人一手一脚就把哭嚎着告饶的招娣给叉了出去,草草到下房收拾了招娣的东西,连明日就是大年三十都不留的,就备了车往广东送去的。

    珠儿进来收拾地上的残局重新上茶,这才又退了出去,留下花羡鱼和韩束说话。

    韩束挨着花羡鱼坐下道:“到底不比珠儿是从小便服侍你的。”

    花羡鱼一甩帕子,道:“我烦着呢,给林姐姐的书信就不能自己写了,爷自己想法儿吧。”

    韩束亦是不想招惹林蕊初的,最后韩束不过是在柳依依的书信的后头,再添了花羡鱼的名儿便罢了。

    给林家的年礼因时候紧,到底在大年初一才准备妥当了,由林欣押送入都。

    也是天公不作美,大年初一一过江北就接连下了好几场雪,车船都难行,生生耽误了不少日子。

    待到在北都的林家收到将军府迟到的年礼时,已近了正月十五。

    这里暂且不说林家是何应对之法,只说傅泽明和花渊鱼。

    傅泽明和花渊鱼因开春的春闱不得不在北都过年,也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学子亦如此,这才不冷清。

    这日过了元宵,就到了十七日,都城外的长天观开寺,有庙会。

    传闻长天观的佛祖于前程和姻缘上最是灵验的,故此每年多少待字闺中和学子都来拜谒,以求金榜题名,又或觅得金玉良缘。

    这日,傅泽明原还是要在赁来的院子里用功的,可耐不住花渊鱼几番劝说,到底被花渊鱼拉来赶庙会了。

    正月里的庙会不少,长天观的庙会也算是正月最后的庙会了,可只因今年春闱,故而来长天观祭祀拜谒,祈愿还家的学子不少,接踵摩肩。

    再进长天观内,只见坛醮斋戒和水陆道场皆有。

    ☆、第176章 第十九回泽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复入内阁(十)

    自入都以来,傅泽明与花渊鱼便深知各自肩上责任之重,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日夜苦读,故而神都这天下第一繁华鼎盛之地,皆于他们不相干。

    若不是此番花渊鱼意起,非拉着傅泽明一并前来,傅泽明亦不会来的。

    就在傅泽明和花渊鱼还闹不清楚东南西北的,就被忽然哄起的人潮给迎面冲撞得踉踉跄跄的,凭他们二人如何挣扎,皆不管用。

    待人潮过去,傅泽明与花渊鱼已冠歪衫乱,好不狼狈。

    花渊鱼一面整理衣冠,一面骂道:“前头有金子等着他们不成?那些个无知的老少妇孺就罢了,你瞧瞧那些个,他们敢说是读书人,我是不敢同他们为伍的,真是有辱斯文。”

    傅泽明也十分奇怪,他认得那些人中的一人,是他们赁来那所院子对门的书生。

    此时那书生正拿着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荷包,满心欢喜地从人挤人中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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