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安被吓得面如金色,想要扑上来,捂住连氏的嘴巴。

    “是啊,”兰庭不为所动,反而戏谑道:“要不然,从两个哥哥中选一个,放弃他们谁。”

    谢疏安总爱将自己摘出去,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但这现实,怎么可能事事都让你顺心如意,独善其身。

    明显玩笑的话语,却让连氏陡然安静了下来,目光流连过了兄弟二人身上。

    “母亲!”谢疏安意识到,自己不是连氏的儿子。

    谢桓当然不允许,出现这么荒唐的情况,凛然道:“绝不可能。”

    “兰庭,兰庭……你听娘说,”连氏转过身痛哭流涕,她也很无辜啊,亲生女儿被人用了调包计,偏偏又和假女儿养出了感情,哀哀哭诉道:“我养了她十六年,纵然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现在也是我的心头肉啊。”

    谢如意这么个乖乖巧巧的孩子,分明不是自己的骨肉,却与自己能做了十六年的母女,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一场。

    “她没有那么坏的,一定是被人唆使的,是她身边的人犯了坏。”

    兰庭想哭又想笑,连氏的行径,让她感动又难过。

    这就是做娘的,这孩子好是自己的,坏也是自己的,这样深厚的母女之情,令人为之动容。

    可是,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这本来就是要属于她的。

    “选吧,是谁,孰重孰轻?”兰庭气定神闲的,不像是在逼迫自己的母亲。

    谢如意双唇颤颤,说不出话,心下一片冰凉,两位兄长也沉默了。

    谢如意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完了!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能选,她也会选连氏做母亲的,或者选择不出生的。

    她没得选啊,她不能选择的出生,无法干预地被人调换,身不由己。

    现在却要她来承受一切的抨击,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谢老夫人盛怒的声音从堂外传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谢家人,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

    “你处心积虑,你害我们呐你,是要他们死了你才乐意吗,我告诉你,即使你背后有人,我们也能决定你日后的路。”

    “噢,将我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对吗?”

    “母亲,您怎么来了?”谢桓立马迎了过去,谢疏霖也紧随其后,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不来,看着这小蹄子翻天吗,一个毛丫头你们都管不住!”谢老夫人兜头就喷,不过横的骂的都是连氏。

    “不是这样的,母亲……”连氏心中苦涩,这时候谢老夫人来,就纯粹是添乱。

    兰庭笑得恰到好处:“正好诸位长辈都来了,见证一下也无妨。”

    谢老夫人冲着兰庭,继续唾沫喷溅:“你没有良心!”

    “你敢,我看谁敢动!”谢老夫人重重地一杵拐杖。

    “我当然敢,”兰庭端坐钓鱼台,无视一群谴责的目光,施施然道:“我从小就没什么规矩,也未曾读过什么书,父亲也不必与我讲家族大义,从未人教过我,父亲说我乖张,或是顽冥不灵怎么样都好,毕竟我就是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倘若谢桓能够正视自己,一定会承认,谢兰庭就是自己的血脉,无不无耻放在一边,这莫名倨傲的神态,十成十的相似。

    她不讲仁义道德吗,她也读过诗书礼乐,经史子集。

    可她同样也不择手段,同薛珩如出一辙,若非谢兰庭的样貌,以及印记皆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血脉。

    二房三房的人噤声不敢言,他们头顶上没有爵位,更没有联姻,又非宗子嫡支,官职低微。

    谢兰庭敢这么闹,肯定是背后有人,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神仙打架。

    只能以目光表示不赞同和责备。

    谢老夫人胸腔里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兰庭的目光,仿佛要吃了她。

    “如意,你别怪娘!”连氏被逼无奈,她只得闭了闭眼,颤抖着一手推开女儿。

    谢如意趔趄着向后一栽,摔倒在地上,顿时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如意,你没……”谢疏霖想要扑过去,像从前一样安慰谢如意,却被连氏紧紧的抓住了手腕:“不、许、去!”

    平素柔弱的母亲,此时此刻,却将他的手腕攥得生疼。

    他回头瞪大双眼,声嘶力竭的喊:“娘,她是如意啊!”

    是他们疼着爱着的如意啊!

    连氏看也不看谢如意,只是盯着谢疏霖,红着眼狠狠地摇头:“她不是,从来都不是你妹妹,你没有这样的妹妹。”

    “娘,您不能这么做。”谢疏霖从没想到,这话会从母亲的口中吐出。

    他低吼道:“她是妹妹啊。”

    “二弟,你冷静点。”谢疏安眼见着谢兰庭笑意寡淡,冲上去,一把抓住谢疏霖:“别发癫了!”

    再次激怒谢兰庭,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谢家毁了,他们也就都完了,何谈前途。

    “放开我!”谢疏霖一把挥开他,指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家人,红着眼吼道:“我怎么冷静,你们,你们和谢兰庭一样,一样冷血,不,不对,你们还不如谢兰庭,如意千错万错,就是错以为我们可以信任!”

    谢桓见他疯狗一般,见人就咬,暴怒道:“别管这个逆子!”

    “二弟,你唉……”父亲已经有了决议,谢疏安放下心来,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朝后退了两步,重新成为那个局外人。

    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置身事外也没有关系。

    兰庭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投落下淡淡的影子。

    这有意义吗,故意看着他们痛苦。

    “我记得,你说我居心不良,你说对了,又说我只会兴风作浪,这次我也满足你的愿望。”兰庭冷冰冰道。

    谢疏霖哑着声:“日后你嫁给了薛大都督又如何,迟早有一天,你人老珠黄,没有娘家支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下场。”

    谢桓的冷汗都下来了,对连氏母女的啜泣声充耳不闻。

    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要看看,是侯府先没,还是我先倒霉了。”兰庭胸有成竹,从容帷幄。

    谢明茵亦没料到,长姐能够做到这么绝,也想不到,谢如意会这么不择手段。

    更加没想到的,是仅仅两个人之间,很简单的矛盾,会导致今天这一幕。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堪称不敢想象的对峙,瞠目结舌。

    这是一个作为女儿该做的吗?

    逼迫威胁自己的长辈血亲,不止要拿走谢如意的位置,又一句一句的压上来,迫使母亲放弃谢如意,却又不怕被爹娘父兄憎恨。

    她所有的底气,都是从身后的都督府而来,有一位薛大都督对她千依百顺。

    谢明茵不知不觉,就想的偏了。

    本来很可悲的,可是落在她的眼里,无端端的,又生出了几分荒诞来。

    真好笑,这种情况居然发生在谢侯府,早先初回府时,对他们濡慕温顺的长女,一朝翻了脸。

    一家人为了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拼死拼活的舍不下,而她,已经失去了和母亲感同身受的能力。

    就像是一个冷漠的围观者。

    不悲不喜,她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长姐。

    这位她血缘上的长姐。

    兰庭的眼中,却有一种很悲悯的笑。

    早有预料,倘若连氏选了谢如意,她也就甘心了。

    可偏偏,连氏证实了,她对谢如意又如何呢?

    她的心肝,她的心头肉,也不过如此。

    与宝贝儿子相比,仅仅是一捧灰尘,弃如敝履。

    她缓缓俯下腰身,居高临下道:“母亲您果然特别好,一点没让我失望。”

    “姐姐,放过我这次吧。”谢如意可怜巴巴的,抓住了她的衣袖,企图哀求她。

    兰庭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仍然热辣辣的,忍不住心生恼火,异常厌憎道:“仆妇婢生女,也胆敢称我做姐姐,我在镜州长大,还没有你这样的姐妹。”

    “难道我不可怜吗,我,我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姊妹也不再是我的,都不是我的!”

    话音未落,趁着兰庭尚未反应,谢如意就往下用力拽紧了她的袖子,抄起头上的簪子,向兰庭的面门刺了过来:“去死吧!”

    “啊!”谢明茵当即尖叫了一声,吓得捂上眼睛,其他人更是都没反应过来。

    “因为这些原本就不是你的。”兰庭霍然扣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折,疼得她瞬间松了手,将谢如意一手制服,玉簪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被瞬息万变的局势,惊得目瞪口呆,先是震惊谢如意的破釜沉舟。

    而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谢如意被谢兰庭单方面碾压。

    “如意!”谢疏霖的脖梗子,也蓦然一凉,手指发抖。

    他想到好几次,吵完架后,谢兰庭冷着脸打量着自己。

    那时,他以为谢兰庭不服气。

    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兰庭声音越来越阴冷低沉:“我告诉你,你连鱼死网破都做不到,我会让你知道……”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啊啊啊啊!”谢如意披头散发,发出了刺耳凄厉的尖叫,以至于没有听清兰庭后面所说的话。

    或者说,她已经不想再去听,听着对方作为战胜者的得意之词。

    “你为什么要回来,我真恨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就好了。”谢如意满心怨恨,她滔天的嫉妒不知从何发泄,双目通红地瞪向谢兰庭。

    兰庭忽地笑了:“你痛恨我的存在,可你别忘了,没有我的出世,你能够取代谁的位置呢,还不是要跟着你娘一样,做卑贱的下人。”

    字字刻薄,句句诛心,对谢如意不假辞色,谁让她本就并非善类。

    谁能想到,当初两个本应被出身既定了命运的婴孩,只因为那个午后的交换,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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