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活该,谁让你坏事做绝,谁让你占据我的身份,谁让你享受了我的荣华。”

    谢如意当然不敢想象,她若没有被胆大包天的亲生母亲掉换,取代真小姐,她也要跟她娘一样,嫁给一个下人。

    世世代代做这府里的家生子,然后,和青墨她们一样长大,最命好的,无外乎是送到谢兰庭身边,做她的贴身丫鬟。

    然后为了得到小姐的青眼,百般谄媚,最后顶多配给一个管事,或者小厮,谢如意想到这种日子,就浑身发抖。

    她才不要,才不要过那种日子,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名门之后,是父亲和母亲最得意的掌上明珠,是要嫁给人上人的。

    既然要说命,也只好说造化弄人,这福分是老天安排给她的,不是她去抢的去偷的,是老天安排好的。

    凭什么,她同样也可以,做好谢家的大小姐,你看,不是什么都是血脉注定的,奴才的孩子,一样可以做人上人,一样可以风华无限。

    她掐紧了手指,打心底怨毒了她,脱口而出:“这是你的命,你活该过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兰庭越是愤怒,头脑就越是冷静,扬了扬眉:“说的好极了,现在我也奉还给你,这就是你的命,你更活该将来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谢如意被反将一军,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难道我不无辜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连氏转向了庶长子和小女儿,在她看来,庶长子和兰庭虽然说不上话,但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

    遂扯着他的衣袂,苦苦哀泣道:“疏安,明茵,你们说句话啊,替如意求求情,她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谢疏安也是看着谢如意,从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孩子,一点点在眼前长大的。

    虽然很少表露,但每次人家若是提起他的姊妹,如何出众,如何端庄优雅,他心里不能说不骄傲。

    那兰庭呢,看着冷血无情的兰庭,他们心里也是很复杂的。

    谢明茵默默地想,长姐原本不是这样的,哪个女儿家,谁生来就会这样呢。

    “长姐,你给她一条生路,我们不会再让她扰了你的眼。”谢明茵咬了咬唇。

    连氏感激地看着小女儿,她对小女儿远不如对如意上心的,可没想到,明茵还愿意开口求情。

    她哭哭啼啼的双手合十,颤颤巍巍的对着兰庭央求:“对对对,兰庭,你就放过如意这一次,一次就好,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母亲不如不开口,谢明茵叹了口气,转向了自己的母亲,拧眉道:“到了现在,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吗?”

    做不到公平公正也就罢了,这世上其实很少有父母能够做到。

    但着实不该,可着一个人步步紧逼,迫使人家退让。

    长姐若非是被逼急了,按照才回来的状态,是很乐意融入这个家里的。

    谢如意跪坐在地上,从绝望中抬起头,四面环顾,母亲也避着她的视线。

    到头来,求情的居然是谢明茵。

    “滚,”她冲着谢明茵,从齿间挤出一句:“我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

    谢明茵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和长姐要好,可这就是事实,长姐我的亲姐姐,而你不是,你用我的猫来撒气,这件事我也知道。

    今天我为你求情,其一是我心软,其二,我要告诉你,你我长在同样的地方,唤着同样的父兄母亲,但善与恶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与他人无关。”

    谢如意扶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流泪冷笑道:“你说的轻松,敢情不用你嫁给尚家,你没有被当成工具去联姻,我也想善良,我也是逼不得已好吗。”

    “我的确做不到感同身受,因为被换的不是我,”谢明茵顿了顿,轻轻道:“但是,我能知道,什么是被忽视的难过,我从未选择去伤害你,是因为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也是我对父母的敬重。”

    以前在父母面前,谢明茵从没说过这么多话。

    “我、我不知道,”连氏没想到,自己给小女儿伤害那么大,内疚又悲伤道:“兰庭,明茵,都是娘的错,娘不该偏心,如意她只是被宠坏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是在和你们讲道理,是让你们认清局面。”

    连氏对上兰庭冷淡的双眸,不禁头皮一麻,双腿虚软。

    兰庭何尝不是一腔苦涩,她轻声道:“母亲,您这样,是在要挟我这个做女儿的吗?”

    兰庭越是气定神闲,连氏就越头顶发慌。

    谢明茵叹了口气,她是真没办法了。

    照母亲这么说,长姐怎么可能不生气,越表现出自己对谢如意的爱护,长姐就越能够意识到,自己曾经忍受了多少不公。

    对他们的说辞,兰庭仍然不满,但目的达到了。

    她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道:“我和谢如意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一开始试图混淆我们的身世,有事发生就只想着和稀泥。

    这些都是错的,是非对错,本就应该有清有浊,你们为自己找到种种借口,根本就是不想耗费一丝心力,你们敷衍我们,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回报。”

    连氏只是觉得既然要做姐妹,就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很多亲生姐妹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既然要做家人,还要讲什么是非黑白。

    若是清清楚楚的告知二人,明白自己在家中的位置,也不会有了今天的事端。

    谢如意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兰庭因此与其日积月累积下怨恨。

    而做父母的,仅仅为了省心,一味的偏袒另一方,遇到事情也只会搅混水,谁也不可能安心。

    连氏早已经清楚,自己就是偏心的,她没有办法不偏心谢如意,她养了十多年的如意,即使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在她的心底,谢如意就是。

    而谢兰庭,若她懂事又善良,那就是意外之喜。

    可偏偏她是这样的死咬不放,连氏自然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一个愤世嫉俗的女儿。

    她知道,她知道,兰庭没有过错。

    难道,如意就有了吗?

    兰庭大致能猜到,母亲在想什么。

    她回来的太迟了,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

    她抚了抚衣袖,站了起来,环视周人,道:“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第66章 温柔

    天外一层青色的雨帘, 潮气自廊外漫来,压了一天的阴天,在午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宋妈妈。”兰庭讥诮地动了动唇角,却又什么都没说, 只是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一番。

    守在门外等着看好戏的宋妈妈闻声, 抬头张望了一眼, 居然只有大小姐走了出来。

    再细细一听,里面唯有让人害怕的寂静。

    难不成, 老夫人都压不住她。

    “你说, 我该怎么治你的罪?”兰庭兴致缺缺的问道。

    这种小虾米,她并没有什么心力纠缠,此前放任她,也只是想要看一看,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没想到, 可太有出息了。

    宋妈妈哆哆嗦嗦的双手拢裙, 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砖的地上,哀嚎一声:“大小姐, 奴婢错了, 奴婢都是受人指使, 都是柳夫人指使奴婢做的,奴婢可没有害您的心思哇!”

    “你这背主的贱婢,还有脸求饶!”碧釉就先骂出了口,她们这口气,憋得不是一天两天了。

    “兰庭,别走。”连氏跟了出来,她想再求求情, 又不知从何说起。

    兰庭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轻声道:“火泽都没打过我一下。”

    提及那一耳光,连氏这才真正的懊悔不迭:“兰庭,兰庭,娘只是太着急了,娘不是,不是有意的。”

    “娘?”兰庭眼中水光充盈,眼眶发红,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却唇角含笑,慢条斯理的说:“什么娘?”

    “兰庭?”连氏看到这样的兰庭,不禁有些害怕了。

    兰庭偏着头,抬手捋了捋散落的鬓发,继而平静地道:“我从前,是很想要一个娘。”

    连氏听着松了一口气,心想,兰庭还是心软的。

    只有跟在后面的谢明茵意识到了,长姐一贯是不忍不让的性子,即便是对待父亲和母亲,绝对不会退让分毫。

    “呵!”

    果然,只听兰庭突兀的笑了一声,清脆又短促,如同锐利的冰箭,猛地刺进了连氏的心里。

    连氏抬起头,对面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甚至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不是你这样不分是非,偏信偏听的娘。”

    “兰庭,你听娘解释,娘只是关心则乱……”

    “我当然知道,您是关心则乱,”兰庭一边幽幽地说,一边轻轻地点头:“自始至终,谢如意才是您关心的。”

    她早该明白的,连氏从来不缺儿女。

    好端端的过了十五年,怎么会就缺了她这么一个外来的女儿呢。

    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能够得到一星半点的真心。

    她就是没有父母缘分的,自己非得要去强求,这下可不就是自讨苦吃了。

    “想来,您是没有打过谢如意他们吧。”

    连氏听着,也说不出话来。

    谢明茵紧闭着嘴巴,自小到大,母亲都没有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您问我将您视作什么,我将您视为亲生母亲。”

    连氏幽怨道:“你是这样埋怨母亲的吗,觉得母亲刻意对你疏忽,不公允,母亲知道错了还不成吗,哪有子女和父母锱铢必较的。”

    兰庭盯着连氏,笑意越发疏淡。

    这就没意思了,这时候同她这个亲生女儿,还玩什么苦肉计。

    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居然还倒打一耙反问她。

    “不是我觉得,而是母亲做的,就是这样。”

    “我不需要你们的公允,我要听你们的实话。”

    “你,你之前都没说过,叫我怎么信你。”连氏的手攥紧了裙子,暗中咬了咬牙,悔恨交加。

    “从前我不说,是不愿让您不高兴,但是现在,你的心意,与我无关。”

    兰庭:“满意了吗,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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