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变化阿择不敢和她说,他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就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被放在钢索上左右'倾斜,保持原有最终也会被利丝撕成两半。

    他没有急着回老宅,漫无目的地背着熟睡的她,在巷子里来回穿走,可是速度再慢,小得可怜的小镇也总会走完的。

    今夜,就像岑西的河堤一样,一样下着雨,一样地揪扯。

    那时下的决心就又被轻易地动摇了,他似乎不再满足这样远远的,无关乎未来的陪伴。

    他对平安有着卑劣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

    第38章 悄无声息的习惯

    就在隔壁哐啷哐当搬家具挪桌子的噪音中,暑假生活开始了。

    招平安刷着牙听20号房的动静,应该是老奶奶回来了。那个善良的老人,从前就对她和姑姑很好,后来儿子有钱了就接到城里养老,就少见了。

    她想等有空要去拜访一下才行。

    接了一盅水漱口,“咕噜咕噜”吐出来,用毛巾擦擦嘴,招平安开始洗澡。

    昨晚她就在阿择的背上睡着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醒来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昨天值日出了汗,他们靠那么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味道。

    那次呕吐事件她倒还算厚脸皮,这次......她有点担心阿择会觉得她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招平安放下刚拿起的洗面奶,手伸过去夹起刚脱下的衣服,拿到鼻间嗅了嗅,好像没什么难闻的味道。

    花洒哗哗开着,她放心地挤了洗面奶搓脸,搓着搓着......感觉不对劲了,越来越觉得刚刚闻衣服的行为像个二五。

    唉呀!这水温怎么也越来越烫了......她冲干净脸上的泡沫,关水披上浴巾,想叫阿择帮忙调一下水温。

    “阿择,阿择!”

    没回应,去哪儿了?

    “阿择!阿择?”

    好像起床就没看到他。

    那就只能自己到厨房去调水温了,老宅的卫生间是后改造的,要去厨房还得穿过院子。

    招平安裹紧浴巾,趿着拖鞋,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日头之下。

    阿择正在墙头往下跳,落地时无重量的魂体一歪,差点摔倒。发育期的少女身材愈加丰满,他像窥探到什么慌忙背过身子。

    “怎......怎......怎么了?”

    穿成这样被看到了,招平安也难为情地背过身,手不自在得不知道该放哪,“我就、想调个水温......你不在我就出来了。”

    她声音温吞吞的,阿择能想象到此刻他们一样窘迫。他默声勾了勾唇角,“回去吧,我来帮你。”

    “嗯。”

    她好听话,拖鞋声乖巧规律。在即将消失时突然停下,小姑娘特有的清脆嗓子,有礼貌地说:“谢谢。”

    唇边笑意缓缓绽开,阿择只觉又酸又甜,哪里需要她谢了。

    “去吧,别受凉了,我马上就到厨房。”

    随着“砰”一声,招平安将自己关进卫生间里。夏天气温可真高,脸上的热度执意不散。

    她靠着墙等,背刚贴到墙壁时被瓷砖的寒意激得一哆嗦,而后听到他清亮的声调。

    “平安,好了。”

    招平安手突然按上胸口,感受心跳在那里没有骨气地自得其乐。

    没有骨气的自得其乐慢慢爬上少女还有些婴儿圆的脸,调戏着颊上两抹红云。她清清嗓子,“哦,知道了。”

    招平安又重新拧开花洒,挤了沐浴露打湿泡沫球,哼着曲调在那洗澡。

    下过雨的天空特别蓝,透澈得一丝雾霾也无。

    阿择躺在屋顶,听着小姑娘的软腔软调,心想这天穹如果是一块布料就好了,这样就能变成一条漂亮的小裙子。

    平安穿上一定特别好看,他真想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如果不行,那就给他能给得起的。

    今天要去纸扎铺帮忙,招平安特地穿了裤子。其实就是在空余时间去挣点生活费,她几乎每年寒暑假都是如此。

    阿择原以为的帮忙是那种简单的帮忙,当看到满院子的大箱子时,他脸沉下来,眼神若有似无地剐着老爷子。

    老爷子正抱着搪瓷盅喝水,被那只鬼看得后背发凉,“咳咳!!”这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缝呀!

    招平安叉腰数了一下箱子里的冥纸蜡烛,估摸着仓房的空间。冥纸和香容易受潮,就摆高点,蜡烛容易保存倒无所谓,还有纸人......

    她心里还在规划呢,装着蜡烛的大箱子就被抬起来了,还走了!

    “诶!阿择!你干嘛?”

    箱子扛在肩上阿择不好回头,于是他半转过身子,回:“帮忙啊!怎么了?”

    招平安迈了两步上去帮托着箱子,好笑地嗔恼道:“这个太重了,要帮忙我们可以分开几次搬。”

    阿择游刃有余地推开她,笑得黑眸的光在晃,“你忘了吗?昨晚我还背着你走了一路,这点重量而已。”

    招平安歪着脑袋琢磨他的意思,气得笑了,“你是在说我胖吗?”

    阿择真想去摸摸她红通通沾了汗意的脸,不是胖,是任何东西在他这里,都比不得她重要。

    他下巴点点屋檐下的阴凉处,含糊地解释,“也不是......去那儿等着,我一会就搬完了。”

    他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因为连招平安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长肉了,突然的丰满挺别扭的。

    她听话地挪步,“那你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力气也很大。”

    阿择很轻松地搬着箱子进仓房了,含着笑意的声音飘出来,“不用了,等会你告诉我这些东西该怎么摆。”

    听这话,好像她成日奴隶他似的。

    招平安就干脆坐实了,舒服地纳凉,看着阿择一箱一箱地搬进仓房。男人的力气很大,没多会就把她以前半天才做完的活都干完了。

    “平安,都好了。”

    站在仓房门口的鬼得意地对她挤着眼睛,就跟上次打扫老宅一样。

    这时候招平安就要去视察工作,她踏进仓房便开始夸,“哇!这个箱子摆得好。”虽然只是随意地搁在墙角,但是不挡路不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冥纸那些要放架子上?”嗐,堆得有点杂乱啊。

    视线再一扫过,招平安差点被这几个悬着吊起的纸人吓一大跳。呃......她重新组织语言,努力去找这样吊着的优点。

    “嗯......这窜起纸人的线是你绑上房梁的吗?挺好的,又不容易受潮,形象也......生动。”

    阿择能帮得上忙,乐呵得纯真。

    老爷子躺在摇椅,扇着蒲扇,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神色微动,眼睛蒙上了别的情绪望向街道,像所有的老人那样一发呆就是半天。

    中午了,隔壁红事店铺候婶子给老爷子送菜,大嗓门在门外就听到了。

    “老爷子,我家中午来了客人,菜多了吃不完,给您送点来。”

    老爷子起身去接,诚挚地谢,“唉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候婶子不敢承长辈的谢,“哪里哪里,街坊邻居,互助友好是应该的。”

    礼尚往来,老爷子就送了点自己泡的浆果酒给候婶子。

    候婶子也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念起刚刚回婆婆家看到招家门口蹲着的孩子,多嘴这么一提,“那崇德巷的瓦罐儿坐在21号门口,一个人在那,问他干嘛也不说。”

    “估计来找招丫头的,我跟她说一句。”

    老爷子送走人,便往院子里喊:“招丫头,那个瓦罐儿好像到你家找你。”

    招平安听了声就回家看看,不知道瓦罐儿为什么来,她首先想到他是不是碰到不好的事了。

    一路小跑。

    烈日下,七八岁的孩子穿着不新不旧的衣服,曲着腿在门槛边坐着,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手里的两根木棍。

    招平安上前先将瓦罐儿拉到荫蔽处,弯低身子问:“罐儿,找姐姐什么事?”

    瓦罐儿黑亮的眼睛蕴着泪,举起手里的木棍,委屈地诉说:“姐姐,我的雪条不知道被谁偷偷吃了。”

    老宅门口有一滩快干的水渍,招平安一眼便明了。她酝酿着说词,耐心地解释,“天气太热了,也许太阳公公贪嘴吃了。”

    “是吗?”瓦罐儿抬头去看天,妈妈总喜欢出太阳,那给太阳公公吃也可以。“可是姐姐就没得吃了。”这是他去地里捡人家掉的花生才兑来的。

    小孩子心性简单,还是觉得有点伤心。

    招平安看在眼里,被惦记着心里觉感动。她牵着瓦罐儿的手到街上买了两根雪糕,两个人大喇喇坐在纸扎铺前的台阶。

    “太阳公公吃了你的雪条,然后它请我们吃更好的雪糕。”

    瓦罐儿被这话说明白了,黑眼珠子又亮起来,“哇!太阳公公太好了!怪不得好多人都喜欢它。”

    “嗯,那我们快点吃吧。”

    “好!”瓦罐儿用力地点头。

    阿择长时间没见到招平安,从仓房出来时看到门口一大一小的身影,童趣地舔着冰棒,还在那比谁剩得比较多。

    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能一直这么看着她笑。

    招平安默契地转头,久违地又看到那双尽是温柔的眸子。

    午后街道人潮渐退,红白巷除了开门的店家,也没什么客人,知了在那声声地唱,身后有人能让她靠。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安逸,就好比挣钱养家的丈夫,等着的妻儿,粗茶淡饭,可望也想可及。

    习惯悄无声息,又浸入骨髓。她好像真的越来越依赖阿择了,丝毫不觉得这种寄托是虚幻。

    半下午的时候活就干完了,招平安这个奴隶主心虚地想讨好干活的正主,“阿择,我给你供一顿饭好不好?那种只比满汉全席级别稍微差点的。”

    阿择抬手拍拍她头顶凌乱的呆毛,丝毫没有洒点颜料就灿烂的觉悟,“不用了,也没什么好吃的。”

    他越是这样无欲无求,就越人在意。招平安独自郁闷,他将手拿下,她眼尖地捕捉到那突兀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招平安低着脑袋急切地检查,声音冒着心疼,“在哪弄的?”

    阿择扯了扯手,她攥得很紧,似把他整个人都圈禁住了。“没事,已经好了。”现在她紧张的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她。

章节目录

曲樟纪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陈加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陈加皮并收藏曲樟纪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