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淡淡一笑:“罗贵人严重了。本宫一病多年,这副病躯,无颜伺候皇上。罗贵人好好伺候皇上,也是为本宫分忧了。来人,将今年新贡上来的蜀锦,赏罗贵人六匹。”

    罗贵人连连谢恩:“妾身谢过娘娘恩典。娘娘但有差遣,妾身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后宫妃嫔,皆有份列。可每年的贡品,都是先送到椒房殿,然后是钟粹宫。轮到她们,就所剩无几了。像徐美人那样不受宠的,连见都见不着。

    裴皇后肯提携她,赏赐也极其丰厚,显然有抬举她之意。她又不是傻瓜,当然要接着皇后娘娘这份美意。

    自这一日过后,罗贵人每日都来椒房殿请安,风雨无阻。

    赵贵人徐美人也是每日都来。可是,裴皇后只见罗贵人,却不见她们两个。

    赵贵人再心高气傲,也被磨搓得诚惶诚恐。只是,来都来了,断然没有中途而废的道理。否则,不但没能讨好,反而会落了裴皇后的眼。

    徐美人本就不得宠,在后宫中从不惹眼,到哪儿都是坐冷板凳的份。因此,徐美人十分沉得住气。

    每天一大早,赵贵人和徐美人就来椒房殿外候着。一等就是半日,然后灰溜溜地回去。都快成后宫的笑话了。

    裴皇后晾了她们几日,到第五日,才令她们进来请安磕头,却没有赏赐。

    这也是程锦容私下进言:“郑皇贵妃把手后宫多年,宫中妃嫔都要看郑皇贵妃的脸色说话行事。罗贵人现在向娘娘投诚,又得了实在的好处,以后一颗心自会向着娘娘。”

    “至于赵贵人徐美人,日后也有可用之处。娘娘要压制郑皇贵妃,多抬举几个年轻嫔妃也无妨。”

    “只是,这抬举,也得有策略。不能养大了她们的心,反过来咬娘娘一口。”

    “首先,得让罗贵人和赵贵人徐美人先斗起来。她们争抢着示好投诚,彼此争斗,不是一条心。娘娘才能放心用她们。”

    裴皇后听了这番话后,不由得笑着叹道:“你还年少,怎么懂这么多?倒是本宫,这一把年纪,不知都活哪儿去了。这些年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一般。如今倒要从头学起,怎么做一个皇后。”

    裴皇后心结已解,偶尔提及前尘旧事,痛楚依然有,更多的却是坚韧。

    程锦容微微一笑:“不管何时,都不算迟。”

    是啊,此时醒悟,还不算迟!

    她是“皇后”,有两个嫡皇子和一个嫡出的公主,宣和帝待她也算敬重。这一手牌,打好了绝不会输。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第一百九十章 打压

    这几日,郑皇贵妃十分气闷。

    死气沉沉的椒房殿,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沉寂多年诸事不管不问的裴皇后,像变了个人,竟开始“提携”年轻嫔妃。

    罗贵人热灶烧得成功,连着被召伺寝两回。后宫的嫔妃们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赵贵人徐美人天天去椒房殿,被晾了几日,终于见着了裴皇后。

    暗中向她投诚的年轻嫔妃们,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几日纷纷来请安,话里话外,不免提了几句罗贵人。

    呸!

    她霸着宣和帝还来不及,怎么肯容年轻貌美的嫔妃们越过自己?

    郑皇贵妃明知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和裴皇后“打擂台”,却不肯有学有样。

    这一日,宣和帝前来钟粹宫,郑皇贵妃打起全部精神伺候。

    她和宣和帝相伴二十年,对宣和帝的习惯喜好了如指掌。有意逢迎之下,宣和帝果然在钟粹宫里留宿。

    郑皇贵妃没来得及自得,就听宣和帝随口笑道:“朕今日去椒房殿看皇后,听皇后随口提起,徐美人和你年少时颇有几分肖似。”

    郑皇贵妃:“……”

    美人渐渐迟暮,最怕也最恨别人提起自己日渐老去的事实。说有人和自己年少时肖似,绝不是夸赞,而是一道刺心的利箭!

    郑皇贵妃在心里将裴皇后痛骂了一番,挤出笑容:“臣妾倒是没留心。难为皇后娘娘,还记得臣妾年少时的模样。”

    然后,又娇嗔道:“皇上这么说,是嫌臣妾老了不成?”

    宣和帝调笑道:“朕和你同龄,怎么会嫌弃你老。”

    郑皇贵妃:“……”

    可恶的裴婉清!我要画个圈诅咒你!

    ……

    不管郑皇贵妃如何恼怒,这位徐美人的名字,到底还是听进了宣和帝的耳中。过了几日,宣和帝便召了徐美人伺寝。

    徐美人每日去椒房殿请安,听裴皇后有意无意地提起郑皇贵妃“年少”时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当晚,徐美人着意装扮穿戴,言行举止也刻意模仿郑皇贵妃。原本只三四分肖似,在徐美人有心的模仿下,竟有了五六分。

    宣和帝对郑皇贵妃确实有几分真情。一见之下,龙心颇悦。当晚便赏了徐美人。

    徐美人第二日去椒房殿请安,穿着银红色的宫装,戴着华丽的发钗,长长的流苏在耳边轻晃,映衬得脸庞白皙妩媚。

    裴皇后打量徐美人一眼,忽地笑道:“你这样很好。”

    果然,后宫里从不缺有心计又有野心的美人。

    郑皇贵妃平日最爱穿银红色的宫装,也最喜戴华丽的凤钗。徐美人这副美艳妖娆的装扮,和郑皇贵妃何其肖似。

    徐美人心里一喜,忙笑道:“多谢娘娘夸赞。”

    裴皇后眸光微闪,若有所指地说道:“你每日都来椒房殿请安,也别忘了去钟粹宫走动一二。”

    徐美人心领神会,恭敬应下。然后,出了椒房殿,就去了钟粹宫请安。

    郑皇贵妃一听徐美人的名讳,心中嫉火顿时汹汹燃烧,冷笑着说道:“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本事,能入皇上的眼。”

    片刻后,徐美人款款进来了:“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郑皇贵妃:“……”

    在后宫中,唯有裴皇后才有资格穿正红色的宫装。

    郑皇贵妃再得宠,也不能穿正红。银红色的颜色最近正红,郑皇贵妃平日多穿银红色,嫔妃们都很识趣,宫中再无别人穿这个颜色了。

    现在,徐美人不但穿了,还正大光明地穿着银红色宫装来钟粹宫请安。

    这哪里是来给她请安,分明是来戳她的眼,刺她的心肺!

    郑皇贵妃也不是善茬,扯了扯嘴角:“徐美人今日穿戴,本宫看着可眼熟的很。”

    徐美人恭声应道:“不敢瞒皇贵妃娘娘。妾身昨晚伺寝,也是穿得这般模样。皇上夸赞妾身穿得好看,赏了妾身几匹银红色的衣料。妾身感念圣恩,打算将这衣料都做成新衣,每日穿在身上。”

    郑皇贵妃心中怒极,面上却笑颜如花:“皇上喜欢最是要紧。”

    徐美人羞涩地一笑:“皇贵妃娘娘宽宏大度,不和妾身计较,妾身感激不尽。”

    徐美人坐了片刻,便告退离去。

    郑皇贵妃面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又摔了一整套茶碗。

    ……

    徐美人新近得宠,郑皇贵妃就是再恼再恨,也绝不会在这等时候动手使绊子。

    郑皇贵妃比谁都清楚宣和帝的脾气。独断专行,不容任何人拂逆。宣和帝未必在意区区一个徐美人,却绝不愿见后宫为争宠闹成一团。

    要收拾徐美人,得耐住性子,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绝不能冒然出手,令宣和帝震怒厌弃。

    简而言之,她善解人意的人设绝不能崩。

    也因此,郑皇贵妃不得不强自隐忍,暂避风头。

    在后宫嫔妃们看来,郑皇贵妃这是被裴皇后打压,被牢牢压了一头。一时间,人心浮动,每日来椒房殿请安的嫔妃也越来越多。

    可惜,她们就是到了椒房殿,也见不到裴皇后。

    罗贵人每日都能进椒房殿请安。徐美人来两回,能见裴皇后一回。赵贵人来三四回,能见上一回。

    裴皇后故意晾着赵贵人,赵贵人心中不愤,绞尽脑汁想搏裴皇后的欢心。她也是聪明人,见裴皇后待自己冷淡,便往裴皇后的身边人下功夫。

    如今,裴皇后身边最得宠的人是谁?

    既不是青黛也不是菘蓝,也不是被冷落了多日的常院使,而是程医官!

    程医官在裴皇后耳边说一句,顶得上别人说十句百句。

    程锦容陪着裴皇后在御花园里转悠,有宫女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赵贵人前来请安。赵贵人说了,她有几张药方,想献给娘娘。”

    药方?

    裴皇后有些讶然,下意识地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了然一笑。

    这个赵贵人,看来是被晾得着急了。这药方是要借着裴皇后的手,送到她的手里。

    程锦容一笑,裴皇后也笑了起来,张口吩咐:“宣赵贵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师徒(一)

    赵贵人献上的药方,裴皇后转手就赏给了程锦容。

    裴皇后午睡之际,程锦容打开盒子,拿出药方,细细看了一回。

    赵贵人出身书香门第,这几张药方,是家人重金求来的。是各种养身健体补气养颜的药方。赵贵人擅歌,平日对嗓子十分看重。还有一张专门养嗓的药方。

    程锦容看着倒是颇有趣味。

    裴皇后午睡醒来,见程锦容唇角含笑,不由得笑问:“那几张药方如何?”

    程锦容笑着答道:“多是养身的药方,照着药方便可以配药,十分便利。”

    一提起药方,程锦容满心愉悦,眉眼几乎放出光来。

    当年的程望也是这般模样……

    一想到程望,裴皇后心中一阵锥痛,面上却笑道:“你喜欢就好。赵贵人也算有心了,明日再来请安,本宫见一见她便是。”

    裴皇后已迈过心里那道槛。

    要打压郑皇贵妃母子,不用手段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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