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领略过父皇的器重宠爱和母后的温柔眷顾后,便生出了贪念。他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搏得父皇母后更多的喜爱。

    六皇子的改变,程锦容看在眼底,心里有些莫名的唏嘘怅然。

    小小少年,终于被逼着长大了。

    六皇子见程锦容默然无语,心里有些忐忑:“容表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得贪心,变得面目可憎了?”

    程锦容回过神来,笑着应道:“这不是贪心,也不是面目可憎。身为儿子,想以自己的努力博得父母的疼爱和青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六皇子笑着嗯了一声。顿了顿,又低声叹道:“等回宫后,不知几位皇兄会如何对我。”

    程锦容并未以好言宽慰,淡淡说道:“人总不能因噎忘食。只要你得了皇上的喜爱,几位皇子殿下便会心生不满嫉意。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同样是错。”

    “你想讨好所有人,想面面俱到,绝无可能。”

    六皇子:“……”

    六皇子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无情地戳破了。

    程锦容明亮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六皇子的脸上,看着他神色变幻不定,看着他从茫然逐渐变成坚定:“殿下,你想明白了吗?”

    六皇子定定心神,用力点头:“多谢容表姐开解,我已经想明白了。”

    立储争储,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我做事但凭本心,无愧自己,也无愧任何人。

    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皇兄们怎么想,背地里对我如何嫉恨不满,我根本管不了,也不必去管。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是我亲爹。坐在凤椅上的皇后,是我亲娘。我是他们的儿子,想要爹娘的偏心喜爱,有什么错?

    六皇子想通之后,霍然明朗,眉宇间闪出了程锦容熟悉的光芒。

    程锦容忍住伸手轻抚六皇子头顶的冲动,含笑说道:“殿下想明白就好。如果殿下有什么不痛快,或是心事,只管来找我。我做不了别的,至少能安慰开解殿下一番。”

    六皇子心头一暖,点头应了。

    ……

    下午,六皇子和贺祈一同去了演武场。

    贺祈何等敏锐,很快便察觉出了六皇子有异平日之处。

    往日的六皇子心思澄澈,就如一潭清泉,一眼便可见底。可今日,六皇子似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变得沉稳又难以琢磨。

    “贺校尉,你总看我做什么?”六皇子忙里偷闲,射出手中的箭后,转头和贺祈说笑:“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格外神勇?”

    贺祈哑然失笑:“是,殿下今日射箭进益颇大。”

    就像忽然开了窍。

    六皇子在读书上的天分,连当朝大儒也为之惊叹。在习武骑射上,就逊色了许多。以贺祈的目光看来,连及格线也没到。

    这些时日,他细心指点,六皇子又格外勤奋苦练,骑射确实有了不小的进步。不过,以这等水准,和几位皇子还是差了一大截。

    今日,六皇子忽然展露出了令人惊讶的水准,似乎血脉中属于元氏的擅武血液苏醒了一般。骑射有了飞跃的进步。

    六皇子被赞得心花怒放,咧嘴一笑:“真有这么明显吗?我也觉得耳清目明,比平日格外冷静清醒。箭在弓弦上,尚未射出去,我就能预感到箭会落在何处。”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十分美妙。

    贺祈挑眉一笑:“殿下这是真正摸到了练箭的诀窍。等到明日,殿下就以布蒙眼,练习盲射吧!”

    六皇子眼睛一亮,一脸雀跃:“我曾见过几位皇兄这样练过箭。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贺祈笑道:“若殿下对习武感兴趣,末将也可以教殿下练武。”

    六皇子兴奋地连连点头:“当然有兴趣。听闻贺校尉擅长刀,我就随贺校尉一同练刀好了。”

    ……

    一下午过来,六皇子何止双臂酸疼,就连双腿走路也有些打晃。一张俊秀的小脸,却闪着平日没有的光芒。

    那份喜悦和自豪,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令人望之心喜。

    宣和帝目光一掠,便猜出了几分,笑着问道:“你比昨日还要疲累,莫非是随贺校尉练武了?”

    六皇子咧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我今日确实随贺校尉练刀了,贺校尉运刀如飞,一把长刀在他手中,有万夫不当之勇。”

    “儿臣习武没多少天赋,不过,儿臣想好好学一学贺家刀法。”

    宣和帝天性喜武,皇子们为讨天子欢心,一个个勤练骑射武艺,绝非虚言。

    以前六皇子对习武不感兴趣,骑射也只敷衍了事。如今忽然转变态度,颇令宣和帝快慰喜悦。

    “好,”宣和帝笑了起来:“这才像朕的儿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嫉恨

    皇庄里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宫中。

    裴皇后每日在天子身侧伺疾,亲自为天子试药。天子一日都离不得裴皇后……

    六皇子上午在宣和帝身边读书,下午勤练骑射,随贺祈贺校尉练刀,极得天子欢心。宣和帝对六皇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屡次在人前夸赞六皇子……

    前一条令郑皇贵妃和一众嫔妃羡慕得双眼通红。

    后一条,令宫中众皇子嫉恨得发狂。

    宣和帝是父亲,更是天子。皇子们从记事开始,便拼了命的争夺宣和帝的注意力。宣和帝每日要上朝理政,无暇每日都见儿子。皇子们隔几日见一回天子,是常事。在演武场里骑射练得最好的,才能得宣和帝的一句夸赞。

    有哪个皇子能日日在宣和帝身边?

    有哪个皇子能时时得宣和帝夸赞?

    有哪个皇子有过这样浓厚的圣眷?

    一个也没有!

    就连以前最得圣眷的大皇子,也远远不及。

    更不用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了。

    大皇子之前以离间计,挑唆二皇子和六皇子兄弟离心。数日过后,就没这等心情了。因为大皇子也快被心里的嫉恨冲昏了头。

    父皇怎么能如此偏心?

    父皇怎么能这般偏爱六皇子?

    父皇偏爱的儿子,明明一直是我!

    大皇子恨得咬牙切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每日写信,命人送去皇庄。信中都是儿子对父亲的思念和孝心。随着信一同送去的,还有郑皇贵妃亲手为宣和帝做的鞋袜中衣。

    宣和帝对宠妃和宠爱的大儿子,倒也不算冷漠,很快传口谕回京,夸赞郑皇贵妃贤良大皇子孝心赤诚。

    大皇子总算心下稍安。不过,对六皇子的嫉恨,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

    二皇子不甘示弱,也不断写信去皇庄。不过,他写的信多是给六皇子和裴皇后的,信中内容可想而知。

    宣和帝很快令人传口谕到二皇子府。

    为了顾全二皇子的颜面,传口谕的内侍先低声提醒:“二皇子殿下,圣上口谕,殿下听一听便可。”

    二皇子心里一沉。

    如果父皇是夸赞他,内侍绝不会这般委婉暗示。现在既暗示清场,可见这道口谕不怎么美妙……

    二皇子的预感没有错。

    “……朕来皇庄之前,令你和大皇子代掌朝政。朕身边有皇后和小六陪伴,无需你多忧心。以后不必再写信给皇后和小六,你安心当好自己的差事,就是对朕的孝心了。”

    这道近乎斥责的口谕,令二皇子面耳赤红,心里的嫉恨和怒火熊熊燃烧。

    当着内侍的面,二皇子不敢和不能表露出来。还得挤出笑容厚赏内侍,待传旨的内侍走了,二皇子才变了脸色,伸腿踹倒了身边的椅子,犹不解气,将桌子也踹倒在地。

    咚咚的巨响,传到门外。

    站在门外的二皇子妃,略一踌躇,还是推门而入:“殿下请息怒……”

    “滚!”暴怒不已的二皇子,随手拿起手中的东西,砸了过来。

    二皇子妃一个没提防,被砸中了肩膀,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声痛呼,后退几步。旋即小腹也隐隐抽痛起来。

    二皇子妃脸颊陡然白了,一脸痛苦之色,略略弯腰抱住自己的小腹,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怒火中烧被冲昏了头的二皇子,终于从暴怒中回过神来。面色也是一白,快步上前扶住二皇子妃:“来人,快去宣太医来!”

    ……

    万幸二皇子府中就有太医。

    这位太医迅疾赶来,为二皇子妃疗伤看诊。

    二皇子妃的肩膀被砸中,流了不少血,外伤着实不轻。更不妙的是,二皇子妃怀孕时日尚短,此次受了惊吓,小腹一阵阵抽痛,竟有了小产的征兆。

    二皇子妃面色苍白,满额冷汗,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王太医,请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王太医沉声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请皇子妃娘娘放宽心。”

    二皇子妃这才闭上双目,晕了过去。

    几个陪嫁的丫鬟,各自红了眼眶,暗暗咬牙。自家小姐,贤良温柔,嫁进二皇子府后,言行谨慎仔细,从无疏漏错处。

    可这位二皇子殿下,性情暴躁易怒。在气头上,竟连怀着身孕的二皇子妃也被迁怒……

    嫁给这样的夫婿,小姐真是命苦。

    二皇子面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悔意,更多的却是恼怒。

    他动怒的时候,身边人都知道躲着一些。这个江氏,明知自己怀着身孕,竟不躲远一些,还傻乎乎地往他面前凑。

    他在气头上,哪里知道进来的人是江氏。万幸随手拿到的是一个茶碗,不是什么锐利尖刺之物。否则,江氏受伤会更重。

    江氏肚中的孩子,是他的嫡长子。万一这胎有失……

    二皇子心里怒气又蹭蹭上涌,厉声说道:“王太医,一定要保住皇子妃这一胎。若有个闪失,本皇子要你的命!”

    王太医战战兢兢地应了,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皇子公主们开府后,太医院皆会派太医进府。他也是倒霉晦气,偏偏就被派到了二皇子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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