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法不知阿窈内心的想法,他听完阿窈的说法,琢磨着小孩儿怎么制造梦境。

    这种想法他是完全不会有,也做不出来的。

    但这不妨碍渊法支持阿窈去做。

    阿窈有阿窈的做事方式,不是他计划中的附属品。

    阿窈把她的想法全数跟渊法说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渊法的表情。

    在收到对方正面的微表情反馈之后,越说越细致。

    渊法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时给出些许肯定的回应。

    阿窈说完,渊法沉吟片刻,道:“可以试一试。”

    阿窈原本以为,渊法的言下之意是肯定她的想法,认为这样做会成功。

    后来才知道,渊法所说的“可以试一试”,是指时间充裕不怕浪费,即便阿窈的计划全盘失败,也没有分毫影响,所以可以试一试。

    头脑简单的阿窈,就这么被别有深意的五个字激励到了。

    当夜,阿窈和渊法飘进了王戍所在的军中营帐。

    他们今晚不是来实施计划的,只是来调查情报。

    只不过阿窈很是迷茫——

    他们不是要装神弄鬼吗?渊法正色庄容地研究王戍桌上的边防图干什么。

    阿窈把王戍的营帐周围转了一圈,在心中构思好伪装梦境的环境设计,便凑到渊法身边,一起看那张边防图。

    图上的叉叉和三角形,阿窈能懂个大概。

    作为太傅之女,她生前还是学过不少东西的,虽然都没有排上过用场。

    她不懂的,是渊法看边防图的目的。

    阿窈将自己的好奇心按回肚子里,结果好奇心又自己跳了出来。

    “法法看这个干嘛?”

    渊法的笑有深意。“做个买卖罢了。”

    阿窈害怕地向后缩着脖子,“法法,你该不会要干预人间战事吧?”

    这个应该超出他们能干预的范围吧!

    渊法自然而然道:“我若要干预人间战事,用得着这一纸边防图吗?”

    虽然这话很臭屁,但是阿窈觉得,渊法并没有夸张,他完全有这个实力。

    阿窈左右晃悠,想不明白渊法为什么看边防图。

    她头上的小绒发随着晃悠的动作,一左一右地摇摆着,煞是可爱。

    渊法决定暂时不向阿窈透露自己的计划。

    小孩儿好奇心泛滥的样子,莫名可爱。

    阿窈泛滥着泛滥着,困意席卷上头。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客栈,今夜大概要做一个露宿的野鬼。

    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小嘴微张,眼睛眨巴眨巴者,水光潋滟,一副睁不开的样子。

    “时差还没倒过来吗?”渊法打趣道。

    他可是记着,阿窈还有第一天成为鬼的时候,晚上睡觉用的借口。

    “倒过来了。”阿窈脸不红心不跳:“倒过来之后,发现问其实是个夜猫子鬼,白天精神晚上睡觉的那种。”

    “我觉得自己成为鬼之后,作息不太正常。”

    渊法沉思一番,回答道:“大概是品种问题。”

    阿窈只是随口一感慨,没想到渊法回答得十分认真。

    鬼的品种?

    难道真的有种鬼叫夜猫子鬼?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此时此刻,夜色正好,夜猫子鬼阿窈,却只想睡觉。

    她跟渊法,在辅北郡一处叫不出名字的小树林里,露宿而眠。

    终于有点旅行的仪式感了。

    燃起篝火堆,围坐在火堆旁,抱剑而眠。这是阿窈理想中的画面。

    然而现实是,他们没有点燃篝火,也没有佩剑。

    点燃篝火一是为了取暖,二是为了防止野兽。

    渊法与阿窈都不需要。

    至于没有佩剑——

    阿窈捡了跟长长的木棍,抱在怀里,倚树而眠。

    自欺欺人,假装木棍是佩剑。

    渊法哭笑不得,也随她闹了。

    第19章

    第二日,阿窈以一只鬼的身份,在王戍身边跟了一日。

    渊法一早便说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阿窈做为一个宽容的上司,对部下的合理诉求欣然应允。

    法法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忙。阿窈想。

    虽然她没有什么需要渊法协助完成的事情,但是渊法不在身边,还是有些落寞。

    对渊法在忙的事情,乃至渊法的身份,阿窈不是没有猜测的。

    渊法法力精湛,博学多才,不可能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大概是一个想要体验生活而隐瞒身份的厉害人物。

    阿窈幻想着,渊法正用这微不足道的纸奉官助手的身份,在人间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那么,作为一位开明的上司,怎么能阻止下属扮猪吃虎、搞一番大事业呢?

    她没问过,渊法也没主动提过。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共识。

    阿窈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现在主要的,是王戍的事情。

    关于假装托梦这个想法,昨日提出来的时候,阿窈是很没底的,但是渊法听完之后的反馈很积极,便一股脑儿地决定要做了。

    现下渊法不在,阿窈观察了王戍一天。

    理智回归,阿窈才恍然发觉,假装托梦一事,真正实施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据她观察,王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敏感且多疑。

    早上寅末卯初,军营里的伙夫给王戍送早餐。

    那伙夫戴着军营里统一制式的头盔,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王戍只一眼,就辨认出那伙夫不是往常给他送饭的人。

    他问伙夫,“今日换人了吗?”

    伙夫点头,解释说:“平时送饭的人病了,属下代为送餐。”

    这件小事儿,一心观察王戍的阿窈没有放在心上。

    直至午时,王戍特地跑了趟伙房,向伙房头目确认这件事情。

    伙房的头目名叫魁子,魁子告诉王戍,确有其事。

    这事儿就暂且翻篇了。

    也只是阿窈以为的翻篇。

    下午练完兵之后,伙房热气腾腾地准备军人们的吃食。

    王戍绕到了伙房后门,亲眼去确认那代替送饭的伙夫身份。

    他耐心地盯着伙夫做完了一顿饭,悄声离去。

    阿窈叹为观止。她要是能达到王戍这种警觉程度,大概能活得更长一些罢。

    王戍的谨慎多疑,对阿窈来说,是个坏消息。

    这大大增加了她假借托梦忽悠王戍的难度。

    闺阁大小姐阿窈,对于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的印象,是豪情壮志与不拘小节。

    她未曾想到,王戍竟是如此敏锐多疑。

    “唉。”

    这是阿窈今日第三百零一次叹气。

    昨夜还对托梦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今日的信心已经削减为零了。

    究其原因,一是对王戍性格的进一步了解;二是渊法不在身边导致的内心无着落。

    “唉!”阿窈第三百零二次叹息。

    太阳都被阿窈给叹下山了。

    距离王戍殒命箭下,还有不到三天的功夫。

    阿窈打算今晚就试试所谓的假装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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